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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一字一句地說道:「皇上,太後老佛爺愛聽的那出《包青天》,第四折子的話本被人偷換了!」

……丟了個話本算什么?高無庸剛想叫人把這個小侍衛拖下去,之間乾隆頓時沉下了臉:「高無庸,把他帶回乾清宮後殿!」

這是怎么了……?

高無庸沒發現,這個漂亮的小侍衛的臉上飄過一抹笑容——太後老佛爺最愛聽的那出《包青天》的第四折子——「狸貓換太子」是也!

乾清宮後殿,乾隆果然屏退了左右,一雙眼死死盯著跪在玉階前的和珅,仿佛他只要說錯了一句話,就叫人直接拖出去斬了!

和珅倒是從容不迫,娓娓道來:「奴才鈕鈷祿氏和珅,乃是太後娘娘的本家親族。太後娘娘離宮之前,特地吩咐奴才的二表叔宣寶多多關心晴公主的事情,要為晴公主選個好額駙。」所謂和珅的二表叔宣寶,乃是太後的一個本家侄兒,目前是翰林院的掌院學士。

「然後呢?」這個事乾隆是知道的,好像皇額娘走的時候還跟自己提了一下。不目前乾隆迫切想知道,被換成狸貓的是哪個太子。

和珅繼續上奏:「奴才的二表叔宣寶為了完成太後娘娘的懿旨,仔細查了一番碩王府貝子富察浩禎的品行,卻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碩郡王府的福晉當年生下的第四個孩子其實是個格格,當時恰逢碩郡王納妾,妾室有孕,嫡福晉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用一個漢人生的兒子替換了自己的女兒!」

什么——?聽到不是宗室,乾隆心情總算好了點,但是還是很懷疑:「你有何證據?」

「皇上請不要心急,這件事中有許多巧合,請皇上聽奴才一一道來。」接著,和珅就把富察浩禎怎么在龍源樓遇到白吟霜,怎么包養了人家,怎么在接了指婚的聖旨之後占了人家的身子,福晉雪如是怎么找到了白吟霜,怎么發現那梅花烙印記,怎么把人家弄到府里欺騙岳禮是自己的丫頭,但私底下給了福晉的份例,當女兒好好養著的。當然,還有那偷出來的證物梅花簪、襁褓,這些都是內造之物,內務府那邊已經查得清清楚楚。

乾隆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好你個富察岳禮,朕看在孝賢皇後的面子上封了你一個異姓王,你居然能給朕弄出這種事?雖然你是異姓王,但是在百姓看來,你還是皇族的王,你代表的還是愛新覺羅家的臉面!

「既然有此事,宣寶為何不向朕面陳?」而要讓你這個小侍衛來?

和珅的頭重重磕下了:「請皇上恕奴才表叔失職之罪!奴才表叔查了此事,認為茲事體大,而且證據稍顯不足,不敢面呈皇上,而且、而且……奴才的叔母與碩郡王福晉雪如接觸較多,表叔害怕此事牽涉太多……」

「怕牽涉到自己,就敢隱瞞這種重要的事情,這不是失職,這是欺君!」乾隆重重拍著御案。

和珅跪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既然你叔叔不讓說,為什么你說了?」乾隆的眼睛眯起,很危險地看著和珅。

「回皇上,晴公主是忠烈遺孤、陪伴太後娘娘多年,不該受這樣的委屈啊!」和珅眼淚都流下來了,「本來奴才想著婚期未定,還有回旋余地的。但是、但是……皇上,奴才有罪、奴才萬死,但是奴才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皇上!奴才有幾個朋友,愛去那花街柳巷,他們告訴奴才,那富察浩禎貝子,似乎是——似乎是有那不干凈的病!」

頓時,乾清宮極靜,高無庸一邊滴著冷汗一邊怨念——皇上,您怎么把奴才留下來了,奴才不想聽這腌臢事啊!

和珅的頭還埋在地上,因此沒看見乾隆眼中的暴風驟雨:「奴才知道,換嬰的事茲事體大,僅有這些證據不足,說不定……只是誤會。但是,富察貝子要是真的有那種病,要是以後鬧出來——晴公主、晴公主的名節就完了!奴才萬死,但是奴才賤命一條、死不足惜,請皇上看在太後老佛爺的面子上,取消晴公主和富察貝子的婚約!」

乾隆深深吸了幾口氣,才把心中的熊熊怒火暫時壓住了:「和珅,你所說的,是否都是實話?」

和珅再次重重叩頭:「奴才萬死也不敢欺瞞皇上!」

☆、梅花落

「高無庸,把他帶下去,看起來!」乾隆拂袖而去,高無庸嘆著氣,把磕地額頭鮮血直流的小侍衛扶了起來,心疼地為他擦擦額上的血——倒是個忠心護主的好孩子,希望這次皇上能留他一命吧!

和珅倒是在高無庸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抹笑容,在鮮血的映襯下有些妖艷——他知道,他演的很好,已經可以說是過關了。

乾隆果然是派人去徹查此事,因為此事牽扯到富察一族和鈕鈷祿一族,胤禛判斷他兒子應該不會把事情交給胤褆,所以事先布置得很嚴密。

但是胤禛也沒想到,乾隆會拖出來這么個人徹查此事——竟是當日上書房的師傅,紀曉嵐!

本來,一個漢臣不該摻和滿人宗族之事,但是乾隆發了狠,一定要徹查!而這個紀曉嵐偏偏就是個骨頭極硬軟硬不吃的,乾隆相信,他絕對能夠查明白這件事。

紀曉嵐也很效率,三日後,就給了乾隆最完整最詳盡的「真相」:

富察岳禮福晉雪如在姐姐,也就是都統夫人雪晴的幫助下換嬰的事情已經確定了,連富察浩禎的親生父母都找到了。而當年被換出去的那個女嬰,就是在熱孝期與富察浩禎苟合的歌女白吟霜。富察浩禎也確實身患花柳病。這些事岳禮並不知情,他這些年非常寵愛雪如和富察浩禎,甚至把自己的側福晉和小兒子富察皓祥都趕出了王府;

而鈕鈷祿氏宣寶那邊,宣寶的妻子與和珅的繼母是表姊妹的關系,也經常對和珅與其弟和琳冷嘲熱諷,甚至這對姐妹一直在暗中操作,使和珅無法繼承其父三等輕車都尉的爵位。宣寶雖然知道此事,但是不聞不問,也只把自己這個表侄兒當成跟宮里來往的工具。但是正是因為這樣,和珅知道了富察浩禎的事情,可是因為宣寶極其妻子收受了富察岳禮及福晉雪如的大筆賄賂,居然敢隱瞞不報!

豈有此理?皇家的公主,宗室遺孤,難道是任由你們這些狗奴才當東西送來送去的嗎?皇額娘臨走的時候心心念念放不下晴兒,但是沒想到所托非人,竟然差點把晴兒推入火坑!

乾隆怒了,但是和珅再次冒死直諫,請求暗中處理,不然晴公主的名節就完了!

乾隆雖然氣得厲害,但是想想看還必須為了晴兒忍下這口氣,於是第二天,乾隆在上朝的時候忽然提到一件「唐代珍品」,讓碩郡王富察岳禮留下幫忙鑒定欣賞。

立在一旁的和親王弘晝抽嘴角——四哥這是干什么啊,要知道,要真是「鑒賞」這種好玩的事,肯定找他這個弟弟的啊!

——找借口都不知道找個好的!

同時,坤寧宮的敏敏以皇後的名義召見碩郡王福晉雪如和世子富察浩禎貝子,雪如和皓禎前腳剛剛跨出門,隱藏在暗處的侍衛們立即拿著密旨沖入王府,把那個叫「白吟霜」的丫鬟,還有秦嬤嬤、小寇子等人都帶進了宮。

坤寧宮里,敏敏穿著皇後朝服端端正正地坐著,冷冷地睨著跪著的富察浩禎和雪如。皇後身後的左邊有一扇飛鳳的刺綉屏風,屏風後面有兩個人——坐著不斷絞帕子的晴公主和靜靜立在晴兒身邊的和珅。

晴兒不知道皇後娘娘把她叫過來是干什么的,但是身邊這個漂亮的小侍衛一直在提醒她:只看,千萬不能出聲。

雪如和皓禎已經在這里跪了小半個時辰了,腿都麻得沒感覺了,可是敏敏始終一言不發。富察浩禎早就忍不住了,他向來自以為是,怎么肯在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坤寧宮吃這么大的虧?

所以,敏敏就一直看著地上的皓禎像膝蓋上長了蟲子一般扭來扭去,而雪如則一邊悄悄拉兒子的衣角,一邊偷偷瞄皇後娘娘的臉色。

忽然,外面一聲通傳:「皇上駕到——」

敏敏連忙帶頭接駕,但是還是聽到那只腦袋不好的耗子「哼」了一聲,敏敏不禁想笑——難道你還以為皇上來是給你做主的?

乾隆黑著一張臉,帶著富察岳禮來了。

「王爺?」雪如看見富察岳禮的時候心中一突——該不會,那件事……真的曝光了吧?

富察岳禮戰戰兢兢地給帝後二人行禮,同時也在驚訝——皇上和皇後把自己一家都叫來是干什么,難不成是因為和晴公主的婚事——可是這陣勢也太……

乾隆給了敏敏一個冷哼,敏敏會意地先開口:「富察岳禮,你好大的膽子啊,皇上和本宮有意將和晴公主許配給你的兒子,婚旨都下了,你們居然還能鬧出這樣的事,你們是不是不把皇家的威嚴看在眼里!」

「皇後娘娘何出此言啊,奴才冤枉啊!」岳禮其實不知道他的好福晉和好兒子做了什么事,當然是一個勁地叫屈。

富察浩禎立刻咆哮:「皇後娘娘,您不能誣陷好人!」

「閉嘴!」敏敏一拍椅子,手都疼了,「本宮說話,還輪的到你插嘴?來人,把皓禎貝子的嘴給本宮堵了,再把那個歌女帶上來!」

一聽到「歌女」二字,雪如立刻面如死灰。

幾個侍衛扭送著白吟霜進來了,白吟霜哪里見過這等世面,剛被踹跪下就立刻向雪如撲過去:「額娘,救我……啊!」又被一個侍衛狠狠踹了一腳,雪如心疼不已,趕緊撲過去:「不要打了不要打啊,吟霜不懂規矩,皇後娘娘您手下留情啊……」

雖然白吟霜剛開始知道皓禎要娶公主,自己只能做妾時很悲憤,但是沒有想到皓禎的母親在自己醒後一轉常態,把自己接入王府,給自己漂亮的衣服和首飾,甚至向自己承諾,今後由自己和皓禎所生的兒子繼承王府!

白吟霜當然是高興地喜出望外,在見到皓禎的時候又伏低做小一番說自己只願做個「小貓小狗」,當然更惹皓禎愛憐。但是沒想到,就在自己懷著夢幻的心情等著公主過門後再嫁給皓禎做王府的女主人的時候,一群凶惡的侍衛居然把自己抓進了皇宮!

富察浩禎見愛妾被打,自然悲憤不已,但是因為此時他已經被五花大綁還被堵了嘴,所以根本不能撲過去英雄救美。

「成何體統!」敏敏又一聲大喝,然後對目瞪口呆的富察岳禮說,「碩郡王,你看清楚了,這個女人原是在龍源樓賣唱的歌女,在熱孝期的時候跟了你兒子,失了貞潔,後來你的福晉發現了,居然把人接回了王府,說等公主過門後給你的兒子做妾!」

敏敏每說一個字,屏風後面的晴兒就一抖,和珅立即低聲:「公主,噤聲!」晴兒知道此次的「偷聽」是皇上和皇後給自己的特別恩典,連忙掐著手把驚呼咽下去,但是尖尖的指甲都快把手心掐破了——自己親自選定的額駙居然是這樣的人,永琪所說的「文武雙全」的貝子居然是這樣一個無恥之徒!

富察岳禮也快暈倒了,也不顧是在坤寧宮了,指著雪如便罵道:「你、怎么能這樣?這樣下賤的女人你怎么能接進王府!」然後對著乾隆和敏敏拼命磕頭:「皇上恕罪,犬子只是一時糊塗,皇上恕罪啊!」

「哼,」敏敏冷笑,「你兒子一時糊塗,你的福晉也糊塗嗎?看來,這個白吟霜真是個狐媚子,要不然怎么能迷惑得你妻子和兒子一起失了神智?來人,把這個狐媚子拖下去杖斃了!」

屏風後面的和珅忽然示意晴兒把手絹咬在嘴里,晴兒雖然不解,但是還是照做了。

聞言,富察浩禎拼命地掙扎,雪如更是抱著要帶走白吟霜的侍衛的大腿哭喊著:「不要啊,不要啊——皇後娘娘,您杖斃我吧,我代替吟霜!」

岳禮更是驚愕害怕不已:「你瘋了!」

敏敏繼續冷笑:「還不拖下去!」

「不要呀皇後娘娘!」雪如忽然撲到乾隆和敏敏腳下,「吟霜是格格啊,娘娘您不能杖斃她啊,她是我的親生女兒,是我們碩王府的正經的四格格啊!」

喊出這話後,皓禎懵了,岳禮也懵了了——當然,屏風後面的晴兒更懵了,她知道和珅為什么要她堵住嘴了,她此時真真恨不得尖叫!

「你胡說什么?什么四格格,本王只有三個女兒!」岳禮一巴掌甩上雪如的臉,然後連連叩頭,「奴才萬死,奴才的妻子瘋魔了!」

白吟霜卻一把抱住了雪如的胳膊:「額娘,你說什么,我是你的親生女兒?」

敏敏不再說話,此事涉及到宗室,已經不是她能管的了。

果然,乾隆重重「哼」了一聲,一屋子人立即乖乖跪倒,岳禮背後已經是冷汗一片。

乾隆的聲音很冷:「富察岳禮,你的好福晉沒瘋,這個孝期失貞的白吟霜確實是你的女兒。當年你的福晉生下的第四個孩子是個女孩,至於這個富察浩禎,是你福晉和她姐姐雪晴從一個漢人家抱回來的!」

富察浩禎立即加倍掙扎,似乎根本不相信乾隆的話。

乾隆繼續:「雪如,你最近是不是丟了一個梅花簪子啊?就是你當初用來在你女兒背上留下梅花烙印的簪子——哼,好一個碩王府啊,這狸貓換太子演的比戲還精彩,富察岳禮,你自己好好看吧!」說著一揮手,把紀曉嵐的折子、證物梅花簪等等全部掃了下去,梅花簪剛好刺到富察浩禎額頭上,留下了一道血痕,配著你滿是青筋的面龐,分外猙獰。

富察岳禮哆哆嗦嗦地撿起折子,匆匆掃了一眼,頓時絕望;而雪如只能抱著白吟霜,白吟霜滿臉茫然:「我是格格,我有高貴的身份,我才是格格……」

「以女換子,混淆宗室血脈還不夠,還私下賄賂官員,妄圖以賤民之子求娶公主!你們哪來的膽子,你們好大的膽子啊!」

「冤枉啊,冤枉啊,奴才不敢!」岳禮被這再一次的打擊弄蒙了——什么賄賂,他根本不知道啊!

「還狡辯,那你去問問你的好福晉吧?」乾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岳禮滿臉猙獰地問雪如:「你還做了什么?」此時此刻,他已經恨不得掐死這個女人了!

雪如只是嚶嚶哭著,不敢跟岳禮對視——她是去鈕鈷祿宣寶家送禮了,但是……只是為了隱瞞皓禎的身體……鈕鈷祿宣寶的妻子好幾次在命婦堆里明示暗示,一開始她還不知道為什么,後來問了吟霜才得到這個晴天霹靂——皓禎其實身患「花柳病」!

公主出嫁是有試婚格格的,但是額駙可以選擇不要。所以只要宣寶一家不說,她的皓禎肯定是能尚公主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富察岳禮你該知道。」敏敏終於接話了,「富察浩禎經常去那上不得台面的腌臢地方,身上甚至帶了病!哼,這樣還想尚公主,你們碩郡王府的人是不是每個都有幾個腦袋,不怕砍啊!」

——什么?晴兒聽完這最後一個驚雷,臉色慘白慘白,維持著坐姿,就這么僵硬地倒了下去,和珅連忙把人接住,示意暗處的小太監把公主從後面接出去。

岳禮的臉色已經不是白了,而是紫了,他完全不能想象自己還怎么能活著從皇宮里出去,而就在此時,一直神智恍惚的白吟霜忽然大叫一聲撲向皓禎:「我才是格格,我才是格格,你搶了我的身份,我居然獻身給你……」一想到富察浩禎身上那惡心的紅斑,白吟霜就恨,她此時眼中都是血,她恨不得殺了這個搶了她身份的賤民!

「吟霜……」雪如連忙撲過去,抱著女兒哀哀凄凄。

「成何體統!」敏敏正色,「皇上趕快決斷吧!」

乾隆能有什么決斷?要不是為了晴兒的名節,他恨不得直接把這幫子都給斬了!最後的處置結果是——

龍顏大怒,富察岳禮御前失儀,被貶為庶人。但是岳禮跪著的時候,又聽到皇上說:「朕必須要告訴你,你兒子富察皓祥在陪你的側福晉翩翩回鄉探親的時候染病而亡,翩翩傷心過度,也已經去了。」

富察岳禮真的萬念俱灰——他一個兒子都沒有了。

當日被帶進宮里的岳禮家的奴才們都失蹤了。

第二天,在御前侍衛的「監督」下即將搬離王府的富察岳禮先到嫡福晉房里,二話不說掐死了雪如和其實是自己女兒的白吟霜,再吩咐人給皓禎送了一杯毒酒。然後看了自己的王府最後一眼,頹然地離開了。

乾隆下旨:「富察浩禎暴病而亡,與和晴公主婚事作罷!」

同日,都統夫人雪晴暴斃於家中。

也是同日,鈕鈷祿氏宣寶一家革職、打入刑部大牢,但是沒有秋後問斬,加上胤禛提供的其他一些證據,被狠狠觸到逆鱗的乾隆直接把這一家子「知情人」在監牢里就地處決了。

只留下一個鈕鈷祿和珅。

乾隆下旨:「鈕鈷祿氏和珅忠君體國、文武雙全,特令其超襲其父二等輕車都尉爵,授三等侍衛、戶部行走。」和珅成了大清最年輕的二等輕車都尉,也是最年輕的戶部行走。

和珅冷笑——其實,宣寶一家從一開始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因為那兩個女人太貪婪,仗著太後懿旨無中生有地去敲詐碩郡王府。多行不義必自斃——不過後來,自己也告訴他們了,總不能讓他們連自己是為什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和珅想到這個就苦笑,皇後娘娘知道皇上的旨意之後,拉著他嘮叨了半天,句句都是:「不能貪墨啊,貪墨沒有好下場啊……」

皇後娘娘把他當什么人了……他和珅,絕對不是看不清形勢的人。

此事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各人都還算滿意,只除了福康安。這位小少爺在發現自己的乖乖小跟班丟了之後,著急了好些天,結果再次見到的時候,名字改了身份也變了!

「爺還真是小瞧你了啊!」福康安冷笑不已。

和珅還是那般恭敬,但是眼底的精光大閃。

☆、胤祉

晴兒昏迷了整整七天了,敏敏急的嘴上都快起泡了。

胤禟和胤禎本來對這個公主已經失望了,但是看到永琪難得好心的來看晴兒的時候居然還念叨「可惜了啊皓禎是個好人啊」……兩人都不免同情晴兒了,被一個腦殘差點誤了終生啊!

但是對數字們來說,有一個非常好的消息——胤禩貌似度過了所謂的「孕吐期」,臉色紅潤了許多,胃口也好了不少;但是另一方面,因為是龍鳳胎的關系,胤禩的肚子就在這幾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大,搞得胤禩每次來請安的時候都被一眾兄弟詭異的眼神弄得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

這天,請安之後,兄弟們照常聊天,忽然,外面傳來容嬤嬤的大叫,胤禛連忙找人把容嬤嬤找來,結果容嬤嬤第一句話就是:「晴公主中邪了!」

什么?胤礽連忙讓容嬤嬤仔細說,但是聽到下一句讓所有數字們都差點嗆到:「晴公主一直在夢里叫『先帝爺』!」

四雙眼睛頓時齊齊射向「先帝爺」,胤禛無語,問容嬤嬤:「皇額娘在哪?」

容嬤嬤喘著氣:「哦,去純貴妃娘娘那了,好像是一些緞子的數目有些差錯。」

胤禛點點頭:「你下去吧,我們去看看。」又特別吩咐了容嬤嬤「別跟來」。

那個會是誰——會是自家兄弟嗎?

數字們都很好奇,所以兩個公主一個格格一個阿哥一個福晉還有一個外臣完全無視規矩一起向晴公主的屋子走去,胤禛這個「先帝爺」反而是最慢的之一——因為他要扶著因為懷孕而別扭得都快不會走路的胤禩。

當兩人終於來到晴兒的房間時,胤禛忽然發現一眾兄弟看他的眼神都很詭異,最不怕他的太子甚至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陰陽怪氣地諷刺:「老四啊老四,看不出前世你也有哥哥那嗜好啊!」

——這什么跟什么?

胤禩扶著肚子的手不著痕跡地緊了一下,胤禛皺著眉看床上,昏迷中的晴兒果然在呢喃:「雍正,你怎么就死了呢,你死了爺怎么辦啊……爺的書還沒編好呢,爺可不想做格格不想去嫁人啊……」

胤禛的額頭上凸起青筋,在一眾兄弟詭異到極點的眼神中拿了一杯冷茶就往床上的人潑過去:「三哥,你給我起來!」

——三哥?胤祉?

一眾弟兄面面相覷,胤祉不是因為在胤祥的葬禮上不夠悲戚被胤禛給圈了,沒幾個月就死了嗎?這個是什么情況?

被潑了一臉冷水的胤祉果然醒過來了,但是因為身體還很虛弱,所以只能瞪著眼睛靠在床上打量周圍這幫「不認識」的人。

看出胤祉還在「整理記憶」,處於茫然狀態,上輩子跟胤祉關系不錯的胤礽拿起帕子坐在床邊「溫柔」地幫胤祉擦臉,邊擦還邊拉著胤禟的手說:「我一直覺得這個晴兒漂亮歸漂亮,但是被老四小妾養得一股小家子氣,嘿嘿,現在老三過來了,嘖嘖,這個這下可成了真正的貴女了!」

——二哥,你又在調戲兄弟啊?胤禟雖然也喜歡美人,但是對自家兄弟……一般不敢上手的。那樣也詭異好不好!

就在胤礽的手都快摸上胤祉的胸胤褆已經忍不住要咳嗽了的時候,胤祉終於整理好了記憶一把抓住胤礽的手:「二哥,你這毛病該改了!」

胤礽笑眯眯地用另一只手捏住胤祉的下巴,抬起來仔細端詳:「三兒說什么?」

胤祉被嚇得毛都豎起來了——他算是跟胤礽關系最好的兄弟,所以也經常挨整——胤祉連忙撲向那個一眾人等中看起來最冷的,從晴兒的記憶里已經能確定那個是自家四弟的:「老四,你不能見死不救!」

……眾兄弟詭異地看著纖弱可憐的晴公主撲進「先帝爺」的懷里,楚楚可憐。

胤禟嘴角都抽了:「當初雍正的小妾好像是要把晴兒指給雍正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胤禎一把捂住了嘴,順著胤禎不斷挑動的眉眼看去——

胤禩,他的八哥,正盯著眼前這對擁抱的「璧人」,笑得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冷。

還是胤褆這個大哥咳嗽一聲,問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胤祉,你跟老四的關系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了?」特地加重了「這么」。

「你是——?」胤祉似乎才反應過來這個還有其他人,連忙放開胤禛,卻因為幾天未進食而身體一軟,胤禛下意識地把人接住了。

周圍的人嘴角更抽了,胤禩在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笑得臉色蒼白了。

胤禛頂著眾人的眼神壓力把胤祉扶到一邊得椅子上坐好,還是決定先給他介紹:「福隆安是大哥,和孝公主是二哥,蘭馨是胤禟,晏兒是胤禎,宮外還有一個海蘭察是胤俄,淑雲是……胤禩。」提到胤禩的時候,胤禛似乎有點不自在。

胤祉來來回回地看了一圈兄弟們——

胤褆還是那副痞子樣:「三兒啊,你那手鎮魘害得爺好苦啊!」其實過了這么多年,胤褆更怨念的是胤祉奪得了胤礽的注意……是吧?

到底年紀差的比較大,胤禟胤禎都乖乖叫了「三哥」。

而胤禩,有些尷尬,更有些別扭,因為胤祉轉了一圈的目光最後回到了他的……肚子上。

胤祉笑看胤禛——要哥哥說「恭喜」嗎?

胤禛放冷氣——你知道我想聽什么。

胤祉無辜極了——你要哥哥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

胤禛磨牙,吩咐門外:「給晴公主准備點粥,再叫幾個太醫過來。」

胤礽摸著下巴看著自家三弟四弟「眉來眼去」,胤褆小聲在他耳邊說:「他們真的有點不對勁啊……你看小八那臉色……」

胤禩的臉真是一點血色都沒有了,雙手也在微微顫抖。

胤礽還在摸下巴:「你別說,晴兒這相貌配上老三的書卷氣,還真合適。」

——我說你的注意力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胤禎也早已看出自家四哥對八哥的心思,所以對胤禛此時的表現分外不解,對坐在椅子上卻有點搖搖欲墜的八哥更是無限同情。

胤褆正磨牙想著胤祉這輩子還是這般討人厭,胤礽就在他耳邊悄悄說:「別奇怪,老四剛登基的時候他們就和解了。」

胤褆睨他——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也被圈禁了嗎?

胤礽笑著拉他出去:「你說老四會怎么跟老八『解釋』呢?」

胤禛看胤礽出去了,也對胤禟說:「你們先送胤禩回去吧。」看到胤禩蒼白的臉色,胤禛不禁有些擔心,一把抓住他的手,更發現是冰涼的:「胤禟,把何太醫叫到咸福宮去。」

胤禟是求之不得的,但是胤禎擔心了——四哥,你跟三哥……到底有什么秘密啊?

胤禩離開之前,還是什么都沒說,但是深深地看了胤禛一眼。

晴公主在雍正皇帝的「服侍」之下吃了點粥,然後躺到了換過了被褥的床上,胤禛讓人都下去,終於開始問:「你那些年怎么樣?」

「就那樣唄,那些書我弄好了一半就感覺不行了,但是沒想到,回京的路上就聽說雍正皇帝駕崩了。」胤祉無所謂地聳聳肩,對上胤禛欲言又止的模樣,笑了,「放心,書我讓那位送在了台灣那邊,至於我的骨灰,讓那位帶回景陵去了。」

胤禛終於舒了口氣,雖然自己已經問過「他」,但是還是怕「他」是為了安慰自己才給了這個答案——若是因為自己的關系,讓自己的兄弟客死異鄉,那真的太過不去了。

「哎,」胤祉笑得有點壞,但是因為天生的文人雅氣,反而更顯風流,「我說老四,你跟小八……好像還沒說明白啊。」

胤禛冷颼颼地瞪他。

胤祉才不怕他的,胤禛這人是睚眥必報,無論恩仇,自己幫了他那么多,絕對有資本「打趣」他的:「哼,誰叫你當時那樣對人家,活該的說。」

「你……那時就看出來了?」胤禛皺眉,他也是這輩子才漸漸明白了自己對胤禩生了什么樣的心思。

胤祉笑得非常得意:「爺看過的風花雪月比你們這幫冤家兄弟經歷過的都多,十三去的時候,你病成那樣還要親自去給胤禩移墳,爺當時就看出來了。不過為了防止皇帝陛下真的把爺圈了,爺還是忍著沒說。」

「對了,老四,你是怎么死的?」胤祉非常介懷這件事,「當時爺出京的時候,太醫說你還能撐個五六年的,你怎么才三年就死了?」

胤禛沉默良久,才淡淡地說道:「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不過,應該是……急死的,累死的,或者說是嚇死的,或者用胤禩的話說,是自己把自己憋死的。」

「嚇死的?」胤祉沒有笑,神情反而變得凝重,「是因為……真的有那么嚴重?」

「書里寫的不一定都是正確的,但是你應該能看出些什么。」

胤祉沉默,良久才說:「是啊……不過老四,你也別太介意,要我說,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胤禛淡淡地說:「要是換了胤禩,應該比我更好。」

「這可未必吧……」胤祉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胤禩的心或許比我軟,但是他能輕易得到我最缺的東西。」

胤祉嘆氣:「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胤禛皺起了眉頭:「弘歷這些兒子目前沒有一個能當大用的,二哥和胤禩偏偏又都變成了女人……我暫時不便動手。動了手就沒有退路了。」

胤祉伸手,撫平了兩輩子的弟弟的眉:「哥哥還是想說,你自己就能做的很好了。二哥應該也是這樣想的,要不然就不會給我寫那封信。」

胤禛還是淡淡的:「我有自知之明。」

胤祉見話題太沉悶了,趕緊轉換:「對了老四,咱們的事,你告訴小八了沒?」

「他還懷著孩子,我怕他心思重,打算等他生下孩子再說。」

胤祉抽嘴角——老四你個笨蛋,沒見過你這么遲鈍的!小八剛剛那模樣擺明了是誤會了,你是想害他心思更重是不是?

胤禛還在嘆氣:「而且,他對我也沒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我打算等他生下孩子再跟他『合作』,這樣估計他才能相信我。」

胤祉無語至極,真恨不得替胤禩拍死他了,但是畢竟人家是「先帝」,只能旁敲側擊:「你就沒想過,小八現在會在猜……」

胤禛還是那副模樣:「他一直都在猜,不過應該沒什么的。」

作者有話要說:梅花真的完了,下面是大雜燴,什么都混一鍋燉的,至於為什么這么快讓晴兒炮灰了,因為三爺必須出來了,更因為後面雜燴得太厲害,再加個晴兒我就不會寫了……這個大雜燴很長很長(直接燴到結束的),劇情也比較慢熱,大家可以養幾天再一起看,作者自認為更新速度還是可以的說~

九龍最後一個出場的是十三,還要等呢……

☆、動心

咸福宮里,臉色蒼白的胤禩躺在床上,旁邊的胤禟胤禎抓著他的手,都萬分擔心。

胤禩看看周圍都是自己的人,也就不顧忌了,淡淡地笑著拉起胤禎的手:「十四,你應該看出來了。」

胤禎瞥了一眼還是靜悄悄的門口,硬著頭皮替自己兩輩子的親哥哥解釋:「八哥,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三哥和四哥……想想也不可能啊……」

胤禟把話在嘴里含了半天,最終還是問出來了:「八哥,你該不會真的對雍正……?」論情感經驗,胤禟在兄弟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早就看出來胤禩的不正常反應,但是因為太驚悚,反而一直自欺欺人地回避著。

胤禩笑了:「八哥很丟人是不是?明明應該恨他的,反而對他起了心思。上輩子的事,終究是我錯在先,他那般對我……罷了,只是連累了你們。」

胤禟趕緊抓著胤禩的手指天劃日地保證:「八哥,弟弟當時就說過,跟著你絕不後悔。而且,能跟八哥一起死,是弟弟的福分。」

胤禩搖搖頭,繼續說下去:「不,你們不知道,他是因為什么才對我……」

「八哥!」胤禎忽然加大了聲音,按著胤禩的手說的很認真,「別說了,上輩子的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沒必要再提。」

胤禩被按著的手一緊:「十四,你……知道了?他告訴你的……不對,他應該是瞞著你的!」胤禩此時完全失了鎮定,完全是方寸大亂的樣子。

胤禎故作輕松地笑了,拍著胤禩的手安慰:「四哥是想瞞著我的,但是老十三對我卻是『失望透頂』了,直接跑到我那大罵了一通,後來又被找過來的四哥給罵走了。」雖然當時四哥是氣得眼睛血紅血紅的表情卻冷得像塊冰,把自己跟十三都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還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呢。

胤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完全無法理解:「你們在說什么啊?」

胤禎想直接岔開話題,但是被胤禩阻止了——昔日的八賢王笑得自信又悲涼:「十四,讓我說,這是我欠你們的解釋。」

「八哥……」胤禟忽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當時,他會對我們那么狠,其實是因為——我串通了皇太後和年貴妃給他下毒。」

「什么?」胤禟驚得差點跳起來,「八哥你給他下毒?」

胤禩抿了抿唇:「是啊,我當時真是瘋魔了。他剛剛登基,朝內不穩、民間動盪,我卻為了一口氣想要謀害當朝皇帝,完全沒有想過,要是皇帝真的死了,那國家會變成什么樣子!而且,我還教唆了本應是他最親近的兩個人。他恨我是應該的,但是,沒想到連累了你們……」說到這里,臉上還是笑著的,但是清秀的眼中已溢出了淚水。

胤禟舌頭都打結了,圈禁改名的事他怨了雍正兩輩子,因為他始終認為八哥和自己根本沒有把雍正逼到那個程度,但是沒有想到,其實是八哥……

胤禎趕緊替胤禩擦掉臉上的淚痕,認真地安慰著:「八哥,別難過了,上輩子咱們兄弟間就是一筆爛帳。再說了,我當時跟著你們,不過也是想著利用八哥在朝中的聲望而已。誰又說得清楚呢?你看看大哥跟二哥都能和解了,還干脆搞在一起了,八哥你又何必抱著那些有的沒的呢?」

「是啊!」反應過來的胤禟也趕緊說道,「八哥,你是弟弟最崇拜的人,兩輩子都是,一直都是!」

胤禩被胤禟眼中亮晶晶的東西逗樂了,一指他的腦袋,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敢說這話,你把皇阿瑪放到哪里了?」

胤禟笑得奸詐:「皇阿瑪這不是不在嘛!」

笑了一通,終於把心里話說出來的胤禩感覺心情好了一點,但是還是很煩悶:「要是誰上輩子敢教唆額娘或者惠額娘來殺我,我生生世世都不會原諒他。」

——可是你額娘也不會給你來個覆面不見啊!

連胤禎當時知道自家皇額娘的做法都有點無語了,腹誹皇額娘您這是保我還是害兒子我啊,他趕緊替自己兩輩子的哥哥說話:「其實四哥對你也應該有感覺的,到底是咱親哥哥,我看得出來。」

胤禩淡淡地打斷他:「是的,他承認過。」

啊?胤禟的嘴巴再次張得能容下一個鵝蛋:「他這么可能……」以自己對這個老對手老仇人的了解,他就是根本不會動心的冰塊子;就算動心了,對象也不應該是八哥;就算就算對象真的是八哥,他也絕對絕對不會承認的!

「我也不信。」胤禩的手習慣性地敲了敲床頭,表現出他很煩悶,「可是,這輩子……他好像變了很多,變得有點窩囊,又有點奇怪——反正爺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小八啊,你得仔細想想,你到底是因為老四變得『窩囊』而難過,還是因為你現在看不懂他而難過?」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笑聲。

「二哥?」胤禩驚得就想下床,卻被自顧自進來的胤礽趕緊按在床上。

胤礽笑得猥瑣:「小心你的肚子。」說著又摸了一把——嗯,好像又大了點。

胤褆不滿胤礽連「孕婦」都調戲,咳嗽一聲:「我說保成,人都在這兒了,你可以說了吧?」

「說什么?」胤禩挪了挪身子,在床邊給太子殿下空出一塊地方。

胤礽笑眯眯地又摸了一把胤禩的肚子:「當然是來解釋三兒和你家老四的事。」

——二哥知道?

胤礽擺出一副「想當年」的迷茫樣:「哎,都是上輩子的事了。」數字們齊齊抽嘴角,他們這幫子不都是上輩子的魂嗎?

「當年皇阿瑪駕崩的時候,其實跟爺見了最後一面的。」胤礽摸著下巴回想,「就是老四被叫到暢春園接傳位詔書的時候,爺已經被皇阿瑪從鄭家庄接過來了。」

「爺這一輩子,真是『成也皇阿瑪,敗也皇阿瑪』,」胤礽嘆氣,「後來皇阿瑪駕崩之後,爺就住在毓慶宮養病。老四也來問過爺幾次,問爺要不要出去,爺當時身子已經不好了,想著出去干什么啊,爺這輩子都被這紫禁城困住了,習慣了也就不想飛了。」說道這里,胤礽的身子微微一顫,胤褆不著痕跡地扶上他的肩。

「爺跟老四要了個恩典,封爺做親王,讓弘皙承襲爺的爵位。老四不僅做到了,還把爺的老婆孩子全照顧得不錯。所以爺也最後幫他一次,雍正元年,爺快不行的時候,給三兒和弘皙分別寫了封信,讓他們別跟老四為難。」胤礽說完,難得笑得慘淡,「老四那個傻子,爺當初養他也不過是為了以後身邊多個人罷了,結果爺要死了他還哭得跟什么似的,白白讓人笑話。」

「……那三哥那些話是什么意思啊?」胤禎還是很介意、很懷疑。

「老四答應過爺,不會圈禁三兒的。」胤礽攤手,一副無辜狀,「不過那個時候爺已經死了,只能猜著好像是老四讓三兒假死,出京去辦什么事。」

——原來當初還有那么一出啊?胤禎抽嘴角,他終於知道為什么自家好四哥折折騰騰,但是始終還是讓三哥保持親王的爵位,對弘皙更是好的不得了,雖然為了保護他不能重用,但是皇長孫的面子在雍正朝比康熙朝還重呢!

胤褆不禁有點怨念:「老四對你真好。」他被圈了二十六年,老四從來沒來看過他。

「你跟他什么交情,爺跟他什么交情?」胤礽翻白眼,然後調戲似的摸上他的下巴,「乖,以後聽爺的話,爺會讓老四對你好的。」

胤禩聽到這里,非但沒有些許輕松,反而更添別扭——他越來越發現,他根本不了解胤禛這個人。

太子爺終於回到正題:「小八啊,三兒和老四都算是爺帶大的,所以爺看得出來,今天他們倆是有點奇怪,但絕對不是那種關系,你放心。」

胤禩頓時羞得無語——他的心思就那么明顯,連二哥也看出來了?

「好了好了,放寬心,給爺生個小侄子。對了,老四是個女兒控,你肚子里那個閨女應該會更受寵。」胤礽笑眯眯,再想伸出「咸豬手」的時候,被胤褆一把拽走:「好了好了,話都說完了,別打擾小八休息。」

幾個弟弟無語地看著兩個哥哥一路走一路耍寶。

胤禎和胤禟則留下來,繼續陪胤禩插科打諢,消磨時間。話說開了,兄弟三個的感情反而更好了些。

而在戶部辦差的胤禛輕松地處理完了不多的事務,正准備回去時卻被時任戶部行走的和珅攔下了。

「出什么事了?」胤禛皺眉。

和珅低頭稟報:「四爺,紀曉嵐查奴才表叔的時候,對奴才似乎有點懷疑。」

「他有證據嗎?」

「當然沒有。」和珅立即保證,「而且,因為他私下調查奴才,奴才反而發現了他的一個秘密。」

和珅附著胤禛的耳朵,小聲說著。

胤禛的眉頭越皺越緊:「你說的都是真的?」

「奴才萬死也不敢拿這種事欺騙四爺!」

胤禛點點頭,抿了口茶繼續吩咐:「你下去吧,此事你不用再插手。」

和珅很恭敬地下去了——本來,這件事也不是他能插手的。

☆、永珹求婚

乾隆和敏敏最近有點頭疼,他們本來是一片好心,想讓晴兒知道那只耗子的真面目,沒想到晴兒大病一場之後就再也不肯嫁人了,還說寧願入皇家寺廟終身為皇室祈福!

五阿哥永琪和福家兄弟很生氣,皓禎明明是個青年才俊,只是不小心「暴斃」了嗎?為什么晴兒醒來就對他們引經據典地冷嘲熱諷,沒怎么聽明白但是句句應該都是說他們「有眼無珠」、「居心叵測」,但關鍵是都能「雙關」成贊美之語,讓他們連狀都告不成!

坤寧宮一眾人聽著憋笑在臉上膽寒在心里——絕對不能和文人吵架啊!甚至連本身就不喜歡「晴兒」想找麻煩的福康安都退讓了——他可不想被人一個臟字不帶地從祖宗十八代罵到子孫十八代還不帶重復的!

三爺看著落荒而逃的永琪等人覺得意猶未盡——他肚里還有好多貨沒倒出來呢!

敏敏已經傷心得不能再傷心了:這個不可能是原版的,也就是她的晴兒沒了啊……算了,這樣她就不管了,看樣子又是她家龍鳳包子的弟兄。

胤祉其實郁悶得很——前任啊前任,你腦子不好也不能到這個程度了,現在好了,你香魂一縷隨風散,留下爺接手這個爛攤子。

搞得他這個大老爺們兒不得不裝著身體虛弱、情殤難愈的「烈女」,享受著皇後和皇帝的關愛,並指天劃日地發誓自己寧願青燈古佛終老一生也不願嫁人——二哥你別笑了,弟弟不會去嫁人的,弟弟是個男人!

數字們都在看胤祉的笑話,甚至胤礽還唯恐天下不亂地建議讓老四把這個也娶了吧:反正滿人是多妻制,側福晉不算妾。這樣還圓了「皇瑪嬤」一個心願呢!

當然,話剛出口就被胤禛和胤祉狠狠地瞪了兩眼,胤禩也笑得很假。

到底是上輩子虧欠的兄弟,胤禛還是答應了:讓「晴兒」入皇家寺廟修行,過了半年就暴斃,然後給胤祉換個身份。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這天下朝後,已經出繼的永珹留下來找乾隆,居然是為了求娶晴公主為嫡福晉的!

永珹原來是有一個嫡福晉的,是嘉貴妃特地挑的一個鑲黃旗貴女,性子很是厲害,在永珹被出繼的事情上鬧得非常大,因此被乾隆勒令休了。當然,令妃在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胤禛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雖然是這樣,但是嘉貴妃還是希望這個兒子能得到更多的勢力為自己的其他兒子獲取更多的支持,永珹也一直是這么想的,所以一直空著嫡福晉的位子只等過幾年大選再選個家世好的——他怎么會在這種時候來求娶晴公主?

乾隆也滿腹疑惑,打量著自己這個從來沒關心過,甚至隨隨便便就送出去了的兒子。

永珹很恭敬很虔誠地指出,富察浩禎貝子暴斃,碩王府一夜之間沒落,整個京城的人都在議論紛紛,這樣對晴公主的名節本身就有損,更有損朝廷對宗親遺孤的撫恤之意。所以,與其再把晴公主指給八旗貴族,不如指給自己這個親王嗣孫,這樣,天下人才不會對朝廷指指點點。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經出繼,與晴公主就沒有什么兄妹名分了。

乾隆也知道這個道理,雖然十二叔允裪是親王,但是是掌管宗人府的,說位高權重也對,說在朝事沒有什么發言權也對,所以永珹是很合適的人選。但是這個兒子是自己過繼出去的,本身就很對不起他了,怎么也不好再給他指一個完全沒有背景又名節有損的異姓王遺孤吧?

永珹立即恭敬地表示自己為皇上分憂的虔誠之心,再有些害羞地承認,當初他去慈寧宮參見太後的時候,對晴公主其實就有了好感,希望皇上成全。

乾隆很感慨,如此忠心知道為朕分憂的一個兒子啊!被感動了的乾隆當即下旨:「和碩和晴公主指婚給履親王嗣孫永珹為嫡福晉,並保留公主封號!」

聽到旨意的時候,一直保持著謙和笑容恭恭敬敬的永珹終於松了一口氣。

這看來是天大的恩寵了,但是旨意下到坤寧宮,有人當場就找先帝爺要假死葯了。

還是胤礽攔住他了,並說這實在不像那個跟嘉貴妃一樣心比天高的性子啊,讓胤禛把人叫來,「問問」到底怎么回事。

至於怎么問——太子殿下表示,想娶他家小三兒,必須經得住他們兄弟的「先禮後兵」的說!

於是,胤禛和胤褆在坤寧宮偏殿等人,胤礽等一幫「女眷」躲在屏風後面,胤礽拉著胤祉,胤禎和胤禟護著胤禩,以免胤祉忍不住沖出去揍人的時候傷了這個金貴的「孕婦」。

永珹進來了,低著頭很恭敬地給循貝勒請安,完全沒有一絲嘉貴妃趾高氣昂的模樣,反而有著一股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溫和和微微的一抹膽怯。

胤禛跟胤褆對視一眼,都有些奇怪。

永珹請安後並沒有站起身,而是微微側頭看了看「福隆安」,又看了看胤禛,似乎是有話想單獨跟胤禛說。

胤褆有些奇怪,不由挑了挑眉毛,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

但是永珹瞥到這個神情之後,身子居然猛的抖了一下,然後趕緊磕頭,聲音卻放的很低:「臣弟允祐恭請皇上聖安,見過大哥!」

——允祐,小七|七哥?

胤禛和胤褆眼中都閃過一絲驚喜,而躲在屏風後面的胤礽等人也立即沖了出來。

一見胤礽,胤祐立即跪下要給太子爺請安,胤礽直接把人拉了起來,對胤禛笑道:「難得啊,這是唯一一個記得禮數的呢!」

胤禛額頭上跳了一下——他當然想到了,除了太子二哥那個「死」,其他的認出他,都是直接「雍正」、「老四」的叫。

胤褆把胤礽手里的胤祐拎了過去:「合著你認出老四和保成了,卻沒認出爺啊!」

胤祐苦笑著連連求饒——實在是永珹對「福隆安」沒什么記憶啊!等等,既然大哥是福隆安,二哥是和孝公主,那不就是……

一輩子規規矩矩溫溫合合的胤祐直接僵住了。

胤禟看出了七哥的尷尬,壞笑著把一圈人介紹了一下,果然胤祐聽到八弟成了四哥的福晉還懷了孕,眼珠子立刻就動不了了;再聽到自己求娶的晴公主居然是三哥,胤祐簡直不知道自己是該臉紅得冒蒸氣還是該跪到三哥面前求三哥把自己打死。

胤禩又被一個兄弟看到自己的懷孕的模樣,心里別提多懊惱了。

胤禎笑嘻嘻地加了一句:「對了,九哥的准額駙海蘭察是十哥呢!」此話得到了胤禟一個媚得能殺人的「媚眼」。

胤祐已經恨不得暈過去了——其實自己沒死吧,其實自己只是做了一個荒誕的夢吧?

還是胤禛拍了拍這個一直謙恭小心的弟弟:「這樣也好,把老三娶回去吧!」

——什么?

胤祐是沒反應過來,胤祉卻明白自家好四弟絕對沒在說笑,也不管不顧了一把抓住胤禛的領子,惡狠狠地威脅:「老四,你真敢把爺嫁出去的話,爺就把……」下面的聲音很小,只有胤禛一個人聽到了:「你上輩子在小八墓室里說的那些話全部告訴他!」

胤禛周身立刻開始降溫,胤礽則笑著把胤祉揪過來:「三兒啊,公主出嫁總比出家好,反正是嫁給小七,他還能虧待你?」說著狠狠瞪了一眼胤祐。

胤祐一向是最沒脾氣最小心的:「太子爺放心,弟弟一定好好待三哥。」胤祐其實只是被嚇著了順口說的,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之後立刻全身都要紅的冒煙了,胤祉則氣得一把把人拎住:「你個臭小子也敢調戲爺!」

胤禩忽然走過來,柔和地笑了:「三哥,改身份確實很難,你還不如嫁給七哥呢。難道,你真希望以後都不能進宮,還得一輩子小心翼翼地不被人發現身份?」

胤禛聽著胤禩的話,嘴角忽然揚起一抹微不可見的輕笑。

胤祉頓時糾結了,他當然不想一輩子躲躲藏藏,更不想再也見不著這幫冤家兄弟們,但是嫁給胤祐——

胤祐則是在自家八弟的微笑中連連苦笑,因為年齡差的小,所以還是比較熟悉的——他小時候就經常被八弟用這種溫和柔美的笑容賣掉啊!

胤禩繼續笑得春暖花開:「三哥,其實七哥的性子真是咱們兄弟中最好的。七哥現在又是十二弟的嗣孫,十二弟是蘇麻嬤嬤教出來的,性子更是沉穩溫和,嫁過去你怎么也不會吃虧的啊!」

胤祐剛想說因為怕嚇著一把年紀的弟弟他並不打算跟十二相認,但是被胤禩在背上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立刻不敢做聲了——廉親王是親王,他也是親王,但是廉親王是在朝堂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他不過是個偶爾被想起來的!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而且幾個兄弟都搞到一起了更沒有人會笑話爺,胤祉狠狠對胤祐磨牙:「老七,爺跟你各過各的,聽到沒有?」

——他哪敢欺負三哥啊,不說前世三哥因為文采出眾被皇阿瑪欣賞他卻因為腿疾為皇阿瑪不喜,就看這輩子,二哥、四哥和八弟貌似都是站在三哥那邊的啊!

所以,胤祐還能怎么辦?當然是連連躬身答應了。

胤禟跟胤禎在後面捂臉——三哥啊,七哥啊,你們沒發現八哥只是在解決「情敵」嗎,居然就這么被繞進去了?

唯二看懂的胤礽笑得別有深意,而胤褆當然是站在胤禩那邊的。

而「先帝爺」已經直接開口轉移話題了:「小七,你什么時候變成永珹的,為什么要娶晴公主?」

胤祐本想跪下回答,但是被太子爺拽住了:「回皇上,永珹被出繼後,心情一直不順,前幾個月又被五阿哥永琪諷刺,氣暈過去了……臣弟就過來了。」

「至於晴公主……」胤祐小心地瞥了一眼胤祉陰沉的臉色,「因為永瑜他們幾個老是拉著奴才去……商議那儲位之事,讓奴才幫他們拉攏八旗大族。奴才不想跟著摻和,所以就就來求娶異姓王遺孤。」

胤禛點點頭,沒說什么。

胤礽還是很關心自家三兒的:「小七,那個永珹現在有幾個側福晉,幾個格格,幾個通房丫頭?你可得看好她們,別讓三兒受委屈。」

胤祐更是尷尬地連連求饒:「永珹的側福晉完顏氏上個月過世了,還有一個張格格,身子也不大好,通房丫頭……好像有幾個,弟弟記不全了。」都是他侄孫子的小妾啊,他怎么可能碰她們,「避嫌」還來不及呢!

胤礽似乎是很滿意地點頭,胤祉別扭地瞪他——反正是各過各的,「永珹」有幾個女人關他什么事?

就這樣,抹著一頭冷汗出了坤寧宮的胤祐總算牢牢記住了兩件事:

第一,皇上、太子爺、八弟他們吩咐自己一定要照顧好三哥,自己一定要做到;

第二,皇上讓自己以後跟永瑜嘉貴妃他們離遠一點兒,十二那邊,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告知身份,十二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不至於這樣就受不住。

☆、小弘歷的風流債

總算處理完了兩個異姓王的公主的事情,胤禩的肚子也過了三個月的危險期。這天,胤禛看胤禩精神不錯,忽然問他要不要到宮外走走看看。

胤禩早就在宮里悶得不行了,而且很想胤俄,所以立刻換了衣服跟胤禛一起出來了。

因為胤禩懷孕了,胤禛從粘桿處調了十六個高手過來隨行保護,還有四個暗衛跟著。路上他們一直坐在馬車里,車里墊了厚厚的毯子,胤禛還把胤禩圈在懷里,生怕他碰著。

胤禩一開始有點尷尬,但是馬車本身就不大,他也就不想掙開了。

兩人當然是先去龍源樓見胤俄了。

「八哥——」胤俄盯著胤禩的肚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胤禩尷尬不已——他忘了胤俄還不知道他懷孕的事情。

胤俄僵了半天,終於能動了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雍正你居然強迫八哥!」

胤禛都差點無語了,胤禩趕緊勸著眼看要搬板凳砸人的莽撞小子:「不是的,那個……洞房的時候他被下了葯。」

胤俄的眼睛都快冒火了:「果然是他強迫你!」

胤禛冷冷拋出一句:「葯是胤禟下的。」

胤俄果然又不能動了——如果剛剛是石化,現在簡直就是風化了。

胤禩用喝茶來掩飾自己的別扭:「好了小十,咱們先不提這事。我們主要是來告訴你,三哥和七哥也來了,三哥現在是晴公主,七哥現在是永珹。」

只有一根筋讓康熙都無語的十阿哥胤俄終於有一次抓住了重點:「八哥,你剛剛說……你跟他,是『我們』?」

胤禩頓時紅了臉,胤禛把茶杯不輕不重地扔下:「你有意見?」

被雍正爺冷氣嚇到的胤俄連忙搖頭:「……沒意見。」

「過些天我會跟弘歷說,讓胤禟和三哥早點下嫁。」胤禛慢條斯理地說。

胤俄當然高興得差點一蹦三尺高:「真的么?」他天天盼著胤禟早點嫁過來,他還想著跟前世一樣,一起開鋪子一起聽戲一起支持八哥一起……嗯,逛窯子就算了,雖然胤俄也不知道為什么算了。

胤禛看他這副樣子,更無語——這傻小子真的也是他的兄弟?

胤禩則嘆氣:看小十這模樣,還沒想明白啊!

兄弟三個一起吃了頓午飯,交代了胤俄可以先去胤祐那里走動走動聯絡聯絡感情,胤禛和胤禩就離開了,但是走的卻不是回皇宮的路。

胤禩忍不住皺眉:「你把我帶出來到底什么目的?」就知道他不會好心到帶自己出來散心。

胤禛看著越來越近的目的地:「你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嗎?」

胤禩是心情不好,緣由就是這個抱著自己的家伙!

「胤禟他們這些年在宮里最高興的就是看我的笑話。」胤禛面無表情地繼續。

胤禩的笑都快綳不住了——你別告訴爺,你為了逗爺開心,請爺來看你的笑話!

閱微草堂,翰林院編修、大學士紀曉嵐的住所。

紀曉嵐是個大大的清官,也是個大大的才子,那通身的讀書人的酸氣估計連胤祉都受不了。閱微草堂里設施貧寒,紀曉嵐也基本不鎖大門,方便各地的學子來跟他討教詩文。

但是這兩個月,忽然一切都不一樣了,紀曉嵐閉門謝客,閱微草堂前門後門也都鎖得嚴嚴實實,連菜都是丫鬟自己出去買,再不讓人送了。

胤禛和胤禩來的時候,可把紀曉嵐嚇了一跳。

胤禛不管紀曉嵐一邊謙恭地跟他瞎扯一邊對著後院打手勢,把胤禩扶著坐下之後,冷冷地盯著紀曉嵐:「本貝勒來干什么,你應該很清楚。」

十六個高手分兩邊護著胤禛和胤禩,那架勢真有些怕人。

紀曉嵐頓時全身冷汗,但是臉上還是牽出笑意:「臣不懂啊,貝勒爺帶著福晉過來,可是要查查前代的醫書?貝勒爺,您來對地方了,臣這里書最多,關於這女子的孕事——」

「你想死嗎?」胤禩笑得很美麗很端正,但是說出的話很恐怖很嚇人。

紀曉嵐立即跪下謝罪:「貝勒爺,福晉,臣就是個直性子的人,臣猜不出二位大駕光臨是為什么啊!」可以看見,那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胤禩挑眉看胤禛——你到底請爺看什么戲啊?

胤禛坐著嵬然不動,慢慢喝茶:「紀曉嵐,你知不知道,漢臣妄想撫養皇室子女,是什么罪過?」

——什么?

沒等胤禩問出話來,紀曉嵐立即激動地跳了起來:「循貝勒,您的意思是——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知道莫愁,而且願意認下莫愁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嗎?」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好像知道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情,樂得跟個孩子似的。

胤禩瞪大了漂亮的眼睛——這是,小弘歷吃完了不擦嘴?

見胤禩的唇邊果然帶了一抹笑意,胤禛心情也好些了,答得不置可否:「皇額娘當然不能親自出宮,所以讓本貝勒過來問問,那個叫莫愁的姑娘跟皇阿瑪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說敏敏這些年一直是以賢惠規矩著稱的,是以紀曉嵐根本不擔心皇後娘娘會拈酸吃醋,他只是擔心莫愁的名分問題。畢竟,莫愁是漢女,又是未婚先孕,他擔心的是大清後宮根本不能接受莫愁。

——但是如今皇後娘娘的親生兒子過來了,是不是表示,皇後娘娘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認可莫愁肚子里那個孩子是皇家子嗣了?

紀曉嵐立即以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講起了乾隆與莫愁的故事:從來帝王多風流,自古美人愛英雄,乾隆又一次微服出巡中,與俠女莫愁私通款曲,兩情相悅,但是莫愁牽入到一樁貪污案中,為救自己的哥哥而差點送命,乾隆卻在找不到人之後以為莫愁死了,郁郁回宮。但是一個月後,全身是血的莫愁和其妹杜小月在一個大雨滂潑的夜里找到了紀曉嵐家里,紀曉嵐把人救了下來,卻驚愕的發現——莫愁懷孕了!

莫愁說,這個孩子是皇上的,紀曉嵐請產婆算算日子也確實是的。但是現在麻煩了,皇上以為莫愁死了,莫愁又未婚先孕,紀曉嵐自己又是個漢臣——他是真真不知道怎么辦了,只好把莫愁先藏在草堂里,等待機會告訴皇上。

偏偏最近皇上為了晴公主的事大動肝火,而那個富察浩禎又剛好是個「狸貓換太子」的,紀曉嵐怕牽出皇上心中的隱痛,更不敢把這事報上去了。

紀曉嵐不愧為鐵齒銅牙,一樁故事講的是盪氣回腸,讓人對莫愁的經歷唏噓不已。

胤禛也點點頭——他已經查過了,那個莫愁是弘歷在行宮里寵幸的,不算是不自重的女人——不自重的是他那破兒子!吃完了還不帶走,還好高無庸那里還有那個女人的承歡記錄,要不然,這個莫愁還真是冤到死也進不了宮!

胤禩聽得津津有味,心想小弘歷你果然能給你八叔找樂子啊,不過你皇阿瑪心里應該又狠狠給你記上了一筆了吧!

說完之後,紀曉嵐小心翼翼地問:「循貝勒,您看,這事……怎么辦?」

胤禛看了胤禩一眼,發現對方一副還沒過癮的模樣,就揮了揮手:「把那個莫愁和杜小月叫出來給本貝勒看看。」

紀曉嵐連忙讓丫鬟去叫人。紀曉嵐不愧是飽讀詩書的酸文人,禮法絕不含糊,他把莫愁和杜小月單獨安排在後院,只讓兩個丫鬟兩個婆子伺候,外男一律不許見,他自己也只是見見杜小月,但是絕對跟莫愁保持距離。

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扶著另一個大著肚子的婦人過來了,看來她們就是杜小月和莫愁。杜小月容貌清秀,眼睛大大的,很是活潑靈動;而莫愁則嫵媚動人,眉宇間帶著一抹倔強。但是,因為都是出身江湖,兩人身上都有一絲抹不去的蒼涼感。

莫愁去過行宮,自然看出胤禛的服飾象征著何等身份,立即要拉著杜小月下跪,胤禩連忙親自把這個看起來溫柔堅強的女人扶起來,笑著扶到椅子上:「您是皇上的女人,怎么能跪我和循貝勒呢!」

其實這是客氣的,以莫愁漢族貧女的出身,進宮還要換身份,而且不可能封到貴人以上。

莫愁知道這兩人看起來出生就很高貴的人居然是循貝勒和十福晉,更是欣喜了,杜小月已經忍不住了,磕了頭就趕緊爬起來問:「你們是來接我阿姐進宮的是不是?」

杜小月的禮儀雖然不對,行事也魯莽了些,但是看得出她是真心關心莫愁,而且敬意也都做到了,胤禩也就沒跟她計較。

胤禩笑眯眯地拉著杜小月的手:「這位姑娘不要著急,皇後娘娘已經知道了莫愁姑娘的事情,特地讓我們來看看的。但是我和循貝勒是晚輩,當然不能由我們接莫愁姑娘入宮,還請莫愁姑娘多忍耐幾天,我們回去稟明皇額娘之後,皇額娘自然會為你做主的。」

「謝謝您,十福晉。」莫愁握著胤禩的手,眼中溢出了淚水,「我不進宮沒有關系,但是孩子不能沒有父親,謝謝您,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胤禩柔柔地撫摸著莫愁的手,給她安慰,心里卻在嘆息——果然是一個傻女人啊!進了宮,就沒有什么夫妻父子了,只有君臣,只有主子和奴才……

胤禛則對紀曉嵐說:「你私藏莫愁,本該處以極刑——」

杜小月聽著連忙要叫,胤禩卻輕輕拉了拉她,給了一個安慰的眼神。

果然,胤禛接下去:「但皇額娘說了,你也保護了皇家子嗣,所以功過相抵,不追究了。莫愁的事情她會處理,你再照顧她幾天。」

「臣紀曉嵐謝皇後娘娘恩典,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紀曉嵐連忙跪下,臉上是掩不住的喜氣。

作者有話要說:不存在先開鐵齒銅牙還是先開還珠的問題,反正劇情都竄了,後續故事是摻和在一起的,各位看官當原創的也沒多大問題。

先讓莫愁出來,只是作者覺得該給令仙子分分寵了……

☆、喃語

「處理」完莫愁的事情已經是傍晚了,胤禛扶著胤禩上了馬車,趁著宮門還沒關,趕緊回去。

胤禛還是抱著胤禩,因為夜涼,胤禩覺得還是挺舒服的,不由動了動身子:「你……真要接那個女人入宮?」

胤禛又把他抱緊了一點:「弘歷的孩子越多越好。」

「開枝散葉?」胤禩不由想笑,「難道你是在反省,你這個『皇阿瑪』在這方面做的不夠好?」是不夠好,現在活著的只剩弘歷、弘晝和弘瞻,其中弘瞻還被過繼出去了。實際上,上輩子爭得厲害的兄弟們當中除了一個「妻奴」的他,各個孩子都比雍正這個皇帝多。

「不是,」胤禛頓了頓,忽然低頭細看他的臉,「胤禩,你告訴我……你真的想做慈寧宮的女主人?」

胤禩身體頓時一僵,胤禛卻湊近了他的唇,輕輕點了一下:「若你說的是真的,我就要那個位子。」

胤禩被那溫熱的氣息弄得心中一亂,反應過來後立即別開燒紅了的臉:「你干什么,雍正!」只是這話已經一點氣勢都沒有了。

胤禛唇邊溢出罕見的笑容:「你那天在房里跟胤禟他們說你對我也有意思,我很高興。」

「你又派人監視我!」胤禩心里不由一酸,隨即就暗罵自己非常沒出息。

「沒有,」胤禛解釋,「是二哥告訴我的。還有,之前那次,是我聽到你跟你姐姐說話的。我從來沒有派人監視你。」

「是嗎……」胤禩不知道該不該信他,忽然又想到他剛剛的問題,不由自主地挑釁,「其實做不做皇帝爺上輩子就不在乎了,這輩子倒霉攤了個女兒身子,更是沒可能了。爺只是不想看著你上輩子贏了這輩子還得意而已。」

胤禛臉上還保持的帶著淡淡笑容的溫柔:「……隨便你吧。」

——隨便?

胤禩剛想說「你瘋了吧」,就聽那人繼續道:「沒得到那個位子的時候,我真的是發瘋了的想要。但是真正做了皇帝,才發現那張龍椅不是那么好坐的……很累很累,而且力不從心。」胤禛的聲音很淡很淡,讓胤禩相信,他在陳述事實。

「……你什么意思?」胤禩的聲音不由有些顫抖,他忽然想到上輩子自己去養心殿見他的時候,他是一個人坐在龍椅上,燈光昏暗,那么孤獨,那皇帝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威勢,反倒成了一種可憐。

「皇阿瑪臨終前對我說過實話,我太過喜怒形於色,並不是做皇帝的最佳人選,只不過恰巧是當時的朝廷最需要的。而你的性格是跟我最為互補的。可惜,他老人家也不相信你我還有和解的一天。」胤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上輩子沒有這個機會,但是這輩子,你若願意,我想試一試。」

胤禩被他弄得又是感慨又是驚愕,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把人推開,嘲諷般的冷笑:「小九他們是跟我說過你要為弘歷選個繼承人,但是我了解你,雍正,你絕對不是那種能放開到了手的權勢的人!」自己剛剛差點……就被他蠱惑了。

「或許吧,」胤禛並沒有反駁,事實上他自己也很不確定,「所以我說,試一試。」

「你要跟我合作?別到時候咱們自己都斗不過來!」胤禩繼續冷笑。

胤禛沒有生氣,而是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

胤禩仔仔細細把他的臉看了一遍,還是嘆氣:「皇上,奴才真的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攤丁入地、改土歸流、火耗歸公……』,為了做成這幾件事,我被全天下唾罵,被整個朝廷逼迫,要不是十三拼死相護,要不是年羹堯他們還算爭氣,我早就被你們從龍椅上拉下來了。」胤禛沒上眼睛,幾多感慨,「其實我當時真的想過,要是由你來做,肯定不會弄成這樣。」

胤禩看著有些心疼,但是嘴還硬著:「奴才當時也沒想到,皇帝陛下居然會讓田文鏡拿著鞭子去那些仕子家抽人,綁人去修繕河堤,這簡直就是往奴才手里遞把柄!」

「御人之術我不及你,而深謀遠慮則比不上二哥……」胤禛想起胤礽真正觸到康熙逆鱗的那個大膽舉動,自嘲地笑了笑,「或許正如你福晉當初罵的那般,我不過是漁翁得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