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部分(1 / 2)

的寬幅裙裾層疊飄揚,動若回風起舞,猶似身在雲端。

幾名守衛俱是一驚,面面相覷,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恭敬行禮,我點頭道,「來看一眼母後,片刻就走,無需驚動他人。」

見我含笑望他,領頭的守衛面上一紅,忙低頭道一聲是,轉身將門拉開。

抬眼看時,我卻狠狠一愣,面前的冷宮並不似我想象中的那般頹敗蕭索,入目只見粉垣環護,玉砌朱欄,或藤蘿掩映,或海棠垂絲,竟是別有一番韻致,哪里還像個冷宮的樣子。

眼望之下,不由得微微冷笑,沿著石子漫成的甬道緩緩向正殿走近,沿途不見一個宮女太監,諾大的疏桐苑靜得窒人。心內一緊,我屏息靜氣,朝著正殿一步一步,走得堅定。

佛前,梵音飄渺,木魚聲聲。金漆佛像靜靜注視著身前被檀香繚繞的中年女子,她的面容沉肅,朱唇輕翕,雖著素綢衣裳,卻難掩其一身的雍容貴氣。

「參見母後,母後萬福。」

魏皇後捻著佛珠的手一刻也不停,依舊閉目虔誠誦佛,像是充耳未聞。

木魚聲聲悅耳,敲不透禪機,檀香裊裊娜娜,驅不散仇恨。我抬頭望向寶相庄嚴的金佛,它亦靜靜看我,唇角輕輕挑起,像是在嘲諷,嘲諷塵世的一切。

「你的手上沾染了血腥,佛前還不下跪懺悔么?」

心里猛地一沉,我挺直了脊梁,輕聲反問,「母後現在便是在懺悔么?」

木魚聲戛然而止,她緩緩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然而眸色冷厲,利劍一般狠狠戳在我的臉上,「於佛不敬,必將受地獄之苦,萬劫不復!」

我苦笑,「可是母後,一邊造下殺業,一邊求佛寬恕,佛祖只會笑話您!心不純凈,有欲有求,何談虔誠,何談往生?」

「你『『『『『『」

魏皇後震怒,忽然揮袖,掌風撲面襲來,我卻不躲,硬生生接下了這一巴掌,半邊臉頓時火辣辣地疼。

「妖孽,頎兒怎么會看上你這樣一個妖孽!」

她瞪著我咬牙切齒,雖然怒極,卻不失態,面容依舊貴氣。鳳眸斜翹,媚中生威,足見她年輕時是個多么傾城絕色的女子,數十年的聖寵不衰,並非沒有緣由。這個昔年的天下第一美人,一朝被打入冷宮,卻依然享受著其他冷宮妃嬪可望而不可即的優厚待遇,宣武帝恨極了她,只怕也愛極了她。

聽了魏皇後的斥責,我不怒反笑,笑得愈發從容,愈發沒有一絲溫度,「我是妖孽,那么您又如何?王爺又怎么會有您這樣一個狠心的母親!虎毒尚不食子,而您連自己的親生骨r也可以不放過,竟然能夠狠下心來對他動手!」。AK小說最好的網

雲破月來花弄影(2)

「你胡說什么!」魏皇後一驚,忽然側目避開我的迫視,手上的沉香木佛珠手釧在燭火映照下泛出瑩瑩冷光。

她沉默,目光幽幽閃爍,漸漸化作一聲冷笑,「你別以為頎兒寵你就可以這么肆無忌憚,無法無天,他到底是本宮的兒子,只要本宮活著一天,就容不得你為所欲為!」

我悵然低眸凝睇腳下,疼痛在心口一點一點擴散開來,「皇上身上的毒已然葯石無功,如今不過苟延殘喘罷了,您當初在王爺身上下『弱水』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他也會像現在的皇上一樣『『『『『『他是您的親生骨r,您怎能忍心那樣做!」

當初隨他在薄涼山腳下駐扎為順州城治水,之後為漓天燼醫治劍傷卻引出下毒一說,那毒正是「弱水」,真正的下毒對象卻是漓天頎而非漓天燼。無怪乎我在診出宣武帝所中何毒之後頗覺怪異,直到將這兩次聯系在了一起,我才真正感到害怕,如果漓天燼沒有受傷,漓天頎身上的毒就不會被發現,日積月累,他也會變成宣武帝現在這幅模樣。

一想到有可能因此而失去他,我的心便揪得生疼,再也不敢往下去想。

魏皇後身形大震,拂袖別轉過身去,神色冷淡,緘口不言。殿內一時死寂,檀香幽幽沁人心脾,我卻仿佛自其中聞見血腥味,一陣窒息。

「再馴順的雛鳥,總有翅膀長硬的一天,更何況『『『『『『本宮知道,從小到大,他的心里從來就沒有真正的順服過!」

她的目光如錐,陰晴不定望來,帶著憤恨,帶著不甘,拳頭緊攥,半晌無聲。

心口一涼,我抬起頭看她,唇角輕輕挑起,卻是一抹苦笑,「謝母後,臣媳終於明白了,母後保重,臣媳告退。」

斂身一禮,轉身走向殿外,心冷如灰。

身後傳來一聲厲呼,「本宮的心意他從來不懂!本宮拼盡一切只為了讓他得到他應得的東西,他卻從來不屑一顧,不屑一顧!哈哈哈哈哈,這就是本宮的親生骨r『『『『『『親生骨r『『『『『『」

腳步一滯,沒有回頭。

瘋了,就為了那個位子,身邊的人,大多都是瘋的,及至此時此刻,我才算真正體會到了「皇權之下無人倫」這一句話。

「就算令本宮母儀天下又如何,只要他一天不閉眼,她的兒子就永遠是儲君!口口聲聲說心里有本宮,全部都是假的!本宮的兒子再優秀又能怎樣?不是本宮的兒子比不上她的兒子,而是本宮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永遠都比不上她的!本宮不甘心,絕不甘心『『『『『『」

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生生扼斷在了喉嚨里,我詫異止步,正欲回身看她,身前卻有一道黑影迎面撲來,我猝不及防,已被那人狠狠掐住一雙手臂,「啊『『『『『『啊『『『『『『」

語不成句,只知嘶啞地喊,我斂定了心神望向身前,卻狠吃了一驚,這是一張怎樣可怕的臉:面頰凹凸不平,布滿鮮紅疤痕,像是燒傷過的痕跡,五官盡數扭曲在了一起,猙獰可怖。

此刻看著我的這張臉上,目眥欲裂,血唇翕張,像是盡力要對我說些什么,我能感覺到她心中的那份憂急,卻苦於無法表達出來,只能扣緊了我的手臂,一聲接一聲地「啊」著,長長尖利的指甲幾乎就快要刺進我的皮膚里。AK小說。。

雲破月來花弄影(3)

「來人『『『『『『來人『『『『『『」魏皇後從錯愕中驚醒,隨即聲嘶力竭地高喊起來,「將這賤人拖走,是誰把她放出來的,是誰?」

幾名較為年長的宮女不知從何處趕來,不由分說架起那人便直往後拖。我只能怔在原地,任她們個個凶神惡煞,七手八腳欲將她的手硬生生從我的臂上拽開。

那人卻越抓越緊,寧死也不肯放開一般,力氣大得驚人,一雙眼睛漲得通紅,死死盯住我,口中猶自「啊『『『『『『啊『『『『『『」個不停。

「住手!」

心中油然生出不忍,我厲聲道,「這樣會把她的胳膊拉斷的,還不快放開!」

夜已深了,疏桐苑本就偏僻,四下里靜若幽谷,一番鬧騰,驚動了門前的御林軍守衛,紛紛按劍撞進門來,一見眼前情景,盡皆愣怔,再仔細看那人猙獰容貌,更是個個駭然。

只聽「哧啦」一聲,薄紗廣袖被她扯開一道長長裂痕,露出半截藕臂。先前為我拉門的領軍見此情形忙拔劍出鞘,正待上前,已被我出聲喝止,「別過來!」

魏皇後驟然發作,啞聲喊道,「你們都不要命了?還不趕快拖走!」

那幾名宮女再不遲疑,伸手來掰她的指節,直掰得「喀喀」作響,聽在旁人耳里,頓覺毛骨悚然。她的力氣再大,也敵不過身後如狼似虎的宮女,終於被拽得脫開手去。

離開的瞬間,她沖我發出一聲絕望的嚎叫,我清楚地看見暗夜中那張慘不忍睹的臉上,淚流縱橫。

朝著她消失的方向怔忡踏前幾步,心里一陣莫名的痛。

她是誰,她認識我么?該是一段怎樣可怕的經歷,才會令她容顏盡毀,更加喪失了語言?

「皇後娘娘,那人『『『『『『要不要屬下將她帶走關起來?」守衛領軍明顯的驚魂未定,遲疑著開口。

魏皇後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吸急促,看向我的眼中像是要噴出火來,「不必,一個瘋婦,本宮自有主張,你們都下去!」

腳步紛沓離開,四下里又恢復夜的寧靜。夏蟲唧唧,月明風輕。

魏皇後瞪我許久,方從唇中緩緩吐出一句話,「記住,你已經是他的人了,而你『『『『『『並不是真的姓慕!」

說著,轉身隱入大殿。

靜夜風起,吹得廣袖如同輕盈飄逸的蝶翅,在夜色中優雅地張開。我回過頭去,疏桐苑微翹的重重檐角漸漸隱沒在了視線里。夜涼如水,l露在空氣中的半截胳膊泛起絲絲寒意,漸漸覺得火辣辣地疼,無論是面頰還是先前被抓的手臂。抬頭唯見宮闕深深,高不勝寒。

我不是真的姓慕,真正該幫的,應是我的夫君,她的骨r,他們的頎王。她說得一點也不錯。我抱緊了雙臂,苦笑出聲。

那么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放棄這唾手可得的江山,放棄這頃刻間便能夠權傾天下的機遇『『『『『『你也會笑我傻吧!可是你又在哪里,你可知道我一個人撐得有多么辛苦,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渴望想立刻再見到你?

只要你現在就出現在我的眼前,就算你真的要這天下也好,我也什么都不管了,我只要你,只要你一個而已!AK小說。。

流水落花春去也(1)

宣武廿年六月丙午,對於玄畿宮內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個永生難忘的日子。那場夜宴聲勢之宏大,莫不令世人驚嘆。若干年以後,他們依然還會時常回憶起那個醉生夢死然而卻膽戰心驚的夜晚,回憶起那個緋衣似火的女子殿前傾城一舞,風華絕代,烈焰紅妝,奪人心魂。世間有詩曾雲:仗劍踏歌逐雲去,疑是驚鴻掠影來。

是夜,大殿百官雲集,瓊漿玉y,百味珍饈,霓裳羽衣,環佩玎璫。

大殿正中,髹金龍椅耀眼奪目,赫然端坐著久未露面的宣武帝,只見他面容肅穆,不辨喜怒,神情木然望向殿中的樂舞百戲。

長袖流雲,笑靨飛花,如此盛世之舞卻無法誘得他展顏,只有亦步亦趨貼身侍奉在側的李亭海才能清楚地看見他耳後那一根根閃爍著幽幽冷光的金針。坐在右手邊的蘇嬪不時為他斟酒,一邊巧笑嫣然,一邊悄聲低語。外人看來,只道是皇上與後妃間的調笑逗趣。

皇上越是這般不可捉摸,底下文武百官越是驚疑不定。我站在重簾背後悄然打量這一切,心緒如潮。身旁荊遠擰眉低道,「這樣不行,時間拖得越久,破綻越多,他們遲早會發現皇上的異樣!」

眸光一黯,正欲開口,身後一人閃出,黑衣蒙面,正是王府暗人。一見來人,我已急不可耐,上前顫聲發問,「怎樣?」

「慕大人已率京畿禁衛將大殿包圍,一干隨從宮侍等等都已受制,殿內諸人暫時不會懷疑,百里楓手持兵符號令大軍將叛軍擋在了城外五十里『『『『『『」

「神策軍呢?神策軍現在何處?」不待他說完,我已厲聲將他打斷。

「在『『『『『『在玄畿宮外『『『『『『」

「無恥!」

一拳重重捶在身旁壁上,刺痛傳來,我卻渾然不覺,胸口已被怒火填滿,再難平息。

他知道我手握兵符,定然不會任由叛軍胡來,一面假意將神策軍調往城外,名為抵御叛軍來襲,實則暗中調轉方向,將神策軍盡數安置在了玄畿宮外,是要將玄畿宮里外層層包圍起來,控制大局。

內有京畿,外有神策,玄畿宮已然成了銅牆鐵壁一般的囚籠,慕瑬景是下定了決心要在今夜放手一搏了。無論怎樣,他都志在必得,他以為就算是擁立頎王,這天下終歸還是慕氏的天下,只可惜他卻全然不知我骨子里並非真的姓慕。

一番握籌布畫,最大的敵人不是此刻外間坐著的漓天衡與穆勒等人,而是我這名義上的大哥,多么可笑!

「聽聞陛下先前染病微恙,如今看來並無大礙,實為天下百姓之福,陛下不計前嫌為罪臣設下如此盛大的宴會,罪臣感激不盡,謹以這杯薄酒,恭祝陛下福壽延綿!」

略顯生硬的嗓音朗朗傳來,能夠主動稱自己「罪臣」的,除了此前戰敗的汗王穆勒,還會是誰。

心下微微一緊,我伸手撥簾望向大殿正中央,穆勒一身暗色錦衣,身量挺拔,棱角剛毅的黝黑面上劍眉星目,薄削唇角掛著一抹淺淡不羈的笑容,正舉杯望來。

抬眸沖蘇嬪遞了一個眼色,蘇嬪會意,忙執壺將玉杯斟滿,紅唇輕翕,似是說了一句什么,只見宣武帝微點了點頭,依舊面無表情,端起面前玉杯一飲而盡,順勢將空杯亮了一亮,冷道,「汗王有心了!」

語調平直干澀,席間眾人聞聽惟覺木訥呆板,愣怔過後,面面相覷。。AK小說最好的網

流水落花春去也(2)

夜色無盡,玉漏更深,大殿忽然靜寂一片,有風穿堂而過,涼意浸骨。群臣雖然不明就里,卻也不敢妄動,多數選擇默然無語,殿上氣氛一時尷尬。

穆勒微微挑眉,唇角無聲揚起,一抹深沉笑容乍現,讓我不由暗暗心驚。難道他已看出什么來了?

此時一旦有人生疑發問,必然一呼百應,宣武帝的病便再也隱瞞不住了,在我還未想出應對之策以前,定要先想方設法遮掩。

思及此,我深深屏息,舉手掀開明黃重幔。

眾人但見紅光一閃,御前一抹緋衣身影卓然而立,雲鬢輕挽,素顏無飾,只那一身緋衣焰烈似火,灼灼爍目。合歡廣袖深垂,薄紗長裙曳地,穿堂風過,層層散開飄逸如雲,宛若九天玄女臨塵。

穆勒一怔,隨即勾唇輕笑,笑意越發深濃,黑眸沉沉望定了我,「這顏色很襯你,很美!」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席上嗡嗡議論聲起,有鄙夷的目光紛紛投來。我別開了臉,心生惱怒,當著眾人的面,這話說得既孟浪又唐突,將我立時推上風頭浪尖,一舉成為眾矢之的。

一道銳利人的目光刷地s在我臉上,不用抬頭,已知這目光的主人是誰。漓天衡坐在離宣武帝最近的下首,此刻閑閑執杯就唇,目光卻越過穆勒的肩膀凝在我的臉上,一瞬不瞬,似要將我的面孔灼穿一般。

我故作不以為意,轉首望向穆勒,懶懶道,「多謝汗王盛贊!」

「哼!嘩眾取寵『『『『『『」顧衍之的聲音自席間突兀響起,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進每個人的耳中。

「顧大人莫要忘了我朝的君臣綱紀,當著父皇的面對帝師不敬,豈不讓汗王看笑話了,聖朝的顏面何存?」漓天衡面色沉冷,低眸閑閑把玩手中玉杯,一派漫不經心。

眾人吃了一驚,顧衍之面色陡然刷白,忙斂襟起身快步走至御前俯身拜倒,不敢抬頭,只一連串顫聲急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皇上恕罪『『『『『『恕罪『『『『『『」

心下一緊,本意是要將眾人的視線自宣武帝的身上轉移,不想此刻群臣的目光盡數聚焦過來,靜待宣武帝發落。我心知宣武帝開口的機會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綻,先前荊遠曾百般叮囑我金針的效力只能夠抵擋一時,要我一定要倍加小心應付群臣。漓天衡當眾維護我,心里不是沒有感激,然而此刻他這一番好心反倒壞事。

廣袖一拂,上前俯身欲將顧衍之扶起來,一面笑道,「四殿下言重了,顧大人不過是心直口快,這樣才算真正的襟懷坦盪,大情大性,瑬雲深感敬佩!」

無視顧衍之詫異的眼神,轉而又道,「瑬雲不才,就以一曲以饗諸位,也便不負這『嘩眾取寵』之名。」

穆勒撫掌大笑,「如此絕妙!王妃都不介意,四殿下就不要再斤斤計較了。」說著轉眸望定了我,漆黑眸底,深沉欲望清晰可辨,「本王已然迫不及待!」

漓天衡微抿了抿唇,神情冷漠,一言不發,看向我的目光堅韌,隱隱掠過一絲陰郁。

流水落花春去也(3)

同他目光一觸,迎面一雙黑眸幽暗,深不見底,如同一泓寒潭,欲要將我整個人吸進去。心口微微一窒,沖他輕輕點頭,面上笑得清淡。謝謝二字,不需言說,彼此都已明白。

轉身朝宣武帝盈盈一拜,之後垂袖立於大殿中央,螓首微低,久久不見動靜。群臣不明就里,愕然四顧,卻在此時,不知從何處飄來一陣低徊的琴聲,忽遠忽近,如泣如訴,娓娓融入靜夜。

迎著眾人詫異的眼神悠然一個旋身,轉眸間,薄紗裙裾層疊有如飛花綻放,著眼處,纖細身姿輕盈宛若翾風回雪。

殿內頓時一片沉寂,忽聽一聲鏘然鼓響,群臣一個激靈,但見眼前長袖猝動,青絲張揚,好似舞於廣袤天地之間,氣壯山河。

一道寒芒暴s,舞者手上驟然多出一柄五尺長劍,紅綢系穗,於起舞間靈動飄逸,長劍紅綢剛柔並濟,劍尖時而飄忽,時而凝練,劍勢柔和得似是驚不起水面波瀾,行雲流水,連貫灑脫。

琴聲又起,如水一般流瀉而出,漸漸急促,鼓點隨之鏗鏘如錘,耳聽風雨之聲大作,眾人眼前仿佛看見殘陽如血,黃沙四起,萬騎馳騁,鐵馬金戈。

劍勢隨之而變,凜冽風生,舞者面色如霜,唇角一絲冷笑,踏著鼓點揮灑縱橫,仿如親臨戰場,劍氣陡然暴漲如虹,破雲貫日,大開大闔,如怒浪卷霜雪,迅猛激烈。

琴音再高,鼓聲更密,兩軍交戰,萬眾搏殺,馬蹄聲碎,熱血染紅鎧甲。

群臣早已不能呼吸,眼前唯見一抹紅光挾著寒芒閃耀,灼灼爍目,獵獵,御風如刀。席上心力不敵之人面上血色已然褪盡,腳底發顫,幾欲逃離此等看不見的沙場。

眾人正自大駭,琴音倏然高入雲端,驚心裂肺,震魂奪魄,原是一方戰旗終被折斷,無數將士倒入血泊,城池告破,戰鼓齊鳴,血染征袍的將軍長劍瀝血,千里追敵,一戰功成,身後卻是萬古俱枯。

四下人人驚悸,心跳欲竭,琴聲鼓點恰在此時漸漸回落,殿中舞劍之人劍勢轉為輕靈幻化,先前一應殺氣不再,整個人似在風雪中旋舞,煞是好看。

琴音虛無飄渺,鼓聲悄然消逝。舞者足尖輕點,凌空而起,一個旋身,長發飛揚如瀑,薄裙綻放似雲,長劍在空中劃開一道亮眼圓弧,繼而收勢,輕輕落地,無聲無息。

一切歸於平靜。

收劍入袖,靜靜立於大殿中央,心跳若狂,從前一直男裝,注定了我從未學過女兒家的舞蹈,此前只把劍招化為舞步,再配合我教梅影彈奏的琴曲,從席上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看來,收效甚篤,心里不由暗自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