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部分(1 / 2)

黑白道 未知 6198 字 2021-02-13

因此,秦榮開始堅決不同意幫這個忙,可後來還是同意了。正是在他的直接幫助下,一個移花接木之計得以實施。就在審訊全部結束、死刑將定、判決即將下達、已經很少有人再接觸季小龍的時候,他以外地公安機關一起案件牽扯到季寶子為名,前往提審,偷梁換柱,順利完成了質換任務。

那個外地警官就是季寶子的孿生兄弟。對了,他叫朱貴。當時他穿著一身警裝,戴著大墨鏡,很難認出其真實面容。經過也很簡單,進入提審室後,他打開季寶子的手銬,與朱貴換了衣著,再把手銬戴到朱貴的手腕上,兩人角色互換,朱貴被帶回了監舍,而季寶子則人不知鬼不覺虎出牢籠。那個孿生兄弟也真夠意思,直到刑場也沒改變態度。當時,自己還提心吊膽著呢,最後一個槍斃他,槍手又停了那么一會兒,特別是他轉過身來好象要喊什么那會兒,簡直要把自己的心嚇出來了。還好,正好在那時槍聲響了。後來,李斌良的錄象機對朱貴的臉照起來沒完,擔心他看出什么,或在電視里播出時露餡,就走上前干擾了他一下……

風險很大,但回報也很大,算起來還是值得的。那件事後,他如願以償地當上了副局長,分管刑偵和經偵工作,這更使他如魚得水。分管刑偵使他覺得手中有了生殺予奪的大權,分管經偵更使他在經濟上受益非淺,什么黃金案,詐騙案,抓哪個,放哪個,哪個案怎么辦,是輕辦還是重辦,是真辦還是假辦,都要經過他。

季小龍出籠後就遠離了本市,但秦榮知道,他並沒有和本市的某些人斷了關系,有兩起未破的殺人案件,秦榮也看出是他的手筆,就找到鐵昆提出抗議,從那以後,他好象從本市消聲匿跡了,直到出了毛滄海那起案件。好象是時運到了,他從毛滄海案件一出就感覺到,恐怕要出事,要出大事,雖然捂著蓋著,事情還是有點不可收拾了……

秦榮覺得,所以出現今天的局面,李斌良是個重要因素。從他來到公安局那天起,就感到他是另類。他身上有一種和自己格格不入的氣味,讓人處處小心著他。他一調入刑警大隊,就感覺到一種清晰的危險襲來。會上會下,總把什么秉公執法、為警清廉掛在嘴上,就好象紀檢委一樣,而且不止是說,他來真的,媽的,他比雷明還壞,還礙事,自他到了刑警大隊之後,自己干什么都不方便了,都要小心他,他和自己不是一種人,他是自己的天敵,是那種所謂的「真正的刑警」。

對這種真正的刑警,秦榮感到害怕。

事實證明了自己的感覺。盡管明里暗里沒少給他下絆,可他還是一如既往,象一頭永不回頭的犟牛,最終讓他發現了真情……而且,他的分析能力,工作精神,也都讓人害怕。林平安被殺後,他馬上就分析出殺手不是一個人,有同伙甚至是一個殺人集團,當驟然聽到他的話時,自己連震驚帶害怕,嚇得差點露出馬腳;接著,自己想把他的注意力引到吳軍身上,讓他陷入雲里霧里,可沒頂用;制造一起殺手案把他從金嶺引回,仍然沒有騙了他;後來又讓鐵昆拋出黃秀秀的屍體,想引開他的注意力,他還是不為所動。而且,無論是清除還是提拔,都沒使他氣餒……現在,他又發現了季寶子還活著,繼而摸到了自己身上……

秦榮的心向下沉去,沉去,向沒有底的地方沉去。他游魂一般向前走去,不知去向何方,他想退回去,卻知道已經不可能,他只有向前走,必須向前走,盡管不知前面何處是歸鄉。

突然,前面一聲威嚴的喝令傳來:「什么人,站住,我們是警察!」

他嚇了一跳,這才抬起眼睛,看見幾個全副武裝的警察迎面奔來,心一驚,以為是來抓自己的。然而,幾個警察奔到他跟前停住了腳步,紛紛敬禮:「對不起,是秦局長,我們在巡邏,剛才沒看清你,還以為……」

是幾個巡警,他們再三道歉後向遠處繼續巡邏。這使秦榮恢復了一點自信。是啊,不管怎么著,我現在還是副局長,他們暫時還不能把我怎么樣。現在說沒路了還為時過早,還有路,甚至有很多路可供選擇,鹿死誰手還很難說……他站住腳步,向前面望望,發現市公安局大樓就在前面,蔡明臣辦公室的燈還在亮著。他的心又一緊:媽的,這時候他還不睡,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和李斌良在研究對付自己……

站了片刻,心中罵了句:媽的,愛咋咋地吧!轉身向家中的方向走去。

秦榮離開後,一個人影又從暗處閃出來,望了秦榮消失的背影片刻,轉身向另一個方向看去。

他看的也是公安局的大樓,看的是那亮著的窗子,蔡局長的窗子。

秦榮真猜對了,此時,蔡局長真的在辦公室研究他,和蔡局長一起研究的真是李斌良。

10

原來,四人散後,蔡局長和李斌良都睡不著,又湊到一起,對案件背後的深層東西進行了研究,此時,研究已經有了一點結果,而這結果使他們張口結舌,一時都呆住了。

紀雲龍怎樣脫出牢籠已經昭然若揭了,可那些人為什么要費盡心機救他出去,動機和目的是什么。

分析的結果是:

一、他們在季寶子的壓力下,不得不想辦法把他救出去。也就是說,他們害怕季寶子。那也就是說季寶子掌握著他們一些不可告人的東西;

二、他們需要季寶子活在世上。也就是說,需要他替他們干些什么;

三、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然而,季寶子已經放出三年多快四年了,他活在世上不但對無辜的人們、對放他出去的人也是一種威脅,按理,那些人應該有機會除掉他。可他們沒有這樣做。這里面的原因:一是季寶子有能力保衛自己的生命;二是那些人還需要他,甚至是比較長遠而迫切的需要。

那么,這個需要是什么?只有季寶子的特長:殺人!

居然存在這種事,而且,這種事居然出在自己身邊!

不解、仇恨、恐懼等多種復雜的感情攫住了李斌良的身心。他好象被誰扼住了咽喉,好象要被桎息了。接著,熱血又從胸中往上涌,一切感情都化為強烈的、不可抑制的仇恨。他簡直無法相信,在自己的身邊,有人會干出這種事。他與他們不共戴天,他就是豁出命去,也要跟他們斗到底!

蔡局長終究是久經歷練,雖然也是心如海濤,但表面上不露聲色。他象自語又象告誡李斌良地輕聲說:「不過,這只是分析,我們還沒有證據,所以,這最後的分析結果一定要保密……我們已經踏入雷區,要特別小心!」

李斌良想:是的,這只是分析,但無數若明若暗的現象已經說明,這種分析的真實性不容懷疑。

蔡局長既象鼓勵又象發誓:「斌良,這就是咱們要面對的一切,我們別無選擇,只有和他們斗到底了,只有把他們都揭露出來,消滅掉!」

李斌良沒說話,他覺得,此時任何語言都顯得沒有力量。

蔡局長站起來。「今夜就到這兒吧,你休息吧,好好睡一覺,要攢足勁兒跟他們斗!」為了鼓勵李斌良,他又說了句自己並無把握的事:「對了,告訴你一聲,幾個局黨委成員已經串聯過,向市委推薦由你任刑警大隊大隊長兼任教導員職務,我已跟市領導談過了。」

這確實是件好事,應該高興,可此時他高興不起來,因為面臨的一切太沉重了。別說市委能否通過還不一定,就是通過了,他也無法保證自己的生命能否延續到就任大隊長職務。因為他知道,如果那些人知道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他們為了活下去,肯定會千方百計要自己死,要自己的命。

可是,自己不能死,要死的應該是他們,是那些罪犯,是殺手季寶子和那些腐敗分子。

為了自己活下去,他們必須死,也應該死。

你死我活。沒有半點妥協的可能。

此時,鐵昆想的也是這個問題。他也不想死,他要活,而且要好好活,和從前一樣的活。因此,就必須有人死。

現在,有兩個人必須死。

必須死的兩個人一個是李斌良,另一個是——紀雲龍。

當然,如果難以做到,死一個也行。他既可以姓李,更可以姓紀。

不過,這不能由他自己決定。

為此,他決定打個電話。可是,他剛把手機打開,又急忙關掉。拿起桌子上的電話,又象燙手般放下。無奈之下,他只好在半夜里離開溫暖的被窩,離開舒適的床鋪和豪華的房間,穿上衣服,走出去,到外面,還得盡量遠一點去打公用電話。

他邊往外走邊在心里咒罵:媽的,干點事可真不容易,連自己的電話都不能打……他又想到自己打給電話的人,媽的,他也是這樣啊,人們肯定都叫他腐敗分子,可當一個腐敗分子難道就那么容易嗎?

他感到,這世界實在太糟了,這社會實在太不美滿。你看人家美國,只要有錢,什么也不怕,雇個殺手要人一條命,算個啥呀?想抓我,沒門兒?律師往那兒一站,沒有確鑿證據,你動我一下試試……哎?對呀,這也是條路哇,到外國去……

他這么想著來到一個磁卡電話前,半夜三更,跟前沒有一個人,他把磁卡c入電話開始撥號。

鈴聲響了幾下,卻忽然關了。再打,電話里傳來的是:「你撥打的手機已經關機或不在服務區內」。

媽的!他惡狠狠地摔了話筒。

他四下看看,夜色如磐,大約正是午夜時分。附近沒有一個人影,只有自己站在這里打電話。

如果有人看見一定非常奇怪:一個全市著名的企業家,千萬富翁,身上帶有兩部手機,卻半夜里來到街上打磁卡電話。

這他娘的是什么世界!

他感到很悲哀。等了等,再撥電話,仍然是關機的回音。

這天夜里,市委大樓有幾個窗子也在亮著,那是常委會議室。

市委常委會在進行。

會議的中心議題是雲水公路建設問題。在這個問題上,領導們發生了尖銳的分岐。

分岐主要發生市長魏民和市委副書記劉新峰之間。這一個時期,市委書記沒在,由市長魏民主持全市工作,成為事實上的一把手,而剛剛從黨校學習歸來的市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劉新峰則無形中晉了一位,成為二把手。

當前,本市有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在傳播,有的說魏民將晉為書記,成為名正言順的全市一把手,而劉新峰接任市長職務,還有的說劉新峰被地委派到中央黨校學習,是重點培養,這回要越一格,直接任市委書記……這些消息象風一樣,吹得人心浮動。因此,在這種局面下,兩人發生分岐,就特別敏感。別的常委不好說什么,都冷眼看著,保持沉默。

爭論的焦點是由誰來承建雲水公路。項目省里已經確定,投資馬上就要到位,今年秋季開始備料和前期工程,明年全面啟動,因此由誰來承建就成了當前需要考慮的迫切問題。

當然,他們爭論的不是哪個具體的工程隊來承建,這不是市委的任務,而是確定方針大計,確定指導思想。市長魏民力主由本市工程隊伍承建:這是由本市負責的工程,理應由本市工程隊承建,因為這可以解決大量就業問題,增加本市的經濟收入;副書記劉新峰雖然沒有公開反對,但態度非常鮮明:不應該僅局限在本市的工程隊伍,應該向全省乃至全國公開招標,通過競爭的形式,選擇資質好、實力強的施工隊伍。兩人各持己見,都有充分的理由,誰也說服不了誰。其他常委也不好表態。最後,還是三把手——另一名副書記說了話:「我看,這個問題很復雜,一時半會兒很難討論清楚,好在還來得及,我建議大家都再考慮一下,下次常委會再討論吧!」好歹中止了爭論。都是領導干部,在這種情況下,魏民和劉新峰相視一笑,把話打住。

第二個議題是劉新峰匯報剛剛結束的全區政法隊伍建設工作會議精神。他說,地區政法會議分析了當前政法隊伍現狀,指出了存在的隊伍不純、素質不高、作風不硬、形象不佳等問題,尤其強調要解決循私枉法、貪贓枉法等司法腐敗問題,要求黨委政府高度重視政法隊伍建設,配齊配強領導班子,加強教育管理,嚴格法紀,對那些違法亂紀、敗壞政法機關聲譽、破壞法治建設的腐敗分子,要堅決清除出公安政法機關,以純潔隊伍,查實問題的,要依法嚴肅處理。為經濟發展提供一個公正的執法環境,樹立政法機關的良好形象。

劉新峰匯報結束後,會議順理成章地轉向第三個議題。魏民市長說:「新峰的匯報大家都聽到了,今後,加強政法隊伍建設是一個重要任務,我們要高度重視,下大力氣抓好。我覺得,隊伍建設的關鍵環節是用人,配好班子,這既包括公檢法司的領導班子,也包括這些部門的中層班子。而在這幾個班子中,公安機關身處執法第一線,肩負的擔子最重,為此,要首先把這支隊伍建設好。最近,市公安局反映一個問題,他們刑警大隊沒有領頭人,大隊長因病住院,一直由教導員主持工作。現在看,隊長的病情越來越重,已經不可能重新上班,而主持工作的教導員……對了,在座的都知道吧,叫李斌良,原來是政府辦的秘書,調到公安局任政工科副科長,後又調到刑警大隊任教導員。經過一段時間的考驗,證明他是勝任的,工作是有成績的,上次常委會曾經研究過,提拔他為副政委,可他自己拒不接受,強烈要求留在刑警大隊。現在看,時機已經成熟,公安黨委也向推薦他接任隊長職務,並繼續兼任教導員。大家看怎么樣?」

因為上次討論過提拔副政委的事,所以這次很快就通過了。只有主管干部的副書記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我管了好幾年干部,還第一次遇到辭官的呢。我看,得考查一下他的智商,到底適合不適合當刑警,哪有不當副政委偏要當刑警隊長的!」

有幾個人笑了。

魏民笑著對劉新峰點點頭:「怎么樣?這回你滿意了吧,你的校友哇。要是再不提,咱們班子恐怕就不團結了!」

這是玩笑話,但無意中碰到了什么,大伙勉強陪著笑。劉新峰好象沒聽出來,笑著說:「如果是這樣,那李斌良感謝的該是我了,哪位把話透給他,應該有點表示吧……對了,刑警大隊長雖然不是副政委,可有實權,能值多少錢哪?大伙說個價,我好向他討要!」

又一陣笑聲。

笑後,魏民好象忽然想起什么事:「對了,新峰,你剛才傳達地區政法隊伍建設工會議精神,我注意到,里邊有重要一條,公安機關的領導班子要年輕化,我看,這條很重要,咱們也研究一下吧!」

有點突然,大家都沒有思想准備。但魏市長的話是依據地區政法隊伍建設會議精神提出來的,也很正常,就沒人反對。不過,都在心里劃了混兒:他這指的是誰呀……

「大家不要誤會。」魏市長說:「我說的不是蔡明臣,他是地委管的干部,咱們沒有權力動,可他們班子的平均年令確實大了些,其他人是歸咱們管的。前幾天,分管治安的副局長雷明同志找了我,說自己年紀大了,覺得身體吃不消,要退下來。我看,可以滿足他的要求。他干了一輩子公安,竟受累了,已經過五十了,該歇歇了,咱們得對這樣任勞任怨的同志負責呀。我看,換個年輕一些的同志怎么樣?」

太突然。這幾年,上級是提倡領導班子年輕化,公安機關領導班子年紀太大確實不合適,可是,這……

劉新峰咳嗽一聲開口了:「這件事得慎重對待,何況,頂替他的位置還沒有人選。咱們是不是先醞釀一下,讓組織部先考查一下,下次會議再拿出個意見來?」

別人沒吱聲。魏民想了想:「也好。這個問題就下次研究干部時再議吧。不過,公安局的班子確實需要盡快加強。既然上級提出加強隊伍建設,我倒又想起一件事,公安局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政委了,蔡明臣多次向市委反映擔子太重,政委是副處級,不發咱們管,但我們可以給他配個副政委。組織部經過考查,推薦一個人選,我也沒考慮成熟……」向組織部長示意:「你談談吧!」

組織部長咳嗽一聲:「那好,我匯報一下。組織部經過考查,經綜合各方面意見,決定向常委會推薦政府辦副主任余一平同志到公安局任副政委,協助蔡明臣同志抓隊伍建設……」

一時沒人說話。在座的都是人精,明白討論干部是怎么回事。雖說名單是組織部提出的,可都得事先經過主要領導同意,再經過書記碰頭會串聯,基本形成統一意見,才能拿到常委會上。而書記碰頭會一般包括書記、第一副書記兼市長、第二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和主管干部的書記及組織部長。現在沒有書記,那就是魏市長和兩位副書記及組織部長。他們意見已經一致,到這時候,誰再有不同意見純粹是自找沒趣,簡直不配當常委了。

可出人意料,副書記劉新峰卻動了動身子,似乎要站起來:「這……余一平?魏市長,我怎么……不知道……」

這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什么?這事劉書記不知道,他可是政法委書記呀,公安局任命干部怎么能不先和他串連呢?這……

目光都望向魏市長。魏市長寬厚地一笑:「啊,新峰,你別多心,是這樣,你外出學習的時候我們幾個串聯過,因為你沒在,也就沒研究,這回是臨時動議,我也沒想在這次會上提這件事,是聽你傳達了地區政法隊伍建設會的精神才想起來的,你別有想法!」

劉新峰臉色不快,他不可能沒有想法,想了想說:「我對余一平不太了解,請組織部介紹一下情況吧!」

組織部長看看魏民,魏民把話接過來:「不用組織部介紹,他在政府辦工作,我了解他。我覺得,余一平同志能在政治與黨中央保持一致,有大局意識,為人可靠,團結同志,工作努力,任勞任怨,文字水平也很高,作風朴實,穩重,是個有培養前途的干部,讓他擔任公安局副政委,是個合適的人選。當然,只是副政委,不是政委,只是黨委班子普通一員,不是主官……請大家討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