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部分(1 / 2)

後宮--權傾天下 未知 6367 字 2021-02-13

日黃花了,有時候她也會想,為什么皇上近年來就是不肯多看她一眼呢?因為她美貌不夠嗎?她疑心起來,左右仔細看了看,其實她也不比貴妃和麗妃差啊,可是……她搖搖頭,罷了,君王的情愛向來是不可靠的,不過他就不一樣了,一想到此,鏡中的人兒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她小心的勻粉、描眉,塗脂,妍姿妖艷,臉蛋細潤如脂,皮膚粉光若膩,眼神嬌媚似月,女為悅己者容不是嗎?身穿薄如蟬翼的散花宮紗,腰束綴著細細的銀色珠花的蔥黃色緞子長裙,越發體態妖嬈。正當她顧鏡自憐的時候,一條黑影從門處悄無聲息的進來,從後面一把抱住她,如蘭似麝的味道縈繞周圍。「你來了」德妃柔順的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如果我現在不來,等會皇帝來了,你可就沒有工夫應酬我了」男人低聲道,「他呀,這會不知道在哪里風流快活呢,好久都沒有來我這里了!」德妃皺了皺眉,頓了頓,又嗔道:「別提那掃興的事,你可終於回來了,知不知道我等這天很久了」她呢喃著送上自己鮮艷的朱唇。男人沒有說話,卻攔腰抱起她往楠木雕花床走去,風徐徐吹進來,燭火搖晃著,在芙蓉帳上映出纏綿的人影。

激情過後,室內仍然有喘息的聲音,德妃的俏臉嬌艷如桃花,她笑著撫摩著他的臉:「帶我走好么,我真不想再待在這宮里了,要變著方討皇帝歡心,還要對付他身邊那群女人!」男人攬著她的腰,卻不著聲,德妃看著他冷毅俊俏的臉,心里暗暗嘆息著,即使他不答應,自己也會死心踏地的跟了他不是嗎?從十四歲在與太子成親的晚宴上見到他的第一刻起,她的心便已經沉淪了,可惜,可惜那時候的她已經被納入東宮,做了太子的侍妾。她不記得有多少個凄冷的夜晚,淚水洇濕了錦被,呼喚著他的名字醒來時,卻發現枕邊空空。雖然他們可以暗渡陳倉,但這種偷偷摸摸的日子不是她希望的,恨不相逢未嫁時,不是嗎?

溫熱的淚水濕了他赤l的胸膛,他手上的力道緊了緊,「你應該把眼光放長遠些。」德妃噙著淚點點頭,手卻在身下的衣裳中摸到一個硬物,「是什么?」她好奇的拿出來,就著燈光一看卻是一枚女用的翠雕葫蘆別針,她的心不由得緊了緊,難道他……「不過是在花園里撿到的」他狀似不經意的說道,俯下身來纏綿的親吻著她的臉,突如其來的熱情焚燒了她,她熱烈的回應著他,可是卻又清楚的感覺到他從她手里拿過了那別針,心沉了下去。那是誰的?為什么他這樣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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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夜宴(一)]

「亞蘭,你親自走一趟,把這些槐花餅送到皇上的御書房去」看看天色,皇上應該已經下朝了,我指揮小螺選了些酥軟的餅子裝在食盒子里,「主子,皇上他會吃嗎?」小螺有些緊張,「放心,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會膩的」我肯定的點點頭,順手拿起一塊,真是香甜啊,口齒間纏綿著絲絲縷縷的花香。

亞蘭提著裝好的盒子剛走不久,挽翠進來說:「主子,妍修容來訪!」顏紫俏?自從上次流產後,她鮮少出席各種飲宴活動,我差點忘記她的存在了,不知道這次拜訪又會有什么花樣呢?挽翠見我沉思,便問道:「要不,回了她?」「不,讓她進來!」我轉動著小手指戴的翡翠護甲,上面鑲嵌的米珠大紅寶石,在陽光下反s出耀眼的紅光。「姐姐,妹妹知錯了!」顏紫俏剛進門就撲通跪到地上,珠淚漣漣,她一身薄煙霧綠水綢紗的對襟宮裝越發顯得她的小臉蒼白如玉,我漠然的看著顏紫俏綃細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眼光越過她落到後面跪著的珍兒身上,她一和我對上,立刻惶恐的低下頭去。小螺為我端來一碗蓮子百合羹,我輕輕的攪動著鏤花的銀匙,看著玉色的旋兒,「妹妹這說的哪里話?你跪在這里哭哭啼啼,讓人看笑話了。珍兒,還不把你家主子扶起來?難道要本宮親自去扶么?」「是,是」珍兒答應著,起身來扶起顏紫俏,兩人立在那里。我也不正眼看她們,只是淺嘗了兩口蓮子百合羹,點點頭向小螺說道:「味到是不錯的,怎么不給修容娘娘也盛一碗來,怠慢客人!」小螺不慌不忙向顏紫俏福了一福,道:「奴婢原也是這樣想著,只是今日做的不多,剩下的一點子惟恐修容娘娘看不入眼,到沒得惹主子生氣。所以特意給娘娘您砌了茶來。」說罷,端起五彩小蓋盅送了過去,我一看她們兩還站著,笑道:「瞧本宮,顧著說話,都忘記還有貴客,妹妹快請坐!」顏紫俏訕訕的笑著,在旁邊的楠木椅上坐了下來,「姐姐,我這些日子想了很多,以前實在是我糊塗,居然,居然對姐姐您……」她拽下腋下盤扣上的絲帕,揩了揩眼睛,哽咽道:「不過,我實在是沒有辦法,皇後娘娘她迫我,我不得不……」我放下手中的瓷碗,用絲帕抹了抹嘴,攔住了她的話:「妹妹這次來,不會是想憶苦的吧?」「不,不」她唯唯諾諾著,雙手絞著絲帕,手指關節突兀的現出來,我直勾勾的盯著她,好一會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妹妹,你不必再說了,過去的事情我們再不要放在心上,這宮里的人都是身不由己,姐姐我明白。」說著,手上的力道大了幾分,翡翠護甲尖利的刺進她細嫩的手心里,我看著她吃疼卻極力忍耐的表情,又說道:「只要,妹妹你再不要做那等蠢事,我們以後還以姐妹相稱!」顏紫俏慌慌的站起來,眩目欲泣的看著我,「姐姐,我……」我突然嬌笑起來,拉著她一起走到上首的金絲軟榻上坐下,親昵的用絲帕揩著她顫抖的手心,絲絲縷縷的血在黃色的絲帕上分外觸目驚心,我嘆道:「瞧我,都忘記了自己還戴著護甲,傷了妹妹,真真過意不去。」「沒,沒有什么」顏紫俏顏色發白,我回頭向挽翠道:「去,把櫃里收著的那瓶皇上賞賜雪玉生肌膏拿出來給妹妹。」挽翠答應著去了,不一會就捧來一個小小的玉瓶,我向顏紫俏笑道:「這雪玉生肌膏是貢品,治療外傷是極好的,不會留下疤痕不說,還可以養顏美膚的。」顏紫俏推辭著不肯受,我卻把瓶子塞到她受里,嗔道:「妹妹再推辭,可不就是怪姐姐我莽撞么?」顏紫俏只好收了,又千恩萬謝的。我頓了頓,又笑道:「姐姐我行動不便,以後妹妹若是不嫌棄,就常來走動,和我拉拉家常。」顏紫俏激動的點點頭,「妹妹會常常來陪姐姐散心的!」「那就好,姐妹們合該多走動,這樣才不會生疏了」我睨了她裙下微微隆起的尖頭鳳鞋,不經意的笑了。

送走了顏紫俏主仆,我有些累了,遂靠到榻上,挽翠拉上拾紗被為我蓋上,「主子,奴婢看那個妍修容不簡單」小螺望著門上被風吹動的瓔珞若有所思,「你也看出來了?」我挑高了眉毛,小螺點點頭。「主子用護甲刺她,她也不敢說什么,會不會是這些時日受了冷遇想清楚了,想來投靠主子?」挽翠輕捏著我的肩膀,我白了她一眼,這丫頭到沒什么,就是心眼太少了,恁大條!「委曲求全,必有所求」小螺沉聲道,我心里暗暗贊許這丫頭到會察顏觀色。「你注意到沒有,她和本宮說話的時候,腳尖一直是緊綳著的,連鞋子都有些變形了」我向挽翠說道,挽翠側著頭想了一會,羞澀的搖搖頭:「奴婢沒有注意!」我瞪了她一眼,「所以你以後還要機靈點,不然怎么為本宮辦事?」挽翠不禁臉色微紅,我嘆了口氣,才說道:「一個人在說話的時候綳緊了腳,就和握著拳頭一樣,表示她很緊張,要么就是正在說謊,要么就是她仍然恨我。這兩者都足以表示她的虛假!」我看著挽翠恍然的樣子,笑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本宮就和她好好的演出戲好了,看誰的功力更勝一籌!」

院子里傳來亞蘭清脆的笑聲,掀了簾子進來,「今兒奴婢真是托主子的福了!」「又討了什么賞賜了?」我向她招手,亞蘭過來,從懷里取出一枚小金鏍子和一把蘇州如意檀香扇來笑道:「這金鏍子是成郡王賞賜的,扇子是皇上賞的。」我接過那扇子看了看,檀香撲鼻,問道:「成郡王也在?」「是的,奴婢去的時候,趕巧成郡王正和皇上議事,呈了餅子上去後,皇上就請成郡王也嘗了,都贊不絕口呢,一高興就賞了奴婢這些東西。」亞蘭答應著,「既然是給你的就收好它」我把扇子遞給亞蘭,「主子,皇上讓您今晚到長春宮出席家宴,說是為信親王即將出征送行,同時也為成郡王接風洗塵」亞蘭說著。我點點頭,合上眼睛,晚上有得熱鬧,現在該養養神。

沐浴過後,亞蘭和挽翠她們幾個早已經熟練的把我裝扮停當,就等我點頭了。薄如嬋翼的蔥綠綾子抹胸,外套一件半臂雪色紗衣,疏疏綉著幾朵白玉蘭花,齊腋下高束一條寬松的白褶桃紅色蜀錦長裙,手挽一條逶迤拖地的薔薇色梅花蟬翼紗。眉間點著海棠花樣的細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望之如芙蓉出水。頭上僅用一支紫水晶彎釧松松的挽了個墮雲髻,墨黑的長發如瀑布般流淌而下。我滿意的點點頭,雖然心里厭煩這樣的應酬,可也不能讓別人搶了風頭。亞蘭和挽翠眼里有著習以為常的平靜,美麗見多了也會麻木的,小螺卻是睜大著眼睛看著我,我笑著敲了她的頭一下,她才把眼珠子劃拉回去,由衷的說道:「主子,您真美!」

長春宮里,早已是華燈高懸,玉盤珍饈,金樽清酒,次第羅列,殿下彩衣舞女伴著絲竹之聲翩翩起舞助興,殿上的嬪妃和皇室貴胄們此時或依靠,或端坐,或談笑,或低語,果香酒醇,其樂融融,伴著d簫瑤琴、夜色低迷,正是宮廷富麗繁華的笙歌夜宴。

正位九龍寶座上的皇帝李君宇不知道正和左邊的太後說些什么,太後不時沖右下方第一位的小兒子李君信微微一笑,眼睛里有淚光閃爍,想是皇帝正在勸慰太後的離別之苦吧?皇後一身正紅鳳衣端坐在皇帝右邊,輕吟淺酌,不時也回頭和太後說著話。李君信舉著酒杯意態悠閑地觀賞著歌舞,好看的眉微皺著,旁邊的成郡王時不時和他說上兩句。我四處打量著,李君宇得空向我遙遙的舉杯一笑,礙著太後和皇後,我也不好表示什么,只好收回眼光,卻瞥見對面的蘭陵向我做了個鬼臉,我也沖她點頭示意,低垂了睫毛,默默的擺弄著面前的幾盤水果。

簫聲忽然高揚,破空而出。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場中,只見翠奴一身碧綠輕羅杉從幕後舞動出來,巧翻彩袖,妖折纖腰,輕輕如蛺蝶穿花,款款似晴蜓點水,起初伴著曲聲乍翱乍翔,不徐不疾,後來簫聲逐漸高亢促奏,她的動作也跟著急促起來,一霎時紅遮綠卷,就如一片彩雲在水上徘徊舞動。眾人都忍不住贊嘆驚艷,我暗暗觀察周圍眾人的臉色,李君宇已經看的目不轉睛了,太後時不時地矚目他的臉色,看來今天又是她的安排。皇後臉色不好,可是礙於身份,也只好附和著眾人拍手贊好。我正要轉過目光,卻忽然看到侍衛之中,似乎有一道灼熱的視線與眾不同。順著目光看去,卻不正是多日不見,被貶為普通帶刀侍衛的靳汨么?很難想象一個人的眼中看出這樣多的神色來,悲傷,恥辱,憤怒……好像也說不清那眼神到底容納了多少的東西,他雖然竭力想要使自己的神情保持安靜,可是上面哀傷的神色還是情不自禁地流露了出來。我一邊為他惋惜,一邊繼續看著,目光轉過去,有意無意地就看到了對面的李君信,他正出神的看著面前的織錦提花波斯地毯,別人都注目場中的美人,他卻似乎對那些繁雜的花樣更感興趣,褐色的瞳仁里帶著安靜的憂傷,猶如一只小兔。我心里一動,還沒有來得及思索,就在這時,他好像是感受到了我的視線一樣,忽然抬起頭來,兩人視線就這樣突兀地對上了。我們都是一怔,然後都不自然地別過頭去。我警惕地看看周圍,只見眾人的眼神都牢牢地鎖在翠奴的身上,這一番小動作怕是沒有人注意,正要松口氣,卻發現李君岳斜睨著漆黑的鳳眼,嘴角帶笑的看著我,不由得心底一陣發虛,轉而又是一陣惱火,恨恨的回瞪了他兩眼,我才不會心虛呢!

「好!」李君宇禁不住叫出聲來,滿臉的歡欣贊嘆之色,太後更是不住的點頭,眾妃暗暗注意到了皇帝的臉色,都是隱約有些憂心忡忡,面色沉重起來,心里暗暗算計著這爭寵的大敵。皇後臉上快速的閃過一絲黯然,卻又嫣然一笑,回頭和太後說笑起來,貴妃不屑的冷哼了一聲,把玩著手指上的金玉琳琅護甲,德妃到是面色平靜,還不時和旁邊的嬪妃說話,只是手中一不小心把玉盤中的一粒珍珠果捏碎了,鮮紅的果漿在玉盤里煞是駭人。

我突然覺得心里無端生出一種寂寥來,微風吹過太y池,銀絲竹簾子半卷半掩,輕盪盪的。我回頭放眼向遠處望去,此刻黑沉的湖水被湖面上無數的花燈染成了金色,在春風的吹拂之下盪漾起細細的波紋。遠方的宮殿樓台黑沉沉的如食人巨獸一般詭異莫名。眼見眾人飲宴正歡,我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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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夜宴(二)]

也不知道自己要上哪里去,只是想遠離這喧鬧的笙歌樂舞,尋個僻靜處呆著。慢慢的走過飛橋,趁著皎潔的月色,逐漸向西邊渡步,途中不時有巡邏的侍衛經過,見了我紛紛行禮,我大都只是淡然點頭一笑,翩翩繞過相連的曲折迤邐的回廊,雖是接近暮春了,夜風吹來還是有些涼的,我不禁摟了摟雙臂,廊下華彩流離的宮燈搖曳著,檐頭暗沉的鐵馬銅鈴「叮咚」脆響。一路緩行,越走越遠。走過一處花園,發現已經快要走到後宮的最邊上了,前面是一片空寂無人的宮室,只是在宮外的廊下有幾盞零星的燈照著,分外的昏黃朦朧,想是廢棄已久的。枯枝落葉鋪滿地上,回廊上原本光滑明朗的水磨青磚被厚厚的灰塵層層疊疊地掩蓋起來,顯不出一絲的原本的光華流彩。門窗有些坍塌了,風一吹「吱呀」怪叫著,讓人牙齒發酸,糊著的薄紗已經殘破不堪,臟的都快看不住原來的顏色了。李君宇繼位不久,後宮不算充足,很多的宮室都沒有人居住,這些偏遠的地方尤其寂寥。我站在長出雜草的漢白玉台階下仰頭望著,正殿的上方歪斜著一塊黑底黃邊的匾額,重重蛛網下,依稀還看得見「流芳」二字。一陣陣風嗚咽著吹過,偶爾傳來幾聲小鳥呢喃的叫聲,我有些躑躅,想要回轉,卻掩不住心中的好奇,久久的立在那里。

一件香色的薄披從後面包裹住我的身軀,帶著溫熱的氣息,領邊鑲的雪白天鵝絨拂在雙頰上毛簌簌的,我欣喜的喊道:「亞蘭……」回過頭去,笑容僵在臉上,因為我看見的是一張俊逸出塵卻眉梢眼角全然冰冷的面容,是李君岳!我倒退半步,上下打量著這位王爺,他發束琉璃金冠,一襲素紗暗龍紋袍子,長身玉立,微風吹動他的衣袂上下翻飛,額邊垂下幾縷青絲,隱然有凜冽的酒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真個稱得上玉樹臨風。他幽冷的目光越過我向身後那宮室飛去,我遲疑片刻,低聲道:「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王爺,真是讓本宮意外了。」他繞過我,向那破敗的宮室走去,「麗妃娘娘不也到了這里嗎?」「本宮只是暫且離席散散心,倒是王爺是這次夜宴的主角之一,此時竟然會在這里出現,實在是出乎本宮預料之外。」我嬌柔的笑道。「小王只是陪襯而已,在與不在無關大事「他劍眉微挑,唇邊泛起冷嘲,轉過身來,炯炯的看著我,「散心會散到這樣y森的地方來?娘娘的品味也真是不同尋常啊。」「那么王爺踏月而來就是為了什么?可不要告訴本宮是為了賞景啊。」我毫不示弱地反駁道。

李君岳眯著眼玩味的看著我,似乎想從我身上發現什么,半晌,他忽兒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那笑容竟然燦爛得讓我眩目,「有興趣進去看看嗎?」他自顧著抬腳往前面走去,「嘎」的一聲推開了紅漆班駁的大門。這男人喜怒無常,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我小聲的咕噥著,卻是抑制不住好奇,跟在他後面上了石階。宮室兩旁的荒樹林里不時有幾聲寒鴉尖銳詭異的叫聲遠遠地傳來,我心底里微微有些害怕。烏雲漫卷,將明亮的月色遮掩了大半,夜色y沉,風也變得急促了起來,我緊了緊衣領,匆匆的跨過門檻。地面有些松動的青瓷磚在綉鞋之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聽的人頭皮發麻。出乎意料的是里屋的情形要比外面好多了,有些地方看得出是剛剛打掃過,角落里還有些從掃帚上凋落的橘紅的穗子,李君岳一副全然沒有顧忌的樣子,輕車熟路的走到窗前,推開紅木雕花的扇格,清新而微帶寒冷的空氣流了進來,讓我頓時覺得精神一爽。李君岳在窗下一張木榻上坐了下來,伸手輕輕的撫摩著榻上雕刻的祥雲花紋,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鍍上了一層銀色光輝,他的動作如此溫柔仿佛此刻在他手指下的不是冷硬的木頭,而是十來歲少女柔嫩的肌膚,他的眼神哀傷得象一池被風吹皺的春水,空曠寂寥,看得人辛酸。我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忙轉過身去四處打量著,不再看他。

整個屋子家具很少,當地幾張梨木椅子,伴著楠木的小幾和腳踏。精巧的博古架上早被搬空了,想是內務府派人收了去,靠東邊垂著一幅不知道是什么顏色的幔子,隱約看得見後面是一張硬木雕花大床,這里怎么看都是一處普通的宮殿。只有西邊白漆剝落的粉壁上突兀的掛著一把劍身上用寶石鑲刻北斗七星形狀的寶劍,劍柄上絡的碧綠雙結如意絲絛已經是殘缺不全了,我很奇怪這么一把精致名貴的寶劍居然沒有被收走,於是上前踮著腳把它取了下來。緩緩的抽出來,劍身在皎潔的月光下泛起一片刺骨的寒意,顯示著它本身的吹毛斷金的鋒利,只是中間一截糊著一層黑忽忽的東西,難道寶劍也會銹蝕?我伸出手指摳了一點下來細細看著,竟不是鐵銹,而是一種極深的暗紅色細末。「那時血!」李君岳站在我的身後,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長,我吃驚的回頭看著他,借著月色,忽然發覺他的眼睛有幾分紅,難道……手一軟,寶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彎腰拾起寶劍,舉到頭頂,「這是我母妃的血!」他喈喈怪笑起來,身軀不斷抖動著,劍身森冷的劍氣光華籠罩了他,仿佛天降邪魔!他猛地轉過頭來,那雙黑色的眼睛看著我,「母妃她,自殺的時候,血就這么一滴一滴順著父皇送給她的這把寶劍滴到……」他以一種極怪異的眼神望著我腳下,我低呼一聲,跳到一邊,因為我看到了腳下那塊大青瓷磚上居然有一灘深得發黑的污漬!我驚惶的抬頭,正想要責怪他嚇人,忽然發現他的眼神出奇的冰涼而且凶戾,閃動著黑亮而森冷的光澤,我忍不住一顫。

就在這時候,「麗妃娘娘!麗妃娘娘!」「主子!主子!」一聲聲急促的呼喚聲傳來,想是亞蘭和小螺她們尋來了。我看了看李君岳,他抿著唇木然的立在那里,手中緊握著那把寶劍,劍身「鏘鏘」的微響著,暴露了他心中的波瀾,今晚的李君岳給我一種決絕而又悲愴的感覺,這讓我遲疑並且茫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地應對才好。呼喊之聲越來越近了,我定了心神,隨手解下身上的披風,把它擱在木榻上,輕聲道了聲謝,李君岳仍然一副漠然的樣子,好似看不見我。我轉身從宮門走了出去,聽到他幽幽嘆息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停了停,不真切的望著他仿佛遺世孤立的身影,心泛起一種莫名的情緒。我繞過花園的拐角向東邊折去,穿過一處樹叢,從另一個方向走了出來。果然看見幾個小太監和亞蘭、小螺提著燈籠四處找尋。「什么事?」我開口問道。幾個人回過頭來,看見我在花叢邊,連忙迎了上來,「主子,您怎么到這里來了,皇上剛才還問起您呢。」亞蘭急急的上來扶著我。「本宮不過出來散散步」我笑了笑,跟著幾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