第 7 部分(1 / 2)

當然,這里,也有他許多不願提起的回憶,許自在用稚嫩的聲音說「惡魔,討厭你!」;寧浩牽著許自在的手漸漸走遠,只留給他一個縮小的背影;寧浩拉著許自在的手一起在老槐樹下捉迷藏,而無論如何他都參與不進去,……

那時,他們還太小,不知道該如何去喜歡一個人。

而如今長大了,他是否學會了如何去喜歡她呢?他自問,答案仍是茫然!

許自在站在湖邊,看著他們踢足球,很多大大小小的孩子也都參與進來了,整個草坪一片喧鬧。

程子執一貫步伐矯健,英姿颯爽,幾個漂亮的進球,看得許自在連連叫好。

其實,她一直好清凈,不怎么喜歡這種劇烈的運動,但看過幾次之後,發現這運動的確不錯,能讓人盡情釋放自己的情緒,而不至於被看做反常。

許自在看著一群人在草地上奔跑,追逐,忽然想到寧浩。

她似乎從來沒見過他踢球,他是那種文質彬彬的男生,一向干凈清爽。許自在想象著,如果寧浩換上球衣也來題球會是什么樣子?估計就連踢球的時候,他也會文明禮讓吧,會不會看到球在跟前,跟對方說:「您先請吧!」

許自在邊想邊笑,正在怡然自樂的時候,聽到程子執喊,「小心!」

可惜,晚了!許自在沒躲過,球正好打在她細致柔滑的小臉上。

「媽的,誰踢的?不長眼睛啊!」程子執喊完立即跑過去,還是沒擋住球,看到許自在臉上的一片紅印,趕緊問她:「疼不疼?」

許自在捂著半邊臉,搖頭,「還好!」

「都這樣了還叫好?」程子執向來都是火暴脾氣,「你也是笨,看到球都不知道躲開啊?」他拍拍她的肩膀。

「不是沒看到嗎?」許自在小聲嘀咕著。

程子執球也不踢了,要送許自在回家。

「我看我還是在外邊溜達溜達吧!……回家讓我老爸老媽看到臉上的紅腫又要念叨個沒完了。」許自在說。

程子執笑笑,「好辦,跟我來!」

這是許自在第二次來程家,第一次是小時候和程大公子打架被乃乃強拖著來給他道歉,那時候只注意程父程母受寵若驚的表情了,根本沒注意程家原來這么大,比爺爺乃乃住的房子大出了將近一倍。

「你等會兒,我去取點冰塊幫你敷一下。」程子執讓她在客廳坐下,自己去取冰塊了,保姆端來熱茶,許自在只是放在手中取暖。

客廳的一角放著程子執的畫架,遠遠能看到架子上半幅未完成的油畫作品,艷麗的色彩老遠就能吸引住人的視線。許自在走進看,不禁愣住。

畫面上是一處幽雅的院落,四周有郁郁蔥蔥的樹,院子里花團錦簇,有玫瑰、百合、郁金香等,院子里還有高大的銀杏樹,可能是秋季的原因,銀杏的葉子都變黃了,片片金黃襯著其他樹木的濃綠更顯燦爛奪目,千姿百態,然而,院里最顯眼的卻是一架飄盪的秋千,秋千上有小小的人影,仿佛有著靈性,隨著風一起一落。院子里其他的景致還沒有完成,只留有適當的輪廓。

許自在喜歡這畫的意境,有種閑適的唯美,正當她想再走進點觀察,卻看到程子執拿著冰塊過來了。

「看什么呢?」他走進她,身上的運動服已換下。

「這畫很美!」許自在指指架子上未完成的畫。

「噢?」程子執淺笑,「隨手畫的,練筆而已。」

「你畫的?」許自在更覺難得,她不是沒見過程子執的作品,他以往的人物、風景畫都不是這種風格,現在看來,他這幾年的進步很大。

「只是亂畫!」程子執倒是少有的謙虛。

許自在回到沙發上坐下來。

程子執把冰塊放到毛巾里包好,邊弄邊說,「我爸媽和韻執出去串門兒,找不到人幫忙,只好我幫你敷了。」

看他熟練的動作,許自在問:「你經常幫人做冷敷?」

「沒有,只是有時候踢球受傷了自己會敷一下,挺舒服的!」程子執把包好的冰的毛巾輕輕放在許自在臉上,「自己按住了!」

許自在覺得火辣辣的半邊臉頓時清爽起來。

許自在一邊敷著臉一邊和程子執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

「你畫畫的很好,將來會不會成為一名畫家?」她望著畫架的方向,隨口問著。

「你鋼琴彈的好,將來要成為一名鋼琴演奏家嗎?」他反問。

「呵呵,我不知道!」許自在換了另一只手按住毛巾。

程子執看著她,過了一會才說:「我的理想是當一名建築師!」

許自在點頭,「希望你能成功!」

高三下半學期的確很忙,忙的程子執和許自在都沒時間針鋒相對了。

許自在有時候去s大附中找寧浩會拜托程子執和嚴冰幫忙應付老師,雖然程子執老大不情願,但最後還是盡力幫她蒙混過關。

程子執煩悶的時候也會拉著許自在去大院門口的縉雲軒吃小籠包,許自在一直當他暗戀某位不知名女生無果,心中傷感,所以就耐著性子聽他沒頭沒腦的嘮叨一番。

有時候,程子執也會關心一下她與寧浩的進展,她不愛多說,只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

他們的關系似乎比普通同學更好一些,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高考在即,大家開始填報志願了,看著嚴冰每填一個學校都遠離北京,許自在一陣心驚,「為什么?」她輕聲問。

嚴冰深深看她一眼,「因為我們長大了!」

許自在有點喘不過氣來,「可我們永遠都是我們啊!」

「不一樣了,留下來只會讓我更沉淪,我不想以後每天都跟自己的心做斗爭!」他無奈的說。

許自在無言,拿著筆,她不知道該如何勾畫這難以計數的學校。

許自在上北大純屬意外!

她本來報志願的時候先填寫了清華。那天,她去北大看老媽演出,正好遇到中學時一起去南非演出的團長,團長打量著許自在,這孩子怎么看怎么眼熟,又一直跟在林芳芸女士身後,難道是前幾年一起去南非的那個小自在?

遇到認識的人,許自在自然要去打招呼,團長伯伯一叫出口,連老媽也跟著吃了一驚,「怎么?你認識周先生?」

「中學的時候去南非演出我們一個團,他是團長呢!」許自在解釋。

遇到故交自然高興,周先生問了許自在的近況,一聽她高三正要高考,更是樂的合不籠嘴,「干脆來北大,選個輕松的專業,主修或兼修音樂,在這里我還可以幫忙照看啊!」周先生現在是某學院的院長,時刻不忘替北大網絡人才。

他一說正好合了林女士的意願,她正想給許自在找個名校呢,「還不謝謝周伯伯?」

許自在不知道為什么要謝謝人家,因為她壓根就不懂為什么就憑老媽和周伯伯一句話自己不用考試就可以上北大?這跟她想象的艱難的考試差了太多。

高考完畢又是一陣忙碌,許自在提前參加了北大的面試,成績出奇的高,只等著拿錄取通知書了,她覺得這樣很無聊。

程子執是直接被保送清華建築系的,也無波無浪,一番風順。嚴冰憑著自己的出眾成績穩穩當當的考入復旦。

高考完畢一直沒有寧浩的消息,許自在一顆心一直懸著,她知道他報了清華,卻不知道結果如何?

本以為考完試與寧浩見面的機會會多點,但許自在想錯了,高考結束後她就一直沒再見過寧浩。

去過寧家幾次,每次都是寧浩的母親在,「寧浩和同學出去了。……寧浩去給阿芳補習功課了。……寧浩沒說什么時候回來!……他沒有說幾時有時間呢!」許自在真有點灰心了,看來只有等大學開學才能見面了!

高考過後,有一大批人都面臨分別。往日親密的朋友和伙伴就要各奔東西,心中的不舍再所難免,離別的惆悵充斥心間,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送走了幾位同學,許自在很是傷感,回來的路上對嚴冰說:「你走的時候千萬別告訴我,我不去送你了!」

「聽聽,這是什么話?真沒良心啊,這么多年的同桌了,我走都不去送!」嚴冰佯裝氣憤的對程子執和來送別的其他同學說。

「有程子執、楊峻他們送你,幫你拎東西就足夠了,我又沒力氣,幫不上什么忙。」許自在淡淡的說。

「行啊,不送就不送吧!」嚴冰不爽。

回去的路上,嚴冰與程子執和許自在他們不順路,出了車站,大家分道揚鑣。

走出老遠後,許自在突然想起什么,又轉身往回跑,「嚴冰,等等!」她邊跑邊喊。

嚴冰一直走的很慢,聽到許自在的聲音也往回跑,「怎么了?」他問。

「嚴冰,你要保重!」她聲音沙啞,有想哭的沖動。

「恩!」嚴冰點頭,「還要跟我說什么呢?」

「我會想念你!」她認真的說。

「還有呢?」嚴冰繼續追問。

「我,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許自在微笑著說。

嚴冰黯淡的表情里閃著無奈的笑,「是啊,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兩個人相對無言,嚴冰光亮的眼睛里有些濕潤,「許自在,我能抱抱你嗎?」嚴冰張開雙臂,寬闊的胸膛起伏著,好象能容納整個世界。

許自在象受了蠱惑,也伸開手臂。

兩個人默默相擁,各自想各自的離別!

程子執追過來,看到他們相擁而泣,心里也五味陳雜,但程子執畢竟是程子執,「又不是生死離別,至於嗎?你們?」他將手搭在許自在的肩膀上,順勢將他們分開。

「是啊,又不是生死離別!」許自在微笑著,眼里閃著淚光。

「等我們這邊報道完了,有了時間,去上海看你!」程子執拉著許自在,跟嚴冰說。

「好!」嚴冰最後再看一眼許自在,「就在這里說再見吧!」

回家的路上,程子執問許自在,「如果我去外地上學,你會去送我嗎?」

「不會!」許自在想都沒想的說。

「還真是冷酷無情啊!這么多年的同學呢!」程子執感嘆。

過了好半天,許自在才說:「這么多年的同學,突然要離開了,真讓人傷感!」

「就知道是因為這個你才不去送嚴冰的!」程子執拍拍她的肩膀,「嚴冰會理解的。」

「程子執,你今天話很多啊?」許自在打量著程子執。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話多很正常啊,如果你對著個悶葫蘆再不找點話說豈不悶死了?」

「你說誰是悶葫蘆?」許自在問。

「得,又橫眉冷對了,看來悶葫蘆還不能開玩笑。」程子執低頭看許自在一副好氣又好笑的表情。

「程子執,你真是無聊又討厭啊!」許自在咬著牙小聲嘀咕,臉上卻笑的一臉無辜,反正他也聽不懂她罵他什么。

兩個人路過西單的時候,程子執說:「我們去逛逛吧,正好要到圖書大廈買本書。」

許自在想到上次逃課和寧浩在西單逛了一個下午不免懷念,「好啊!」她隨口答應了。

西單是北京的中心地帶,繁華自不必說。匆忙的人們帶著滿身的疲憊來往於這個城市,就是為了讓它更繁華,卻不知道這無盡的更替究竟是為了哪般?

許自在和程子執這對亦敵亦友的冤家並肩走在西單宣泄的街市,極匪夷所思卻又極和諧!她走熱了,脫下外衣掛在胳膊上,他順手拿過去,「我拿著吧,省得丟了!」她樂得輕松,什么時候程子執變得那么善解人意了?她好奇。不過,管他呢?或許程大少是一時心血來潮,沒准過不了多久就恢復本性了!

圖書大廈人不少,因為快要開學了,很多人來選購新學期的課外讀物。

跟著程子執轉了大半個圖書大廈,也沒找到他要的書。許自在有點累了,說:「你去找吧,我在這里休息一會,等你找到了來這里找我。」

程子執看到她氣喘吁吁的樣子,笑著說:「體質那么差,才走一小段路就這樣了。」

「怎么能跟你比啊?壯的跟頭熊似的。」許自在小聲嘀咕著。

「肯定又說我壞話!」每次她說什么不想讓他聽到的內容都是唧唧呱呱的。

「才沒有!」許自在朝他做個鬼臉。

程子執叮囑她:「別走開啊,就在這里等我,馬上回來!」

許自在坐在書架旁的椅子上,上次和寧浩過來逛也在這里休息,還跟寧浩開玩笑,「一會走丟了,我還回這里等你啊!」

她還在這里等他,而他呢?

她擦擦模糊的視線,寧浩?她最近老是眼花,怎么眼前又出現寧浩的身影?

這次,寧浩身邊還多了另外一個人,是阿芳吧?許自在見過兩次,許副市長家的千斤。她正牽著寧浩的手往藝術類書架走,寧浩可能覺得不自在,輕輕把手抽回來。

他轉身,不知道為什么要回頭,只是轉過頭輕輕一瞥,目光便定格。「自在?」他的表情似乎是驚異,又似乎是喜悅,好半天恢復平靜。

他看到她安靜的坐在那里,沖他微笑。他飛奔過去,靠近她,過了足足有一分鍾,他才問:「怎么會在這里?」

她還在微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我在等人!」

「等……等人?」寧浩的語氣有些遲疑,「是等走丟了的那個嗎?」

許自在靜靜的看著他,眼里溢出淡淡的哀傷。

「許自在,叫你不要亂跑了,怎么不聽話?」程子執抱著幾本書走到許自在旁邊,突然看到寧浩,有些吃驚,「寧浩也來了?」

寧浩向來與他無話,只是點頭權當與他打招呼,然後又看向許自在,「你等的人是他?」寧浩冷冷的笑道。

看看旁邊的程子執,許自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或許她也沒必要解釋,因為寧浩已然轉身去尋阿芳了,等的不耐煩的阿芳正滿臉冰霜的朝他們的方向看過來,面對她挑釁的目光,許自在投過去一個平靜的微笑。

回去的路上,許自在不說話,程子執也不說話,兩個悶葫蘆就這樣無聲的走在喧囂大路上,一前一後,想著不同的心事。

程子執追上去,擋在她身前,「非要把你的失意表現的那么明顯嗎?」他忿忿的說,「讓人看了難受!」

許自在微弱的一笑,卻比哭的更難看,「我以為我掩藏的很好呢!」

程子執握緊拳頭,郁悶的想揍人。「掩藏?你那點心事都寫在臉上了!」

許自在笑著,卻面色空d,看不到任何情緒。

程子執也難過,說不清為什么,心里象破了個d,所有的壓抑和感傷都往里面涌,撐的心好象要裂開一樣。要在以前,他非得找個人干仗,好好發泄一番,可現在,他卻沒有了那樣的沖動,任憑妒忌的火焰在胸中獵獵焚燒,而情緒上的憤怒卻偃旗息鼓。

他矛盾著,壓抑著,站在許自在面前幽幽的嘆了口氣:「為什么從小到大你的眼里只看得到寧浩,你的心里只容得下他一個人?」

是啊,為什么只有寧浩?許自在心里也覺得委屈,掩飾了很久的情緒突然之間爆發了。許自在第一次在程子執面前哭了,哭的毫無保留。

他借給她自己的肩膀。她哭,他反而覺得安心了,因為她終於不再苦苦壓抑自己,勉強自己。

等她哭累了,他輕輕拍拍她的背,柔聲說:「行了,別人都看我們呢,好象我欺負你似的!」

許自在抬頭,他肩膀已經一片狼籍,濕了一大片,「就是你欺負我,如果不是你非要去買書……」說到一半,許自在突然頓住,如果不是他要去買書,她也不會在圖書大廈遇到寧浩,也不會讓他誤會,也不會徒惹自己傷感,……可是,程子執又何其無辜,他們之間的千回百轉他又怎么會明白?可是,如果他不明白,又怎么知道她的眼里只看得到寧浩?

程子執無奈的笑笑,心想,「如果不知道你喜歡寧浩多好啊,心里就不會有妒忌,看到你哭就不會感覺那么痛苦!」

程子執打電話叫司機來接他們,許自在這樣真不適合再走回家。

寧浩陪阿芳在圖書大廈找書,一直顯得心不在焉。阿芳抱怨:「要知道這樣,今天真不該叫你出來。」

寧浩安撫她,「我沒事!趕緊找你要的那些書吧!」

「那個女孩就是你喜歡的人嗎?」阿芳問的直接。

「恩!」寧浩也承認的干脆。

「你?」看他這么坦然,阿芳的臉上忽然一陣紅一陣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她喜歡寧浩!當父親帶著沈阿姨和寧浩一起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就已經被他干凈、柔和的氣質所吸引。父親介紹說「這是爸爸的同學沈青,這是她兒子寧浩,以後寧浩就和你一個學校了!」當時,她心里猶如小鹿亂撞,天啊,這么優秀的男孩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溫文爾雅、玉樹臨風、不驕不躁,完全沒有紈絝子弟的狂傲和不羈,他永遠都那么平和、明亮。跟他接觸多了,她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聰明、內斂,懂得照顧人。阿芳無可救葯的喜歡上了寧浩,然而寧浩對她的心意卻視而不見。她知道他喜歡著許自在,那個在昆侖飯店門口她第一次見到的女孩,那個有著淡淡笑容,眼神明亮卻傳達出幽幽哀傷的女孩。阿芳討厭她,寧浩卻承認喜歡她!

「我們回去吧!」寧浩一臉懊惱的說。

阿芳無言,只能跟在他身後往回走,該買的書一本也沒買成。看來,今天她真是不該叫他來。

嚴冰走的時候,許自在真的沒有去送行。

楊峻和程子執還有其他不少同學都去了,嚴冰在站台上四處張望,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最終卻只是失望。

程子執說:「別找了,她說了不來,托我把這個給你。」他從包里拿出一個方形的盒子,包裝的很精致,嚴冰小心的拿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