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29章《這一天》(1 / 2)

陸允信起步時, 自行車大幅朝旁邊甩。

江甜驚呼, 下意識圈住了他的腰。

待到她回神,自行車已經平穩前行,碳素輪胎壓上路面發出「窸窣」聲。

陸允信腰上沒贅肉,隔著一層薄薄的t恤和校服,江甜可以明確感受到他身體微微的僵直, 正猶豫要不要松開。

「只要你不放開我, 我就不會放你摔。」

陸允信嗓音平緩, 如流水潺湲在夜色。

江甜稍稍楞,隨即慢慢壓下抬了一半的手, 彎著眉眼, 以更深更穩的姿勢環住他……

陸允信看著清瘦,肌肉線條卻是流暢硬朗。

他是個少話的人, 可就是這樣的沉默, 混著夜風,混著十五六歲少年摻雜著青澀的成穩, 徐徐撫平江甜的兵荒馬亂……

就像是,飄搖過後的避風港。

她試探著把臉朝他背上貼:「不難過是假的, 太難過也是假的……」

感受到他的不自然卻沒拒絕,江甜極軟極細地出聲:「我之前和你爭, 是覺得她是我室友,朝夕相處的室友, 多多少少有感情, 不說感情, 最基本的為人應該有啊,就連面條最開始對我那么凶,現在都能和我握手撒嬌。」

所以,江甜想不通:「你說她要怎樣才能堂而皇之拿我的錢,買小說,看了寫上我的名字,還要塞在我櫃子里。」

「東郭打開櫃子那一瞬,我腦子真的一片空白,東郭說了我一個晚上,我想要一個道歉,結果等來她說我自以為是她看不慣我,我腦子又是一片空白,」江甜自嘲說,「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看不慣我,之前還可以笑著幫我收拾桌子,笑著讓我幫她帶零食,笑著和秦詩她們一起撓我咯吱窩……」

腦海里掠過楊紫嬋濃重尖酸的西區口音,刻薄地用手指自己,撕下所有偽裝罵,罵陸允信裝-逼……

「如果我早點聽你的話,早點留個心眼……」

說著說著,江甜無法克制地滾了一下喉嚨,帶著疲憊:「我有點累。」

「那就別說了。」陸允信雲淡風輕。

江甜聽出他的體貼,嘴角勾了個弧度,嘴上卻是:「陸允信你又嫌我煩,嫌我話多,要和我冷戰?」

紅燈車停,陸允信問:「我和你冷戰過?」

他語氣一本正經,江甜一下坐直身體:「那你之前不理我!」

「今天天氣怎樣?你不會看天氣預報?下節課是什么?值日生在黑板旁邊寫著課表。這道題怎么做,解析就在最後,」陸允信「呵」一聲,「要一個幼兒園小孩整天追在你背後問你一加一等於幾,你會不厭其煩告訴她?怕是腦子進水,哦不,腦子發洪災。」

江甜啞口。

半晌後。

「萬一人家的一加一是哥德巴赫猜想呢,」江甜嘟囔著,「對了,你怎么會剛好在校門口啊,給我打這么多電話有事?」

「你沒交數學作業,」綠燈亮,陸允信起步,「我騎車鍛煉身體。」

「你明天提醒我補交,數學老頭是和你一樣強迫症。」江甜想到什么,面上閃過一抹狡黠。

「陸允信。」她喊他。

「嗯?」

「你說,」江甜拖長溫軟的調子,「我手收一點點,會不會摸到你的肚子,還是你的,」她舔著唇角,「腹肌。」

路過夜市,人來人往,燈火攢簇。

陸允信沉臉:「你敢摸……」

話還沒完,江甜倏地退手,在他腹部左一下右一下。

小姑娘的手軟若無骨,盡管平時嘲她胸小,真的貼在背上時,仍有明顯的豐盈。

前後的觸感都太明顯,陸允信低啞著嗓音忍怒又克制:「江甜!」

「嗯哼。」江甜無辜。

「你再動一下,信不信我馬上把你摔下去?」

「我就動,你摔我,啊……你有本事摔我啊。」江甜偏要摸。

陸允信閃躲著近乎握不住方向,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車頭歪歪扭扭又恰到好處地穿梭在人海。

攤鋪門前掛著笨拙的彩色電視,模糊的畫質中,江直樹和袁爸爸坐在陽台上,袁爸爸對江直樹說湘琴只會一件事,那就是愛你。江直樹眸光很淡,淡到幾乎凝不了焦距地望著夜色灰蒙:「她似乎不怎么明白,我有多愛她。」

躲在牆後的袁湘琴泣不成聲,林依晨輕甜純粹背景音響起。

「你就像風在說話,順著我方向……」

「你就像海中的波浪,推著我成長……」

「我明白你的回答,溫柔的對話……」

江甜停下作亂,緊了緊陸允信的腰,喃道:「袁湘琴好幸福……」

「你說什么?」街口鳴笛嘈雜,陸允信沒聽清。

「沒什么。」江甜枕著他安穩的背,大聲答。

「愛情其實沒有辦法,不被感動吧,我不說謊……」

………

陸允信到家時,明瑛正在客廳和陸先生核對行程。

見到稀客,明瑛驚奇:「哈雷彗星不是早就路過地球了嗎,你今天怎么沒住學校那邊。」

陸允信脫鞋:「看到了一只流浪貓。」

「真的啊?剛好給面條作伴,」明女士朝他身後看,只看到他手上一個塑料袋,「貓呢?」

陸允信合了鞋櫃,邊上樓邊道:「送回家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這么有愛心,」明女士腹誹一句,朝兒子招手,陸允信疑惑地過去,明女士和陸爸爸對視一眼,斟酌,「你奶奶下周有化療,我感覺吧,她化療還是很不容易,她好像特別想見你,你要不要考慮去——」

「不去。」陸允信斂了神色。

明瑛眸光閃了閃,給兒子叉了一塊水果,小心道:「他是你爸爸的媽媽,雖然她……」

「我沒那么多好心腸,也沒那么寬宏大量,」陸允信沒接水果,面如古井沒有絲毫波瀾,「這輩子,不可能原諒。」

猜到是這個結果,明瑛仍是黯神地把水果放回盤子 。

陸允信轉身上樓,拖鞋有節奏地發出聲響。

關門,「咔噠」。

陸允信手握著把手,背靠牆,失去力氣般徐徐蹲下。

他蹲到坐了,慢慢打開簡陋的塑料袋。

江甜硬塞的白陶儲蓄罐上橙橙彩彩,類似孫悟空。

陸允信指腹摩挲著罐底粗糙簡陋的五彩祥雲,一秒,兩秒,三秒,很艱難但又無比真實地扯了一下唇。

不可能原諒,真的不可能原諒。

他那個時候,是真的真的期待過蓋世英雄拉他出泥沼,盼生盼死地期待過啊……

樓下。

明瑛撲到陸爸爸懷里,心慟:「為什么世界上沒有後悔葯,為什么沒有早知道,我當什么教授要什么獎項,我只想要我兒子好,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就像對面甜甜,可我為什么為什么就沒有……我真的……」

陸爸爸一下一下順著太太的背,尤為無奈。

而一牆之隔,傅逸打電話問江甜:「秦詩給我打了電話,讓我來接你,你到家了嗎?你媽助理送的?」

江甜朦朧地回了個「到家」。

日記本上寫著——

今天很不好,但今天有他。

陸允信一邊嚇她要把她摔在地上,一手壓住她的腕護她時,江甜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清楚地聽到有個聲音對自己說……

江甜,你真的逃不掉。

………

第二天,江外婆早飯做遲了,江甜到學校快要七點半。

她進教室先看到難得早到並在背單詞的陸允信,然後是同學們投向自己的目光,八卦紛繁。

江甜戳了戳馮蔚然,用眼神問他。

馮蔚然轉過來,清清嗓子:「東郭被人打市-長電話舉報收受巨額賄-賂,今早剛到教室,就被檢-察局的人帶走了。」

江甜擰著眉,「所以」,她指自己,「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