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1 / 2)

黑白道 未知 6166 字 2021-02-13

會議很快開完,刑警大隊都動了起來,李斌良也和胡學正也不遲疑,來到林平安家。

14

李斌良和胡學正出師不順,到林家撲了個空。

林平安家住在一條小巷里,是一個不大的小院和一幢陳舊的小屋,磚臉,後面和兩邊卻是土牆,房蓋是油氈紙的,上邊壓著橫七豎八的木桿。李斌良和胡學正來到院門外時,發現門上上著鎖,家里沒有人。

向院里看看,房門也上著鎖,小院十分零亂,給人已幾天沒收拾過的感覺。顯然,突如其來的災難使這家人失去了生活的情趣。

林平安的屍體檢驗後已經火化。那么,現在這一家人去哪里了呢?

兩邊的鄰居有人向這邊探頭探腦,是警惕、戒備的目光,當他們看清李斌良時,目光都改變了,變成了好奇,互相說著什么。一個老太太慢慢走過來,上下打量李斌良片刻,嘻嘻笑了:「象,真象。你們是公安局的吧,你姓李,是……是隊長,對不對?!」

李斌良明白這好奇的老太太什么意思,肯定是他們聽說過自己長得象林平安,也知道自己是公安局刑警大隊的領導。對老太太叫自己隊長,有幾分得意,也有幾分遺憾,可身邊有胡學正,又感到幾分尷尬,急忙解釋道:「大娘,我不是隊長,我是公安局刑警大隊教導員!」

老太太豁牙的嘴嘿嘿地笑著:「我不懂你們那些官名,反正我知道,你是破案的官,你說了算,對不對?」

這老太太,就好象有意是的,忌諱啥她說啥,李斌良更加尷尬。扭頭看胡學正,他已經把頭扭向一邊,看不到表情,但肯定不好看。可以預料,老太太的話對自己和他的關系有百害而無一利。

還好,老太太轉了話題。「哎,隊長,咱們市社會治安也太不象樣了,在家門口殺人,你們又不破案,可讓老百姓咋過日子呀?聽說,還殺到你們頭上去了?你們拿著國家工資不破案,干啥吃的呀……」

老太太這么一說,旁邊看熱鬧的幾個鄰居都湊上來,七嘴八舌的添油加醋:「誰說不是,往後,誰夜間還敢出門哪?這么大的案子都破不了,公安局有啥用啊……」

這回,李斌良和胡學正都尷尬了,可胡學正把臉轉向李斌良,那意思分明是:他是刑警大隊領導,你們有話沖他說吧!李斌良只好搶過話頭,對為首的老太太道:「大娘,我們就是來破案的,我們得找林平安的家人調查一下,他們去哪里了?」。

還是那個老太太止住眾人的吵嚷,用凄慘的聲音告訴李斌良和胡學正:「咳,別提了,這家可太慘了,兒子被殺,當媽的咋受得了哇,今兒早一起來就暈過去,送醫院了……」

這是一個有八張病床的大病房,住院的患者再加上護理人員,滿屋子都是人,打開門,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

李斌良想,在這樣的病房住院,病不加重就算萬幸了,還想治好?可他也知道,目前在我國基層市縣,多數群眾住院就是這樣的待遇。條件優良的病房也有,可那需要錢或者是權。

病房人多,一時看不出哪個是林平安母親的病床,哪個是林平安的妻子。正在尋覓,忽然聽病房角落有人抽泣,李斌良舉目望去,正是林平安的妻子。

李斌良知道,自己的到來觸痛了她的心,她身旁床上那昏迷的老太太,顯然就是林平安的母親了,床邊還有一個中年男子,約四十多歲,臉色黛黑,一副農民面孔,一雙木然的眼睛向這邊望著。只有那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還不知道失去父親意味著什么,在床頭攀上攀下的,見到李斌良停下來,把好奇的目光盯向他。

李斌良和胡學正躲閃著一張張病床和人的身體,終於走到林平安母親的床前。他們先看了一下睡著的老太太。林平安妻子止住淚水,把一旁的中年男子介紹給他們,李斌良已經認識他,是林平安的哥哥,勉強向李斌良笑笑,露出非常明顯的豁牙。

病房太不方便,李斌良把林平安的妻子請到走廊里,坐到一張長條木椅上。

林平安妻子好不容易才止住抽泣,但,對李斌良的提問還是一問三不知,跟第一次詢問說得差不多:林平安是好人,沒有仇人,不應該發生這種事……談了十來分鍾都是這些話。李斌良倒沒說啥,胡學正在旁用不大的聲音開口了:「這可怪了,他沒有仇人,那是誰殺了他?!」

林平安妻子沖胡學正抬起淚眼,哭出聲來。「你咋這么說話呀?難道我不想抓住殺人犯,給平安報仇,可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平安真的沒有仇人哪!」

胡學正還想說什么,被李斌良搖頭制止,然後用更緩和的聲音問:「您別著急,我們都是為了破案,為了給林平安報仇才這么問您的。您再想一想,既然他沒有仇人,能不能是出差時在外邊得罪了人?被人……害了!」

對這一點,李斌良自己也覺得可能性太小,因為早在林平安回來之前,本市已經發生兩起同類案件。然而,這句無意中說出的話也觸動了他自己的一根神經:三天前殺手襲擊自己前,好象聽到火車到站的氣笛聲,後來林平安被殺也是那個時間。這顯然不是巧合。

既然不是巧合,那么,殺手就是知道林平安那個時間回來,預先埋伏在那里的。只不過第一次碰上了自已,但在第二次,非常准確地等到了林平安,把他殺掉了。

這也就是說,凶手知道林平安在那個時間必然經過那條便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天哪!

他的呼吸急促進來:「您再想一想,林平安出差後,跟你說過啥時回來嗎?」

林妻一愣:「沒有哇,他每次出門沒有准兒,說不定啥時回來,不過……」她停了停,猶豫地說:「他往家打過電話,說他這次出去挺順的,簽了份3萬條麻袋的合同,能掙幾千塊錢的獎金……對了,我們家雖然窮,可為了平安聯系業務,還是安了電話。他在電話里說,第二天夜里回來,可不知為啥沒按時回來,直到三天後,才……」

林平安的妻子說不下去了。李斌良的心突突跳起來:「你是說,林平安跟你說過,他在打電話的第二天回來,那是哪一天?」

林平安妻子:「我不是說了嗎?是他被害前三天……」

怪不得……看來,林平安兩次歸來的時間殺手都掌握,這……

李斌良強制著自己鎮定下來,繼續用和緩的聲調問:「他後來給你打電話了嗎?說沒說為啥沒按時回來?」

林平安的妻子搖搖頭:「沒有,他沒按時回來,我也有點著急,可他經常這樣,也知道他這人省細,沒什么特別的事舍不得花錢打長途,也就沒放到心上,誰想到會出這種事啊!」

胡學正頭腦反應很快,在旁聽出門道,上前一步問:「那么,你接電話時有別人在場嗎?接完電話你跟外人說過嗎?」

林妻搖搖頭。「是晚上接的電話,只有家里人,跟別人說這個干啥呀?」

那么,殺手是怎么知道林平安返回時間的?

李斌良和胡學正互視了一眼,李斌良聽到,胡學正的呼吸有點急促起來。

這時,林平安的哥哥從病房里走出來,告訴林妻,老太太醒過來了,林妻急忙返回病室,病房里傳來老太太凄慘的哭叫聲:「平安,我的兒啊,你咋把媽扔下不管了……」

一聽到這聲音,李斌良的心緊緊揪到一起,再也不敢進病房了,轉身和胡學正向醫院外面走去,可林平安的哥哥卻攔住了他,用悲憤和哀求的聲音道:「同志,您們一定要破案哪,一定要把那殺人犯抓住,給俺弟弟報仇啊。俺們哥們都窮,沒錢給報答,只有求你們了,給俺兄弟報了仇,俺們忘不了你們哪……」

這個漢子說著也嗚嗚哭起來。

走出醫院大門,李斌良發現胡學正忽然不見了,急忙回身尋找,卻發現他躲在門柱子旁打手機。「……具體情況回去再跟您匯報吧……」見到李斌良有點尷尬,急忙關了手機,勉強鎮靜道:「秦局讓咱倆馬上回去匯報!」

李斌良很不高興:這胡學正,怪不得吳志深對他有看法,看來,今後真得小心他點……這匯報也太急點了吧,應該再查一查啊,消化一下呀,現在能有什么匯報的?不就這點事嗎?

李斌良在大學里養成的習慣,發生什么問題,總是在已知情況的基礎上進行分析概括,得出一個初步結論來。因此,在回局的路上,他經過緊張地思索,概括出一個結論來:既然這個殺手知道林平安的准確返回時間,就應該是林平安身邊的人。然而,既然自己被襲是殺手弄錯了,那又說明,殺手又不掌握林平安推遲的返回時間,或者說,他是後來才知道林平安的准確歸期,因此他又不可能是林平安身邊的人。這就產生了矛盾:殺手不會分身法,不可能既在林平安身邊,又不在林平安身邊。

那么,再進行一下推論呢?對,殺手不是一個人,最少是兩個人甚至更多。

天哪,一個殺手就夠了,難道還有兩個、三個……雖然是初夏時節,得出這個結論後,李斌良卻感到一陣寒意向自己的身心襲來。

15

走到秦副局長辦公室時,李斌良一拉門的把手,發現門是鎖著的,敲了下門,有腳步聲走過來推開門,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黝黑的臉膛,原來是吳志深。他開門後對李斌良笑笑,把二人讓進屋。屋內煙氣騰騰,秦副局長正在和吳志深都在叼著煙大吸特吸,看到他們,二人都露出緊張期盼的目光。秦副局長把煙掐滅,用一種怪怪的聲調道:「快……談談吧,到底怎么回事?」

李斌良猶豫了一下:「這……應該報告蔡局長吧,讓他也聽聽!」

秦副局長:「等一會兒,你們先說說,咱們研究出個意見再跟他匯報。快說吧!」

李斌良看一眼胡學正:「你說吧!」

胡學正輕聲一笑:「我可知道自己是打啥家伙的,有你教導員在,能輪到我說話嗎?!」

這個難聽勁兒!李斌良橫了胡學正一眼,沒有跟他一般見,就把經過簡單匯報了一遍。秦副局長聽後,舒了口長氣,有些不滿足地:「就這些?沒別的了?」

吳志深也出了長氣說:「我還以為發現什么大不了的,原來就這些!」

胡學正斜了吳志深一眼,哼了聲鼻子,忍不住開口道:「我們這是沒啥大不了,可真希望有人拿出來一個大不了的來!我們覺得,那個殺手應該在林平安身邊尋找,否則,他不可能知道林平安回家的時間和路線。難道這不是一個突破嗎?!」

秦副局長哼了一聲鼻子:「是嗎?那我問你,毛滄海被殺怎么解釋?李斌良遇險怎么解釋?殺手既然在林平安身邊,他難道會分身法,能兩邊兼顧?」

胡學正一下被問住了。

不愧是老刑偵,一下就說到要害處。李斌良不由暗暗佩服,也不再隱瞞自己的思考,一一向秦副局長做了匯報。

當李斌良說完「殺手不是一個人,最少有兩個,或者更多,甚至有可能是個團伙!」這最後一句話後,無論是秦副局長、還是吳志深及胡學正,都怔住了。從來不動聲色的秦副局長也現出震驚的表情,許久說不出話來,臉色嚴峻得在黃中都透出青來了。他的這種表情,使李斌良心中生出幾分得意:怎么樣,你不是總以老刑偵自居嗎?看來,你還沒想到這些吧!再看吳志深,同樣是震驚不已的表情,胡學正的臉則有點發紅,他是為匯報著急而後悔或是吃醋吧。

室內一片寂靜,忽然電話鈴響了,把四人都嚇了一跳,秦副局長驚得身子一閃,急忙又伸手抓起電話:「是我……啊,有點收獲,不過還說不准……我們准備研究一下再向您匯報……好,我們馬上過去!」

秦副局長放下電話,臉上y晴不定,沉吟片刻對三人說:「蔡局讓我們馬上向他匯報!」

在去蔡局長辦公室的路上,吳志深拉李斌良一把低聲說:「看見沒有?一有線索,就把咱們撇到一邊去了!」

李斌良也感覺到這一點,但沒以為意,只要破案,誰願往前搶就搶吧。他問吳志深去黃色一條街調查的情況,吳志深搖搖頭:「白扯,能查出啥來,這案子就是真和鐵昆有關,也用不著他親自動手……還真見著他了,不過我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一看他就來氣,他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問了一會兒話不投機,我就找他幾個手下去了,誰知道秦局和他嘀咕些啥……後來秦局接到胡學正的電話,我們就急忙趕回來了……哎,見到蔡局長你一定要搶著匯報!」

吳志深的話還應驗了,向蔡局長匯報的時候,全是秦副局長一個人說,他連眼睛都不向李斌良看一眼,胡學正間或在旁邊幫一句腔。兩人把查到的情況及李斌良的分析都詳細地談了一遍,聽上去,一切就象是他們兩人得來的一樣。

蔡局長聽完匯報吃驚不小,經短暫研究,迅速決定下步工作重點是尋找林平安身邊的人。

李斌良和胡學正不得不再見林家人,再次趕到醫院。

這回,秦副局長和吳志深也一起來了。

胡學正把林妻找出病房,指著秦副局長給林妻介紹說:「對你丈夫被害一案,我們局領導非常重視。這位是秦局長,他來向你了解一下有關情況!」

秦副局長開門見山:「我想了解一下,你丈夫平日和誰關系比較好?」

李斌良聽了秦副局長的話,一種羞愧的感覺從心中生起。是啊,自己只顧打聽林平安與誰有隙了,卻沒有往他的友好這方面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友好不等於不是仇人哪,這個世界上口蜜腹劍的人還少嗎?有的人,明明恨死一個人,可表面卻一副友好姿態,趁人不備突然下手,置人於死地。今後,對人還真得注意點……這起案件從種種跡象上看,一定是了解林平安情況的人干的,極有可能是關系密切之人。

秦副局長果然問對了。林平安妻子稍一思索:「你們問這干啥……平安他不是那種好交好為的人,要說朋友……也算不上朋友,不過,他和吳軍平時倒挺好的……」

吳軍?!吳軍是誰……

林平安妻子說:「他也是麻紡廠的推銷員!」

李斌良聽得心又咚咚跳起來,聽著秦副局長繼續問道:「林平安這次外出,他們是一起走的嗎?」

林妻搖搖頭:「不知道,我沒問過,他們推銷員多數都是自己跑自己的,好象很少兩人一起出去!」

秦副局長不再往下問,說了聲謝謝,掉頭向醫院外面走去。

林妻扯住李斌良:「同志,這……怎么回事?你們可別懷疑吳軍,他跟平安可好了,跟親兄弟似的……」

李斌良勉強一笑:「你放心,我們不會冤枉好人的!」

走在路上,李斌良從吳志深口中知道一個重要信息。原來,這個吳軍過去是有名的混混兒,愛打架,還愛動刀子,被拘留過兩回,有一回把人家打成輕傷,還被勞教過一年。說完後,吳志深用很肯定的口氣對李斌良說:「這小子可是個狠角,啥事都干得出來,沒准這案子還真是他做下的!」

李斌良感到自己的心咚咚跳得格外地快起來,難道這回真的查到了……可他又有些懷疑,因為他覺得,這樣的大案不象是小混混能干得出來的。麻紡廠一位副廠長接待了四人,他有三十六七歲的樣子,油頭粉面的。一聽問吳軍的情況,長滿酒刺臉現出一種不太自在又很關心的表情:「啊……這……你們問吳軍……這……對,他是和林平安一起出去的,這我知道,我能證明!」

四人精神一振。秦副局長問:「你怎么知道的?」

副廠長表情恢復了正常:「很簡單,吳軍給廠里拿來一份簽好的購銷合同,那上邊有他和林平安兩人的簽字。對,他還跟我說了,過兩天去青原縣,他已經和那里的一個糧庫聯系過了,還可以簽一筆大合同!」停了停,面現不安之色:「怎么,你們懷疑他?這……」

從副廠長的口中了解到,原來,吳軍從前是林平安的徒弟,勞教出來後是林平安苦口婆心勸導,他才慢慢改了,知道好歹了,因此很感激林平安,兩人就越處越好。

副廠長不是傻子,盡管四人回避著他的問詢,還是猜出了什么,眼睛閃著復雜的光,想說不說地:「……你們……懷疑他……這小子……不能吧……」

秦副局長瞪起眼睛:「啥意思?把話說明白!」

「這……」副廠長想了想,下了決心似地問:「你們是不是懷疑吳軍殺的林平安?」

秦副局長:「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

「這……」副廠長說:「我……我不能瞎說,不過我不說你們也能知道,吳軍那小子當年可狠著呢,誰要惹急了他,敢要你的命。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雖然表面上對林平安挺好,可誰敢保證他們之間沒有矛盾,這次一起外出,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當然,我這是懷疑,是瞎說,只供你們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