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1 / 2)

月下明璫生邪魅(1)

項府後花園里,倚玉軒建在凌波池周圍,以池水為中心,其間漏窗與回廊相連,四面山石、古木、綠竹、繁花,構成了一幅悠遠寧靜的水墨畫。流水潺潺穿越平橋小徑,長廊逶迤填補疏朗虛空,亭台島嶼掩映其中。遠遠看去,倚玉軒恰似浮在凌波池面,水霧氤氳中,飄渺宛若九天瑤池。

池畔留聽閣,綠璃瓦檐下斜開兩扇福壽延年茜紗窗,雨露輕刷。窗下檀香裊裊,袖袂輕拂間,有棋子玎然落盤,間或幾句低吟,微不可聞。

「四角無邊,這局你可是又輸了,呵呵呵『『『『『『」項府主人的聲音朗朗飛出窗外,驚起曲瓦檐下密雨簾內幾只遮風避雨的小鳥。

諾大的倚玉軒因著這經年稀少的笑音也格外清雅舒暢起來。

幾名粉腮秀眸的侍女相視而笑,迤邐穿越回廊。

眼底盈盈滿帶笑意,我語帶欽佩,「又輸給爹了,角盤曲四,局終乃亡。爹的棋藝精妙,清兒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您。再下,定還是輸。」

低眉輕吮一口御賜貢茶碧澗,爹臉上的笑容卻漸漸隱去。

已經稱病數日沒有上朝,似是做好辭官的一切准備。這期間項府倒是門庭若市,不斷有官員到府慰問,甚至右相魏嵐也曾派下人前來打探病情,做些表面功夫。

爹自是一個也未見,只讓年總管出來推稱卧病在床,無力見客,一一打發去了。

看著爹英挺的眉宇間憂愁隱現,明白他擔心我如今的處境,盡管心里同樣忐忑不安,臉上卻漾起一抹明媚笑容,「爹不必擔心清兒,皇上要的不過是顆在朝堂上做做樣子的棋子,清兒便遂了他的意,如此若能保全闔府上下,何樂而不為?您為我和娘做出這般大的犧牲,清兒又豈能讓你們受苦,讓府里上下數百余人白白受到牽連?」

爹微嘆一口氣,深眸里如水似墨,看向窗外盈盈一池碧水,眸色深深淺淺,半晌才緩緩開口,「早就打算放棄眼前的一切帶你們娘兒倆避世『『『『『『當初若不是因為世族長老們趁你娘臨產之際著我納妾,稱如若你娘生了女兒就一頂花轎將他們選好的妾室抬進家門『『『『『『爹不得已只好在你出生之時情急之下對外謊稱得了兒子,這才釀成了如今覆水難收的局面,說到底,都只怪爹當年太過自私『『『『『『」

「是清兒不懂事,一直以來還誤會您。爹當初是為了娘為了這個家沒有退路沒有選擇,您絕沒有做錯。」眼神無比堅定透徹,「爹能為項家做這樣大的犧牲,清兒亦能。」

碧綠清瑩的茶水隨著白瓷盞輕輕落案盪開一圈一圈漣漪,茶葉細圓緊直,鋒苗秀麗,晃晃悠悠落進杯底。

爹深嘆一口氣,起身緩步踱至窗前,冷風輕拂,雨水簌簌沾濕瘦削面龐,負手冷然迎風而立,衣袂翩飛,側影寥落。深沉嗓音似從天邊飄渺而來,空曠寂然,「宣武帝自登基以來,運際郅隆,開疆拓宇,四征不庭,揆文奮武,開一代繁榮之盛世,不愧為當朝明君,爹數十年來倒也甘願忠心耿耿輔助其左右。然而『『『『『『」

話鋒陡然一轉,爹的眼眸幽深莫測,語調也愈加低沉,「如今顯赫耀目的皇權背後,五龍奪嫡,貶殺兄弟『『『『『『縱然皇上權傾天下,舉手間翻雲覆雨,這根刺卻從登基那天起就牢牢扎根在了他心底。爹是當時知道這些過程為數不多的臣子之一,如今手中大權在握,這讓他如何能容的下我?只不過爹這些年來一直苟於言行,重於舉止,然而所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一道閃電猛然撕破天空,刺目電光似一柄鋒利長劍直c進凌波池面,雷聲隨著暗涌翻騰的烏雲轟然滾來,在耳際凄厲炸響。雨珠一剎那傾盆而下,天地轉眼間白茫茫一片,倚玉軒再也不似先前的曲徑通幽,細雨綿綿。

「皇上要動我是早晚的事,這層窗戶紙總有一天要捅破。是以自朝事日漸穩定以來,我在從政之余練習經商,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給你們娘兒倆留條後路。卻沒想到,當日為了你娘一念之差,還是弄至今日無可挽回的局面『『『『『『當今皇帝已不再是那個曾與爹一起讀書練劍,單純爽直的少年同伴『『『『『『如今的我們,只是君臣『『『『『『而臣,永遠只是君坐擁天下的棋子『『『『『『」

起身默默走到爹的身邊,束發飄帶凜凜拍打在臉上,藕白色窄袖長衫獵獵隨風飄揚。

天地間空濛濛一片,瓢潑雨水沖刷著諾大的錦都城,卻滌盪不凈這俗世的種種紛爭與罪惡。

迎著天邊暗潮洶涌的烏雲揚起了一抹堅定微笑,「放心吧爹,只要知道你們一直在清兒的身邊,前方的路縱然艱險,清兒亦會為了爹和娘勇敢的走下去『『『『『『」txt電子書分享平台AK小說

月下明璫生邪魅(2)

月色初上,燈火透過煙紫的紗幔明晃晃地搖曳。

絳紅緞子垂幕已經拉開,從二樓隔欄的雅座望下去,戲台上宮腰嬛嬛,花團錦簇。

梨黃綢裙的花旦,贏贏弱弱,含悲帶怯,施施然念起一段唱白,「他那里為我愁,我這里因他瘦。臨行時指歸期約定九月九,不覺的過了小春時候。到如今,悔教夫婿覓封侯。」

幽幽唱腔一絲一縷地入心,玲瓏身段兒一舉手,一投足,惹得戲台周圍一眾食客們神魂顛倒。

錦陽街上的長樂軒是錦都城里最豪華的酒樓和樂坊。這里的掛廬山j,糖醋荷藕,木樨糕等等遠近馳名。除了堂上酒菜一流,長樂軒還配有自己專門的戲曲班子和歌舞伎坊。

每到夜幕低垂時,這里便成了錦都城里最奢華亮眼的地方。

夾了塊佛手酥放進嘴里閑閑嚼著,滿眼望去皆是一派醉生夢死的熱鬧,只是台上這曲子唱得人心里似有只貓爪子一直在撓。

爹這兩日不在府中,想來應是出去辦要緊事情。

自從我d悉一切,爹亦打破封凍心結,爺兒倆的關系自此越發融洽起來。府里眾人皆看在眼里,喜在眉梢。霽雪更是樂得閑時帶我在錦都城里滿城逍遙。

我心知這樣的清閑日子剩不下幾天,便也放開了心情自在享受。

「少主,這里的荷花清釀很是出名,入口荷香四溢,酒味醇厚,過了季節想喝都喝不到,要不我讓小二來一壺?」霽雪一嘴的芫爆仔鴿還沒嚼盡,便滿臉期待地看向我。

無可奈何地瞅瞅她的吃相,頭疼道,「連著吃了幾天,這里的每樣菜都吃了個遍,你怎么還是一副餓鬼投胎模樣,哪還像個姑娘家。」

霽雪抬頭「唔唔」邊嚼邊笑,見我默許,忙喚小二上酒。

彼時夜氣沁涼,黃棱窗外月色皎白,錦都這時卻好似不夜城,一切繁華和喧囂剛剛拉開帷幕。

一盤如意卷快要見底了還不見小二送酒上來,霽雪等得不耐煩,剛要開口喚人,卻見長樂軒的老掌櫃一臉為難地小跑上來。只見他搓著手似是無可奈何,卻又好像怕得罪了我們不敢開口。

見此情景,我淡淡道,「酒沒有就算了,下次再來喝便是,掌櫃的不用親自跑一趟。」

「這『『『『『『這『『『『『『項少爺『『『『『『真是對不住,樓下有客人點名要包您這間雅座,我推了半天推不掉『『『『『『說是不給便上來趕人,我怎么也攔不住,這可如何是好,您看『『『『『『要不先給您換一間?」

「這是什么話,難道我們不給你錢,憑什么讓我們換!」霽雪眉頭一皺,「啪」一聲將筷子壓在桌上,怒目看向老掌櫃。

轉頭輕瞥她一眼,霽雪憤憤哼了一聲不再開口。我淡淡看他,眼眸里一池碧潭看不清深淺,冷冷問道,「掌櫃可知是什么人?」

「哪來這么多廢話,這里我們家主子包了,都趕緊的給我滾『『『『『『」驕橫的聲音在門邊突然響起,老掌櫃一聽,還未曾回頭,冷汗便簌簌直冒出來。

眉頭輕皺,眸子里冷光一閃,越過他的肩頭看向門口。

一個藍衣長身粗壯家廝橫眉豎目直沖著我們桌子走來,待得到了桌前,不由分說一掌便拍在桌牙子上,震得面前青瓷杯里的君山銀針濺出了大半。

「你放肆!」霽雪怒極猛然站起身來,拳頭緊握,梨木凳子重重倒在身後。

樓下似是聽到二樓出了狀況,嗡嗡一陣s亂起來,台上的《西廂記》只唱了半闕也嘎然而止。

月下明璫生邪魅(3)

霽雪見我沖她搖頭只得抿唇忍住,滿面怒容。

卻見那家廝不知輕重邪邪直看過來,滿嘴污言穢語,「我當是誰,兩個細皮粉面的小白臉,今兒就讓爺我教教你們什么樣才是真正的男人,哈哈哈哈哈『『『『『『唔『『『『『『呸呸『『『『『『你『『『『『『」

話沒說完,一盤辣白菜卷兜頭直潑過去,辣汁刺得眼前家廝睜不開眼,一時間甩頭甩手亂擦一氣。

霽雪將手中盤子往地下一摜,砰一聲摔了個四分五裂,指著那廝怒聲道,「先讓你嘗嘗這辣白菜是什么味兒!」

旁邊老掌櫃見這邊廂鬧了起來,嚇得一溜煙跑了出去。

「你他媽不想活了『『『『『『」藍衣家廝惱羞成怒,揮拳朝著霽雪的面門直沖過去。

我薄唇緊抿,冷哼出聲,揮袖伸出右手,三只手指捏住那廝的拳頭一個扭轉向下,再借著他的勁力往桌面上輕輕一帶,便收回了手,仍舊好整以暇地坐在凳子上。

只見那拳頭似是不由自主徑直c進桌上一盆剛端上來沒多久尚冒著熱氣的稀珍黑米粥,外人看來卻好似他自己狠狠沖著熱粥打出那一拳頭。

霽雪「噗哧」笑出聲來,我扭頭瞪了她一眼,冷冷道,「還笑,自己闖出的禍該你自己收拾。」

一旁藍衣家廝早已抽回粥水淋漓的拳頭又蹦又叫起來,燙得齜牙咧嘴,面目猙獰,口中兀自罵罵咧咧個不停。

「這是怎么了?」一個慵懶閑散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滿帶嘲諷與譏誚,聲音倒瀟瀟朗朗很是好聽。

我抬頭看向門口,待得看到來人,卻猛一愣怔,心中霎時激盪莫名。

只見來人修眉斜飛入鬢,狹長邪魅的眼睛晶如墨畫,眸光淡掃處,攝魄。薄削唇角挑起一絲慵懶笑意,容顏絕色,身形頎長。來人一身白衣勝雪,負手卓然而立,一眼望去,惟覺俊美倨傲,天下無雙。

此時他的一雙長眸微闔,似有鋒芒隱現,周身卻是冷寒徹骨,隱隱有殺意顯出。「我讓你先過來訂位子,誰要你隨便攪擾人家了?」

語帶慵懶,似是漫不經心,那人轉頭眉梢微吊,冷冷瞥向一旁藍衣家廝,卻見那家廝猛地渾身一抖撲通跪倒在地上,「主子『『『『『『主子饒命,奴才見這間雅座是主子『『『『『『主子平日常坐的,便『『『『『『便『『『『『『」

「便自作主張趕人家走?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么『『『『『『」淡淡淺薄的語氣,似微風輕輕拂來,卻如冰霜一般凝結在身上,冷寒刺骨。

好凜然的殺氣。

「主子『『『『『『主子饒命啊『『『『『『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饒命啊『『『『『『」

藍衣家廝撲倒在地上,渾身顫栗,早已不似剛才那般囂張跋扈。

而他口中喚作主子的絕子悠然轉身,方才殺氣四溢的冷寒氣息一剎那消失殆盡,臉上又恢復方才慵懶不羈的俊美笑容,眸光輕輕掃過我們面前一片狼藉的桌面,凜凜落在我臉上,唇角輕揚,「項少見笑了,沒有管教好劣奴,在下先賠個不是,今天這頓我請了,還請項少不要放在心上,改日讓他到府上請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敢情這項蔓清走到哪里都有人認識,眼角突突跳個不停,腦袋後面一時好像掛了許多黑線,自心底無可奈何嘆了口氣,抬頭冷冷看他,「不用麻煩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霽雪,我們走。」

我斂襟起身走向門口,衣袂翩飛間,堪堪與他擦身而過,邪魅氣息猶自縈繞不絕。直到走出酒樓門外很遠,背上依然帶著一股凜凜迫人的目光,直欲叫人窒息。

這目光,好生熟悉『『『『『『那日在玉瀾堂上,也是這般灼灼如芒刺在背,難道說『『『『『『

奧究天庭運玄武(1)

《漓國志·聖朝》,卷三十一,曰:宣武一十九年八月,相項逸儒罹患惡疾,時有反復,無力朝事。帝攜宮內醫者親往探視,然盡皆無策。相奏請辭官雲游以尋良醫,帝無奈,准其辭表。帝仁,深念其功,著封相一等輔國公,於錦都郊野辟百畝田造列公甲第,賜良田千畝,食邑萬戶。其子項蔓清,年一十八歲,承乃父之風,聰敏仁孝,秀外慧中,文武兼才,性行淑均,帝甚喜愛,賜封三等忠靖侯,享國家俸祿,其余封田,食邑概不細數。帝昭告天下。聖詔暨出,眾皆感念帝之聖德仁心,福蔭九州。

卯時剛至,朝陽初升,朱棱窗縫間漏下幾絲若有似無的霞影,化成雲絮般的胭脂色澤,淡淡暈染在玄黑色雲紋玉石磚面上。

太極殿里金碧輝煌,庄嚴絢麗。

瀝粉金漆蟠龍柱圍繞著耀眼奪目的雕龍寶座,宣武帝一臉若有所思地坐在金漆雕龍屏前,聽殿前的文武百官奏議,時而顰眉,時而微微點頭,間或幾句發問,天子威容盡顯。

深沉犀利的眸光掃過殿上一眾朝臣,在我臉上頓了頓,便悄無聲息地移開。

御座前龍首金剛銅香爐里香煙裊裊升起,彌漫在大殿空氣中,如雲似霧。

雖被賜封正三品爵位,倒像只掛個虛銜,不用做很多事便能拿朝廷厚祿,聽起來甚為悠閑自在,平日里也只需和其他王侯皇子武將們一樣三日一朝,在殿上站個樣子。

然而一旦政事突然,皇帝會隨時任命,比如剛被授予定遠將軍虎符的永平侯秦重,此時正領兵前往七閩平定匪亂。

思及此,心里暗暗嘆了口氣,明白即使授封爵位再高,宣武帝也不可能輕易放過我。

如今的項府已被改為忠靖侯府,而爹在錦都城郊被御賜的輔國公宅不日也將修葺建成,待工事完善,就將跟娘一起遷入。

想到近來侯府里突然擴增的一干武器侍衛,心下未免憂慮,爹和娘一旦遷往城郊,定會被宣武帝牢牢看緊。

憶起此前在眾人面前宣讀的聖旨上那些寧心靜養之類冠冕堂皇的詞,心里泛起淡淡的鄙夷。

微微收攝心神,凝眸看往正前方,卻不期然在人縫里看到一身銀白色皇子朝服的漓天曦正偷偷回頭沖我促狹地笑。我顰眉冷瞅回去,不再理他。

宣武帝低沉的嗓音卻在此時突然響起,「朕今日再著太醫院醫正前往侯府替朕探視項國公,愛卿的病讓朕著實憂心啊『『『『『『」詫異抬眸,果見皇上正一臉哀惜。

魏相這時一步跨出,躬身語帶嘆息道,「皇上愛民如子,實為天下之福。項國公受此福澤,不日必將康復,到時仍可為皇上為國家效力。還請陛下寬心。」

言不由衷『『『『『『我不屑冷哼。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每個人都在暗地里為自己謀算,卻總要裝出一副副虛偽的表情。

爹已辭官,如今權利誰屬,有人冷眼旁觀,亦有人野心勃勃,欲取之而後快,魏相一派首當其沖。

而眾人的種種情態欲望,則盡收一人眼底,那便是當今一國之君,聖朝宣武帝。

奧究天庭運玄武(2)

我緩步走出朝臣隊列,斂襟下跪,朗聲道,「臣替父親多謝皇上、魏相及列位臣工的關心。」

眼睛淡淡看向面前玄黑色雲紋玉磚,磚面光可鑒人,浮現金鑾殿頂及周圍一眾朝臣的身影。

「愛卿平身。」宣武帝臉上瞬間恢復如常,語音略帶慈祥,眼前卻掠過一絲犀利的精光。

「謝皇上。」我起身與他對視,眸底隱隱透出一股凜然,而後平靜收回,面無表情地站進朝臣隊列。

「有事速奏,無事即刻退朝。」宣武帝傾身向後靠向金漆龍椅,面色深沉,目光矍鑠,如刀似箭,威嚴掃過殿前一眾人等。玄色蟠龍紋織錦皇袍上金輝熠熠,光彩奪目。

「啟稟皇上,淞江水患,房屋傾塌,死傷無數,長洲府尹奏請朝廷派能臣前往賑災治水,如再拖延,恐損失難以想象。」戶部侍郎鄭遠達話音剛落,殿內已嗡嗡詫議聲一片。

宣武帝劍眉輕擰,揚聲道,「朕之前已將大批賑災款項及救濟物資撥往長洲,工部亦有人隨行勘測,更曾遣銀修築堤壩。朕上月撥的三百萬兩築堤銀,難道是打了水漂兒了?」

工部尚書常穎一頭冷汗,快步走至殿前跪下,垂首顫聲奏道,「啟稟皇上,淞江上月洪水褪盡,臣即令長洲府尹遣民工修築堤壩,不想堤壩還未完成,淞江洪水復發,堤壩『『『『『『堤壩也盡數被毀『『『『『『」

「哼,不到兩個月竟連發洪水,常穎啊常穎,你給朕辦的好差事『『『『『『」宣武帝拂袖站起,冷語如霜,逐字頓出,面色森然,已是怒極。「如若此次堤壩未毀,你是不是便將此事隱瞞不報了?」

「皇上,微臣該死,請皇上恕罪『『『『『『」常穎渾身顫抖,匍匐在地,冷汗淋漓,瞬間沾濕身前玄黑玉磚。

殿前眾朝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抬眸只見宣武帝凝容肅立,冷冽氣息縈繞周身,薄唇緊抿,看向御前已抖作一團的常穎,半晌一言不發。

我淡然冷觀眼前一切,心下微思。撥重金修築堤壩,宣武帝定是下了決心要治好淞江水患,為長洲一方百姓造福,卻不想一朝盡數毀於一旦。堤壩如此不堪一擊,其中隱情可想而知。

「傳旨,著令革去常穎工部尚書一職,移交大理寺候審,禮部尚書暫代。頎王今速往長洲查探災情,戶部即刻備辦賑災物資及款項『『『『『『」聲音微頓,宣武帝輕輕抬顎,眸里精光一閃,竟直直落在我的臉上。

心里猛然一沉,果然只聽皇上開口緩緩道,「忠靖侯項蔓清隨行相助,欽此。」

語畢拂袖轉身步出大殿,不再看殿前眾人一眼,背影冷森。

頎王?我抬眸看向先前漓天曦站立的地方,果見他回頭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身邊卻沒有了慣常的那抹冷俊身影,心弦錚錚作響,耳畔轟鳴不絕。

有目光凜凜落在我的臉上,微微側目看去,一雙狹長邪魅晶如黑墨的眸子,修眉斜飛入鬢,薄唇輕揚,笑容慵懶,眸光淡掃處,奪魄。

腦袋瞬間猶如炸開,一片空白。

二皇子漓天頎,與七皇子漓天燼同為魏皇後一母所出,卻原來是他『『『『『『

驚見烏雲銜黑雨(1)

長洲城北三十里,薄涼山。

日夜兼程兩日兩夜,縱馬飛馳六百余里,始至距離長洲城三十里外的薄涼山腳下。

城外陰雨連綿不絕,從山腳遠遠看去,長洲城上空黑雲密布,雨霧鋪天蓋地,閃電撕開天幕一道一道凌厲劈進城中,滿眼觸目驚心。

長洲府尹裴炎勝率眾人在山腳冒雨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