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113章番外-終章(1 / 2)

江甜第一次懷孕,用程思青和明瑛的話說, 叫很輕松。

沒怎么孕吐, 沒怎么長斑, 也沒有妊娠紋, 就連江甜膽大包天嘗試順產,肚子里的小包子也沒怎么折騰。

痛, 自然是痛。

全程陪產的陸允信最開始就沒給小東西好臉色看, 等小東西在保溫箱里養了幾天抱出來, 皮膚微微紅, 鼻尖微微紅,別人抱她她哭, 江甜抱她她抽抽小鼻子, 自己接過來、她睜著瑪瑙樣的大眼睛朝自己「咿咿呀呀」叫時,陸允信再也綳不住了, 抱著一個白白軟軟的小包子,緊張地問明瑛:「我手是不是這樣放?」

「……」

「她沒哭是不是說明我抱對了。」

「……」

「不是說有五斤多嗎, 怎么這么輕啊,」陸允信臉上露出了少有的害怕,「她在動, 我要跟著動還是怎樣?是不是我沒抱好……」

陸大佬眉頭緊皺,慫得一比。

江甜發笑,掏出手機打開攝像頭, 軟聲喚他:「陸先生……」

江甜懷孕期間, 陸允信養成了不管在樓上還是樓下, 不管是直接聽到還是在手機里聽到,立馬奔向陸太太的習慣。

這廂,沒戒掉也不准備戒,陸允信條件反射地想放下手里東西去太太身邊。

只是,這放手的動作剛有個苗頭。

「卧槽陸允信那是你閨女!」江甜吼出聲。

明瑛眼疾手快去接,一腳踩在陸允信腳背上:「你腦子呢!」

陸允信忘了自己當爸爸了,自己也把自己嚇不行,連連顛著皺臉的小包子:「乖乖乖,不要哭,你哭我就……我也不知道就什么。」

明明聽不懂這話,但陸允信一哄,小東西還真哭了。

「哇哇哇」,撕心裂肺。

陸允信哄:「真的別哭了,你看這病房里除了你還有誰哭。」

單間病房里的大大老老們:「……」

陸允信語重心長:「真別哭了,乖啊,給你喝奶粉。」

明瑛幾個並不准備上去幫忙,偏偏小家伙越哭越熱鬧。

陸允信哼哼歌不是,喂奶粉不是,做什么什么不是,最後板臉道:「你再哭信不信我打你了哇。」

江甜看著戲,不樂意了:「陸允信你凶人家做什么嘛。」

明瑛也斥:「陸允信有你這么嚇唬小孩子的嗎!」

程思青幫陸允信說話:「江甜有你這么自己不哄還怪老公的嗎!」

明瑛幫江甜說話:「陸允信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看書看視頻!」

奇怪的婆媳關系和母女關系你來我往間,程思青接過小家伙,把她的小手小腳塞進襁褓里,給她掖了掖,小家伙立馬不哭了,還在程思青懷里蹭了蹭。

被批評的陸大佬嚴肅臉和小東西對視,小東西目不轉睛盯著陸大佬,盯著盯著,「咯咯」笑出了聲,陸大佬的權威受到了挑釁,沖小東西做個鬼臉,小東西不僅沒哭,反而「咿咿喲喲」笑得更歡。

程思青給女婿遞台階:「初初為人父母總有做不好,以後多學多練就好了,江淵兩歲還是多大的時候,就有一次,近城用背簍背著他,竹子篾片做的那種,然後彎腰撿東西,江淵就從近城後背上一個倒栽蔥摔到了地上,摔得一臉懵樣,手里還抱著一張沒啃完的蔥油餅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怪不得他總和爸爸懟,難道是記仇記了這么多年,」江甜也笑不行,「陸允信你要是敢摔我閨女哈哈哈哈……」

陸允信覺得自己以前還是很有家庭地位的。

比如小姑娘想吃火鍋,他可以決定去哪家火鍋店。比如小姑娘要加班,他可以選擇在南大南門接她,還是北門接她,或者和她一起去老太太家蹭飯吃。再比如,小姑娘偶爾想兩個人在家做飯,他可以決定做糖醋排骨還是紅燒排骨,決定讓她給自己剝蒜還是洗菜,甚至還管轄著她的宵夜。

可現在……

陸大佬心里發堵,又去瞪小東西。

江甜懶得管這個幼稚鬼,和明瑛她們討論收腹帶和產後恢復的問題,陸允信一邊認真聽和自家小姑娘有關的一切,一邊閨女進行眼神交戰。

也像是之後,陸大佬一邊嫌棄小孩怎么事情這么多,一邊半夜比懷里的太太先醒一步,去給寶寶換尿布,喂奶粉。

一邊抱怨小孩容易生病,一邊又在人滿為患的兒童醫院抱著小不點,牽著小姑娘,東奔西走,回頭催促助理把安排私人醫生的問題提上日程。

一邊後悔為什么這么早要孩子,為什么要孩子,二人世界都少了,一邊又嚴格按照計劃給小不點買各種早早教書籍,教音樂、教游泳、教美術。

taxi收購方築集團的企劃正在實施階段,江甜從南大調到離碧水灣近的交大,科研項目比以前更多,這些關於小孩子的事本可以交給保姆做,可夫妻二人哪怕是擠時間,也願意親力親為。

一起養大一個東西的感覺,看小家伙體重在日記本上不斷變化的感覺,真的很奇妙。

當然,這樣的體驗可能更多來自於陸大佬總哄不好小東西,父女倆時常陷入對峙局面。

但小東西一碰到江甜就乖得不得了,小東西笑,江甜也笑,陸大佬說不清自己該吃醋還是心軟,每每遇上母女倆摟摟親親的場景,他臉上的神色,在江甜的育兒日記里,被記錄為「豐富和復雜程度堪比損壞前的圓明園」。

陸大佬是一個合格的爸爸,合格得內心極其復雜。

江甜常常和秦詩吐槽:「小說里男主不都寵女兒寵得要命嗎,為什么他愛得這么復雜。」

秦詩客觀:「小說里的主角閨女大多黏爸爸多一些,爸爸的貼心小棉襖,比如傅大蠢嫌棄他兒子,卻恨不得和他寶貝女兒二十四小時綁在一起。」

「羨慕龍鳳胎,」江甜想想也是,「他嘴上厲害,但也沒真打孩子,我那天看他進嬰兒房看七七睡覺,一八八的大個子,脫了鞋又貓著腰的,窩在七七的粉色小房間里像做賊一樣……」

秦詩笑到不行:「今天在會場還聽見幾個實習生說陸總不好相處,taxi總部換新家了你好像沒去,還說你冷門專業苦逼大學教授沒什么錢,你們倆奉子成婚感情不牢固。」

想到什么,秦詩壓低聲音:「雖然陸允信不可能有什么,但有些婊里婊氣的小女生,甜你還是要留個心眼,不能放任她們來膈應你們夫妻倆啊……」

江甜打哈哈:「再說再說,我感覺七七好像快說話了,程女士說我第一次說話是七個月,七七已經到了,剛剛哄她午睡她迷迷糊糊再發什么音呢……」

江甜的預感很准。

陸大佬和陸七七長達七個月零十天的別扭博弈,在陸大佬給陸七七講睡前故事的某天,陸七七第一次說話,沒叫平常喜歡的江甜,模模糊糊發了個「粑粑」的音時,徹底結束。

陸允信愣了足足三分鍾,鞋沒來得及穿就跑到江甜面前:「七七剛剛喊我了。」

江甜越過他去找七七小朋友。

小朋友很給面,連喊了好幾聲「麻麻」。

江甜愛得不行,又摟又抱,得意地朝陸先生笑出兩個小酒窩。

陸先生揉一把太太發頂,臉上表情仿佛寫著「她就是先叫的我……看她平時那么黏你吧……好吧好吧,先叫的你,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兒,這么在意做什么……我回房加會班……」

江甜繼續陸允信剛才沒完成的哄小朋友入睡任務,加班的陸大佬折身就去了陽台。

給馮蔚然打電話:「睡沒有?又和亞男吵了?其實單身也好啊,單身就不會有小孩,有了小孩你得給她吃給她穿,她皺個眉頭你還得提心吊膽……白天上班就夠累了,晚上下班還要回去講睡前故事,是真的累,剛剛她突然喊爸爸我都沒反應過來……」

又給沈傳打電話:「還在忙戰隊?你們戰隊最近才加那幾個小孩天賦是挺不錯,小孩是有脾氣,耐心點,多教教……可不是,剛剛我給我家七七講故事,這小丫頭突然就來了句爸爸,我再叫她叫,就不叫了,可不脾氣大。」

再給盛藉打:「你家小孩學說話挺久了吧,哎呀我家七七剛也叫了我爸爸,我要不要以後多教教……我不喜歡我女兒?盛藉你特么分管法務了說話得負責啊,七七像江甜啊,現在越看越像,眉毛像她,眼睛像她,鼻子像她,嘴巴也像她,對對,還有兩個小酒窩,我也是才發現,笑起來最像了……」

陸允信嘀咕,怪不得這丫頭總和自己作,但自己就受不了她的笑。

像媽媽啊,笑得人心都能軟化。

挨個打電話還不算,恰逢陸允信隨手寫了幾個內部預估會爆的h5小游戲。

繼陸大佬手下所有爆款中為人稱贊的復活外掛都叫「甜果兒」「甜心」「甜糖」……「甜」到發齁後,一款名叫「七七」的仿音游戲橫空出世。

所有人點開游戲,第一頁白底黑字的說明便是「開發者女兒叫七七,她超可愛,她笑起來眼睛會發光,她有一個童話世界,你做好進入的准備了嗎」?

至此,七七小朋友圓滿達成成就——萬千寵愛。

是的,七七。

小朋友農歷九月初七生,乳名初七,家里上下都喚她七七。

因著離經叛道慣了的江淵和沈清揚想丁克,程思青沒攔,七七一歲的時候,從陸七七正式改名——江思切。

思一聲,切四聲。

不是取思念意,完整的句子是「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

江甜翻論語翻出來的。

程思青和江近城不好意思:「無所謂跟誰姓啊,又沒有傳宗接代的意思。」

明瑛和陸袖江拿親家的話還給親家:「無所謂跟誰姓啊。」

陸允信問江甜為什么要用這句。

江甜踮腳親了親老公唇角:「不求她像她爸爸一樣優秀,希望她以後簡單,通透,快樂。」

陸允信正在敲電腦,順手把小姑娘撈到腿上,貼著她柔順的長發看屏幕:「可以直接誇她爸爸嗎?」

江甜臉紅,搡他胸膛:「和七七小朋友同歲嗎……」

「比她大點,」陸允信低頭含住她耳垂,「三歲。」

七七這幾天被送到了爺爺奶奶家,江甜哼懂他的低音是什么意思,脖子跟著漫上了一層粉紅:「那……陸三歲,很優秀?」

是真的很優秀。

這個男人,江甜從看第一眼就被迷到不行。

出色,專注,堅定,自己從始至終地愛他,他亦從始至終地愛自己。

即便看了這么多年,江甜還是會臉紅,會害羞,會被他咬耳朵時用沙子磨礪般淌出的「還想怎么舒服,這樣呢,這樣呢」,迷得七葷八素……

平常次數也多,但心里系著孩子總歸沒有二人世界這般盡興。

陸允信有一下沒一下把玩著小姑娘圓-潤的肩頭,小姑娘摟著他手臂,兩個人都在低低喘著氣。

末了,江甜試探問:「還想要個小孩嗎?」

「不想。」陸允信脫口而出。

江甜還以為他會思考,見這反應,有些遲疑:「難道真的不喜歡小孩?但你帶七七感覺很……」

「一個小孩就夠麻煩了,為什么還要一個?」陸允信擰眉。

「秦詩給我說獨生子女玩具再多,多多少少也會孤單,畢竟比不了兄弟姐妹。」江甜想想也是。

陸允信不能理解:「七七孤不孤單和我有什么關系,生孩子痛成那樣還要來一遭?寶寶你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江甜思忖,痛是真痛,可還是有點想再要一個小孩陪七七。

江甜為難地收緊了眉頭,陸允信一下一下替她撫順,出主意:「傅逸家不是龍鳳胎嗎,等孩子大點,讓七七拐一個回來不就好了。」

江甜作勢砸他心口:「陸允信你盡出壞點子。」

「怎么?」陸允信揚眉,「不認可?」

江甜朝他懷里鑽了鑽,貪婪嗅著那熟悉的木質香,小聲道:「認可……」

你說的,都認可。

………

根據雙方家長說的信息,江甜小時候和陸允信見過。

對此,江甜表示沒什么印象,陸允信同樣表示沒什么印象。

陸允信說:「我小時候估計挺乖?我怕麻煩,小孩子怕麻煩少哭少鬧在大人眼里應該就是乖。」至少七七如果少鬧騰,他會覺得她很乖。

江甜贊同他的觀點,並補充:「那我小時候目測也很乖,應該是那種不哭不鬧,聽話懂事,程女士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性子。」

聽到這樣的言論,程女士和江老朋友臨飛地中海前,高貴冷艷地對女兒道:「你只是長得乖,至於鬧不鬧,你看七七就知道了……」

在程女士眼里,寶貝外孫女七七是屬於頂頂活潑的性格。

可在江甜眼里,自己女兒就是天真無邪可愛多。

要養小喵咪,那就養。

喜歡小樹苗,那就在家里種。

喜歡演故事,那就一定是陪著演。

江甜覺得自己和七七小朋友完全沒代溝。

七七小朋友也喜歡沒代溝的美人媽媽。

可陪演的陸允信完全不理解:「媽媽是白雪公主,你是小矮人,所以為什么爸爸不是王子是……emmmm惡毒皇後?」

雖然七七小朋友已經滿了四歲,可個兒還是不高,坐在家里袖珍的導演凳上,腳還是挨不到地。

她一邊晃盪著兩條小短腿,一邊「咔擦咔擦」啃著道具蘋果:「因為王子戲份少哇,而且皇後很高,很壯,像爸爸。」

陸允信講道理:「你覺得爸爸惡毒嗎?」

七七小朋友站到椅子上,拍怕爸爸的肩膀,人小鬼大道:「演員要把表演和現實區分開,演個戲而已,難道爸爸你還能當真?」

江甜看陸允信吃癟,親女兒一下:「寶貝兒說得對。」

陸允信陰陽怪氣地學:「寶貝兒說得對~~」

七七小朋友點頭:「爸爸入戲快!媽媽你學習一下。」

江甜整理著白雪公主的龐大裙擺,虛心:「嗯,皇後入戲快,媽媽要學習一下。」

七七小朋友認真看注音劇本,陸允信生無可戀臉對著江甜。

七七換好了站起來:「一鏡一次,准備。」

劇本是現在身價很多零的max為七七小朋友精修過的,簡單精彩。

第一鏡直接就是惡毒皇後問魔鏡:「魔鏡魔鏡,請問這個世界上誰最美麗。」

陸大佬看著這台詞就腦仁疼,念得艱難:「魔鏡磨嘰……請問,嗯,誰是這個上,最美麗的人。」

七七小朋友十分不滿,奶聲奶氣地教育陸大佬,「台詞再流暢一點。」

一鏡二次。

陸允信清了清嗓子:「魔鏡魔鏡,請問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人。」

「情緒,情緒!」七七小朋友眉頭擠成一堆,撅嘴,「爸爸你是惡毒皇後,你以為自己是最美的人,你要有那種自信。」

「可最美的人是白雪公主。」陸允信太陽穴都脹了。

「所以讓你演嘛,」陸七七撒嬌,「毛阿姨說皇後前面越膨脹,後面打臉才更痛,這叫魚羊什么……魚羊喝水?魚羊吃草?」小導演忽然忘記了那個對她來說還顯得有些高深的詞。

「欲抑先揚。」陸允信一下一下揉著太陽穴。

開始第三遍。

七七小朋友稚嫩又醇正地發音:「action!」

陸允信余光掃到江甜不在,咳了一聲,正兒八經為女兒帶上些情緒:「魔鏡,魔鏡,請問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人。」

「聲音不夠細吶!」七七導演是個完美主義者,她小手捏著嗓子,「爸爸你要這樣細細地說話,但要尖,就是那種穿著漂亮裙子以為自己是最美的人的得意,啊……雖然你沒穿漂亮裙子,但還是要自信,confidence ok?然後可以笑一笑,增加感染力,」七七小朋友白嫩嫩的拇指指頭抵著中指指節打樣,「翹個這樣的蘭花指——」

「不演了。」耍大牌的陸大佬想脫掉花花綠綠寫著「皇後」兩個字的外套。

陸七七小朋友錯愕,然後咬咬唇:「爸爸!」

友誼再次結冰。

陸允信沉臉:「陸七七。」

陸七七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陸允信:「爸~爸~」

陸允信面無表情別開臉:「陸七七。」

喊了兩次都沒等到妥協,陸七七叉腰瞪陸允信,脆生生地:「爸——爸——!」

陸允信心坎一震:「陸七七。」

「爸——爸——!」嬌氣得要命。

「陸——七——七——!」陸大佬學她學得生動形象,就是不演了。

「爸——爸——!」陸七七直尖叫。

「江——思——切——!」陸允信喊了大名。

「怎么了怎么了,對唱山歌呢?」隔壁江甜聽到動靜,忙不迭趕過來。

七七小朋友一見媽媽,撲到媽媽懷里,委屈地說不清話:「我,爸爸,我,爸爸,我,和爸爸……」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七七一哭,江甜心都要碎了,安慰的話還沒出口,七七小朋友突然從她懷里滑下去,到了陸允信腿邊,軟聲軟氣:「爸爸不喜歡就不演了……」

陸允信心都化了,一邊給小朋友擦眼淚,一邊無奈:「重新來一次……」

小姑娘用手背擦著眼淚,抽抽搭搭問爸爸:「可以嗎?」

這種時候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陸允信也得坐個火箭上去摘:「你和媽媽不喜歡的,就該是爸爸的。」

江甜揉揉自家閨女的小腦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爸爸愛你,你也要愛爸爸。」

小朋友雞啄米似地點頭:「嗯。」

小朋友就這一個字,陸允信忽然生出點此生無憾的感覺來。

………

陸七七六歲去上雙語寄宿小學。

傅逸還想讓女兒好好玩兩年,陸七七就和大自己一個月的傅嘉行做起了同學。

開學第一天,陸允信和傅逸在校門口把孩子拎在一塊。

傅逸對傅嘉行千叮嚀萬囑咐:「七七幼兒園在南大那邊讀的,不是在這邊,你是本土學生,要多照顧妹妹,不准欺負,要七七有個什么,我拿你是問。」

傅逸一對龍鳳胎,妹妹傅喻言長得像傅逸,性格也活潑,哥哥傅嘉行長得像秦詩,白白凈凈,說話也是慢條斯理,小大人的樣子。

陸允信瞥一眼陸七七:「指不定誰欺負誰。」

傅逸摸摸七七可愛的小腦袋,「怎么可能。」

而事實上,陸允信也確實把一個混世小魔王放到了傅嘉行身邊。

………

以前逢年過節,傅逸和陸允信他們就會走動,但傅嘉行和陸七七玩得不熟。

在陸七七的印象里,傅嘉行就是一個說話單音節,超沒意思的木頭人。

在傅嘉行印象里,陸七七麻煩,調皮。

現在再相見。

陸七七發現,傅嘉行長得像仙兒似的秦阿姨,變成了仙兒似的小哥哥。

傅嘉行發現,陸七七留了長發頭,扎著花苞頭,沒穿背帶褲穿得及膝裙,大概還是……一個笨笨傻傻還總覺得自己很聰明的小淘氣。

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事實證明,傅嘉行遠見卓識。

比如才開學,同學們拿到新書都很興奮,陸七七也跟大家一樣,在課本上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陸七七。

傅嘉行和她同桌,很無奈地告訴她:「你應該寫江思切,陸七七是你的小名,在學校大家都叫大名的。」

「就像你叫傅嘉行,不叫球球是嗎?」

傅嘉行三歲之前很胖,秦詩很形象地給自己兒子取了這個乳名,如今小少年抽了條,高高瘦瘦,白凈帥氣,無論如何和這個詞沾不了邊。

傅嘉行低聲警告他:「陸——七——七——!」

「無趣。」七七聳聳肩,用橡皮擦擦掉陸七七,寫上江思切。

這下,輪到傅嘉行嘲笑某人:「思下面是心字,是三點不是四點。」

「可我覺得四點好看啊,左邊兩點,右邊兩點,甜甜說,人體對稱,建築對稱,公路對稱,對稱美是最高級的美。」

傅嘉行「哦」一聲:「可這么寫是錯的。」

陸七七睜著圓眼睛,一副你怎么會用對錯來判斷的表情:「可這么寫很美啊,就連美字都是對稱的。」

「對稱分大對稱,小對稱,不對稱中的對稱,對稱中的不對稱。」傅嘉行不疾不徐。

陸七七被唬得一愣一愣。

傅嘉行把草稿本推到兩人中間:「你說美字對稱,但你看,美頭上這兩點,如果按照書法寫出來,是不是右邊一點稍微帶個勾。」

陸七七搖搖頭,又點點頭。

「再看看這兩個字,」傅嘉行寫下,問她,「認識嗎?」

陸七七點點頭,口齒清晰地念:「智商。」

傅嘉行問:「這兩個字對稱嗎?」

陸七七點點頭,又搖搖頭:「商字對稱,智字不對稱。」

傅嘉行認同,先把「商」字又寫了一遍,再寫了一點:「一點是不是無論如何都對稱。」

陸七七點頭。

「日字是不是對稱。」

陸七七再點頭。

「口字是不是對稱。」

陸七七再點頭。

「天字也對稱。」

陸七七好像知道點什么了。

傅嘉行把這些拼在一起拼成「智」字:「但現在看,是不是又不對稱了,所以智到底是對稱還是不對稱?」

就像三點水一個「去」突然問人讀什么,總會有人讀成「去」。

傅嘉行連貫陳述後拋出這樣一個問題,陸七七小眉頭攪得和麻花一樣,最後癟嘴:「我不知道……」

「沒關系,」傅嘉行安慰,「我只是在嘲笑你。」

陸七七:「……」

班主任很快進來:「歡迎各位小朋友加入一年級一班大家庭,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同學之間要團結友愛,互幫互助……想競選班干部的小朋友可以主動舉手或者直接站上講台……」

雙語學校高干子多,一個兩個爭先恐後,有的話都說不清。

「我爸爸是地-稅-局局長,他給我說要有為人民服務的精神。」

老師笑:「你知道地稅局是什么嗎?」

這下,小朋友懵了:「在地上睡覺覺嗎?」

「我媽媽是省-委辦公廳秘書長,她從小就培養我的領導能力,告訴我成為leadership的核心是和小朋友們在一起。」

老師問:「寶貝知道秘書長是什么嗎?」

家長只說了官職沒有教含義,小朋友抓耳撓腮:「秘書,蜜蔬?蜜蜂和蔬菜都很長?」

大家捧腹大笑。

陸七七也想當班長,站到台上小緊張:「大家好,我叫江思切,論語里面的那個思切,我喜歡畫畫,讀故事,用泥巴做小人……」

年輕的女老師目光贊賞,也知道根底,忍不住逗她:「那你爸爸或者媽媽呢?」

站久了,陸七七先前那點怯場情緒消散得一干二凈。

她落落大方:「我媽媽是老師,教畫房子的,我爸爸……」她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有時在家,有時出差,身邊總帶著一台電腦。」

「……」

下課後,一個總想轉過來找傅嘉行講話,但傅嘉行不太愛搭理的小姑娘問陸七七:「你爸爸是不是賣電腦的啊,就像我家樓下電腦城里那個喜歡穿大褲衩人字拖的叔叔一樣。」

陸七七專心地在自己橡皮擦上亂塗亂畫:「我不知道,但我爸爸不喜歡穿大褲衩和人字拖。」

那個小姑娘的同桌說:「也有可能是程序猿。」

有點熟悉,聽爸爸和馮叔叔他們提到過的詞匯。

陸七七抬頭,問:「什么叫程序猿啊。」

最開始開口的小姑娘問:「你知道人猿泰山嗎,猿就是猴子的意思,程序猿就是會寫程序的猴子。」

陸七七小臉糾成一團:「可我爸爸很好看,我爸爸不是猴子,」她求助地看向傅嘉行,「傅嘉行知道,我爸爸超好看的,他認識我爸爸,他經常來我家玩。」

秦詩和傅逸當年的政商聯姻是在盛大空前,以至於現在有明星顯貴結婚,各大社交平台盤點盛世婚禮,必定會將其列入。

傅嘉行是怎樣的家境,自是不必說。

三個小姑娘齊刷刷看向傅嘉行。

傅嘉行讀著自己的英文閱讀,沒給回答。

小姑娘的朋友嘲笑陸七七:「吹牛沒關系啊,我媽媽是hr,專門幫人找工作,她說程序員流動性大,如果你爸爸需要找工作,可以找我媽媽幫忙。」

現在的小學生,已經將官僚、人氣、攀比發揚得正經又稚氣,長期野慣了的陸七七不太懂這話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自己爸爸為什么失業,潛意識里還是覺得這不是好話。

她在桌下悄悄扯了扯傅嘉行的衣角。

傅嘉行不為所動。

發起挑釁的小姑娘有些得意:「江思切不要亂認小伙伴啊——」

「我媽媽和她媽媽是閨蜜,我爸爸和她爸爸認識很多年,我和她出生就認識了。」傅嘉行說完,不耐,「你們要胡扯可不可以去找別人不要來找陸七七,會吵到我。」

前面兩個小姑娘臉色不好看,追問:「陸七七是誰?」

「江思切。」傅嘉行淡淡道。

前面兩個小姑娘悻悻轉過去,江思切把橡皮擦貼到自己手背,借著筆未干的墨水映出一個模糊的奧特曼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