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突如其來。
陽光和烤煙明明都熱烘烘的, 風掠過皮膚, 卻激起微微的涼。
江甜費力地牽唇:「我以為,」她手指朝掌心攥了攥,「我可以和你說這些。」
「我不需要。」陸允信站直,光切著他插兜的弧度落到地面。
「你不需要是什么意思?」江甜咬字小心。
「字面意思。」陸允信雲淡風輕。
江甜怔了。
「所以,」她似是不敢相信地眨眼, 「我在你心里, 是不是就是一個自以為是、各種要面子、為了室友不顧你感受把自己想法強加給你……」
江甜話沒說完, 陸允信轉身離開。
他背影清瘦,步伐散漫。
江甜目光追著越來越小的點, 漸漸沒了焦距。
「……的混蛋。」
江甜喃喃補充完, 把手里不知什么時候捏著的核桃仁一把覆進嘴里:「我明明想說,你很多時候可以和大家一起笑鬧, 為什么要這么倨傲, 我明明只是覺得,你可以多一點開心……」
核桃仁里混著幾粒發霉的萎干, 嚼在嘴里,又苦又澀。
………
江甜回去時, 陸允信離開了她旁邊的位置,和沈傳並排坐在不遠處玩手機。
秦詩瞧著江甜不對勁, 停下手里的活:「你和允哥怎么了,你臉怎么這么白。」
江甜手撫上臉頰, 撐起笑意:「有嗎?天生麗質吧。」
秦詩看看陸允信, 又看看江甜, 從傅逸面前撈了個盤子,放幾塊蘋果,遞給江甜道:「端給允哥和船長他們,其他人都分過了。」
江甜裝傻:「我頭有點暈。」
「暈什么暈,把話說開一點,所有問題都能解決,」秦詩用胳膊搗她,「快去。」
江甜推脫不過,訕笑兩下,端著盤子走過去。
越離他近,越不知道怎么面對他。
陸允信喜歡把襯衫袖子貼著袖縫線卷起來,露出一截白凈修長的腕。
笨拙的貪吃蛇已經填了半個屏幕,他還開著加速模式,用幾乎看不清的速度上下左右。
江甜抿了抿唇,走過去,語調輕輕,帶著幾分服軟和討好的意味:「秦詩切了蘋果……」
貪吃蛇撞上牆,「game over」。
江甜話停。
陸允信凝視著手機屏幕,沒看面前的果盤,也沒看江甜,沉默著,把身體轉到另一邊……
江甜手緊緊穩在盤子邊緣,食指吃了力,指甲殼尖被按得剔透發白。
………
盡管晚上,郭東薇問有沒有不喝冷飲的,江甜覺得自己一個人大熱天要杯開水很奇怪,陸允信說自己也要開水。
盡管出發前,江甜去廁所,剛好陸允信也收拾得慢,兩個人最後上大巴。
可自那天中午烤肉後,自春游回去後,陸允信再沒理過江甜。
不管在學校,還是回南大在電梯里碰到。
每每江甜賠著笑想給他說什么,陸允信便不著痕跡地避開。
陸允信臉好看,好看到江甜挪不開眼。
陸允信太冷,冷得江甜無數次想開口,又無數次把話哽在喉間。
馮蔚然和沈傳偶爾幫腔:「允哥,甜姐兒在辦公室抱作業,你要不要順路去上個廁所。」
陸允信不動聲色地戴上耳機,筆落在草稿紙上,思維快得像機器。
馮蔚然覺得這樣的陸允信很反常,可仔細想想,這不就是允哥的常態嗎?
准確來說,是甜姐兒來之前的常態,甜姐兒來之後,好像有什么不一樣。
隨著謠言逐漸淡去,江甜對陸允信的漠然同樣默然,好像又沒什么不一樣。
一天,兩天……
冷戰天數夠江甜在日記本上劃滿三個「正」字,毛線過來了,約了南城一家著名的陶藝館。
江甜憑著自己的想象力在白陶儲蓄罐上畫圖案,毛線在旁邊給她調顏料:「望遠鏡送了嗎?」
「還沒。」江甜下筆輕細。
「電話打過嗎?」
「沒接。」
「短信呢?」
江甜筆刷塗墨的動作慢下來:「也不知道該發些什么。」
他們同桌,有時候撿筆都可以碰到對方的手肘,兩人中間卻好似夾了個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