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部分(2 / 2)

黑白道 未知 2750 字 2021-02-13

公判會很快結束,季小龍被押上一輛敞棚汽車。李斌良跳上前面的警衛車,回過頭看著季小龍,多少有些遺憾,因為魏民、鐵昆、秦榮、吳志深都已經死了,不能和季小龍同行。想到他們,李斌良仍痛恨不已:季小龍是殺手,可魏民、鐵昆、秦榮他們何嘗不是殺手,甚至是更大的殺手,他們對社會的危害更大。對了,省城惡戰後,秦榮槍傷被治愈,卻仍然死在醫院里了。原來,不知他何時得的心臟病,在醫院治傷期間,突然發作,命赴黃泉。

這也解開了李斌良的一個迷:秦榮總是偷偷吃葯,看到別人又總是急忙把葯瓶藏到抽屜里,解釋說什么胃不好。看來,他不是胃不好,而是心不好啊!

是啊,他的心臟不可能好。有人說,他從前也愛說愛笑,可這些年性情變得越來越y郁,看來,他弄來的那些錢並沒有帶來快樂,反而帶來了壓力,加上總是思慮重重,心臟長期承受壓力,怎么會健康呢?看來,老隊長死後他的哭是真實感情的流露,他已經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了……

這也是搞腐敗的一種報應吧!

還有一個人應該跟季小龍同行,那就是魏民。他的問題暴露後,對他的搜查收獲甚豐:存款已經超過千萬,而且,在南方的海濱城市還購置了豪華住宅……這些贓款沒收後,補發了全市教師和警察停發三年多的教令工資及警銜工資,剩余部分,都救助了下崗職工,極大地緩解了社會矛盾。當然,市政府也批准了公安局的請示,撥出專款,為他們購買了足夠的防刺背心。

對鐵昆的搜查收獲更大,繳獲了三支手槍、兩支五連發獵槍,還搜出十幾把利刃,有蒙古剔,有軍刺……在鐵昆的車庫地下還挖出三具女屍,經過辨認,其中一具就是梅娣。當然,鐵昆的徒子徒孫們和一些包庇他的「領導」有不少也去了該去的地方。搜查中還發現鐵昆的一個帳本,其中記載著他送禮清單,魏民的名字赫然列在其中,帳本中還記載,魏民從鐵昆的很多企業中領取可觀的紅利,其中也包括那個污染嚴重的造紙廠。這也就解釋了他千方百計保護鐵昆利益的原因。

鐵昆的產業多數被沒收。他的財產由檢察機關在繼續清理,估計,市財政可收入幾千萬元,這使全市的經濟狀況大為好轉。鐵昆的滅亡不但沒有影響本市的經濟建設,相反,外地來本市投資的企業反而大量增多,本市的個體私營企業也得到快速發展。

李斌良又想到戰友們,已經離去的戰友們:雷副局長、熊大中、寧靜……一張張面容出現在眼前。他們離去了,這世界上又多了幾個警察遺屬,多了幾個孤兒寡母:雷副局長的老伴聽到丈夫牲犧的消息後當即昏了過去,現在還在住院,生死難料,那個傻兒子雖然有民政部門照顧,可那和親生父母怎能相比?能大中的母親在兒子死後不久,就死去了,家中只剩下沒有工作的妻子和上小學的女兒……

寧靜呢?她離開了,留下了一個兒子,李斌良不會忘記對她許下的諾言。可是,他無法把他帶回自己的家,妻子拒絕接收,為此,他自己也再不回家,並向法庭提出離婚的訴訟。在這個期間,他為孩子辦了全托,有時抽空去看看他,或者星期天把他接出來玩一玩……然而,這怎么代替他失去的母親和家庭呢?五歲的男孩子明顯的沉默了,失去了歡樂……

鮮血也有好的一面:高蘋的精神有了問題,總是一驚一乍的沒有安全感,有時,好好的正上著班,突然會尖叫起來,又哭又笑,後來就調出公安局,調入財政局。可在那里也沒有見好,上著班會突然地驚叫起來,把同屋的人嚇一大跳。

刑車駛進刑場。李斌良在車上看著圍觀的人群,看到有幾個人手中拿著鞭炮,跟著車跑,有一個年輕小伙子還對刑車喊著什么……哎,那不是毛滄海的弟弟嗎?案件破獲後,他們給公安局和刑警大隊送去了錦旗和表揚信,還特別對自己表示了感謝。他們還揭發,是給魏民送了重金,才使毛滄河避免從重處理的……現在,他們一定是給仇人送行來了。想來,在圍觀的人群里,一定還有同樣的人……啊,那不是林平安的妻子、哥哥嗎……

刑場。

季小龍被全副武裝的警察推下車,走向他死亡的地點。此時他的眼睛貪婪地四下望著,望天,望地,望著四外地景象……這一切馬上都不屬於他了。看來,還是活著好,活著真好啊,怪不得人人都想活,都不想死。是啊,為了自己活著,已經有那么多人死了,自己多活了四年,這回終於活到頭了……他望向周圍的人,看熱鬧的人都在遠處,看不清面孔,跟前只有警察……他的目光落到李斌良身上,天哪,他是多么好的人哪,真想叫他一聲親人……他開口了,沖著李斌良大叫著:「哥們兒,對不起了,讓我下輩子跟你一起干吧,再見了……」

槍聲響了。

李斌良沒有走近屍體,但是他知道,這回季寶子確實死了,再也不會復活了,自己的噩夢也永遠的結束了。他看到,屍體倒卧的地方,法醫和幾個警察在忙碌著,胡學正、沈兵和幾個刑警大隊的弟兄也奔過去,那扛著錄象機的年輕警察也奔過去……

刑場外邊,響起一陣鞭炮聲。

胡學正和沈兵離開季寶子的屍體,走到李斌良跟前。胡學正低聲說:「他死了,真的死了!」

沈兵補充說:「徹底死了!」

對了,李斌良已經被提拔為分管刑偵的副局長,胡學正提拔為刑警大隊長,沈兵當上了中隊長。

一切,終於結束了。李斌良舉目四望,只覺天高地闊,水遠山長。忽然,他對這世界,對生命感到一陣迷茫。

幾句詩從他的心頭滑過:

天長水遠,

雲霧迷茫,

我不知道,身在何方,

啊,親人,你的身影,

為何如此迷茫?

你可聽到我的呼喚,

快回到我的身旁,

聽我向你傾述衷腸……

他不知道這首詩寫給誰,是寫給母親,寫給寧靜,還是寫給誰……

中午時分,他回到辦公室。

現在,他的辦公室已經換了,門上的標志牌寫著「副局長」三個字。

弟兄們都回家吃午飯了,二十多個辦公室里只有他一個人。他餓了,他也很疲勞,但他不想吃飯,不想到外面去吃飯,他想到一個溫暖的地方去,那里,有一桌熱乎乎的飯菜在等著自己,有親人陪著自己。

那個地方就是——家。

可是,他已經沒有家。他知道,也許,自己和妻子還沒到離婚的地步,可是,除了寧靜兒子的原因之外,還有別的原因,使他決心這么做……他覺得不這么做,對不起死去的寧靜,也對不起雷副局長、大熊……他們連生命都失去了,自己還有什么權力享受家庭的幸福?他要懲罰自己,只有這樣,他的心才覺得好受一些……

可是,此時他是這樣的想家,想要一個溫暖的家。

門被人輕輕敲響,他忽地站起來,走過去,然而,馬上又把腳步放慢。他知道,門外,已經永遠不會再有她的身影和那雙明亮的眼睛。

進來的是胡學正,他的手中端著一盒飯。此時,他們已經成了知心的朋友。

在李斌良吃飯的時候,胡學正慢慢說起一個話題:「斌良,我看,你和弟妹……就別離了,她昨天找過我,說非常後悔,讓我跟你談談……她只是一個女人,犯錯誤是難免的……再說,你們還有孩子,聽我勸吧,三十幾歲的人了,沒有家是不行的……再說了,你不惦著寧靜的孩子嗎?弟妹說了,她想通了,如果你們和好,可以一起照顧他……」

李斌良聽著,吃飯的速度漸漸慢了,眼睛又漸漸濕了,他又想起了寧靜,心里在說著:不,不,不……

這時,桌子上的電話鈴響了。

他含淚的眼睛看看胡學正,慢慢拿起電話,放到耳邊,話筒中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很低,語速很慢,話也很不聯貫,但充滿悲傷與悔恨:

「斌良,你……回家吧,我知道,我錯了……不過,我跟魏民沒有那種事,我……我還不是那種女人……我沒說假話,我不騙你,我真的知道我錯了……經過這些事,我想了很多很多……什么權、錢都是不重要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比什么都幸福啊……我正在賣樓,咱們還住平房,那兩萬元錢我一定還上……斌良,只要你回來,住在哪里都行,我……離不開你,我向你陪罪,我錯了,請你回來吧,女兒也在等著你……只要你回來,我什么都答應你,把寧靜的兒子也帶來吧……」

話筒里響起女兒的聲音:「爸爸,你快回來吧,媽媽哭了,我想你,我要你,爸爸,我愛你,你快回來吧……」

女兒在電話里哭起來。

李斌良放下電話,垂著眼睛,久久不說話也不動,心中進行著激烈的斗爭:這已經不是妻子的第一次電話了,法庭受理了訴訟後,妻子堅決不同意,還流出了淚水……這打動了他的同情心和憐憫心,他知道,離婚對一個女人意味著什么,如果真的拋棄她,自己的心一生也不會平靜……

可是,寧靜呢?自己如何面對冥冥中的她?

寧靜的面容又在眼前出現了,那美麗明朗的面龐,那明亮的眼睛……

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了她的身影,她的面容,她的眼睛。

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慢慢走向窗子,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外面,陽光燦爛,行人如梭,人人臉上灑滿陽光……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