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駕崩,宮里哪還能跟從前一樣?」
「對別人可以不一樣,對我……」張釋清一想到自己被迫出嫁、無人關愛,眼淚一下子涌出,「陛下若在,誰敢攔我?」
這些衛兵知道來者必是王女,不敢得罪,頭目道:「仙子休哭,我……找里面的人通報一聲,讓你進去,我們送行,不讓你進,我們真的沒辦法了。」
張釋清破涕為笑,「快去通報,牡丹夫人一定會見我。」
牡丹夫人顯然是長公主,樓礎聽得頭皮麻,覺得這些宗室子弟的行為都很怪異,長公主年紀不小,行為還有孩子氣。
足足等到將近三更天,張釋清已經極不耐煩,里面終於出來一名宦者,遠遠地問:「樓十七公子一塊來的嗎?」
「對,但他只是送我,不必進宮。」張釋清馬上道。
宦者卻道:「長公主說了,若有樓十七公子,請一同進宮,若無,請郡主回家,不要在夜里亂跑。」
張釋清吃了一驚,樓礎卻不意外。
兩名仆人不能進宮,提燈回家,樓礎與張釋清下馬,跟隨宦者走小門進入皇城,一路迤邐,來到一間空屋子里。
房間很小,除了一張小床,別無余物。
「這不是我常來的地方。」張釋清驚訝地說。
「郡主忍耐一下,如今不比往常,許多規矩都改了。」
「長公主人呢?」
「待會回來吧。」宦者提燈退出,在外面竟然給房門上鎖。
張釋清又吃一驚,屋里漆黑一團,她有點害怕,忍了一會,開口道:「喂,你在哪里?」
「在你身邊。」
張釋清伸手摸索,碰到樓礎的手臂,稍稍心安,立刻將手縮回,「長公主這是怎么了?竟然將咱們當成犯人——這里是宮中仆役住的地方吧?有股怪味。」
「生這么大的變故,長公主謹慎一點也是應該的。」
「可她想見的是你……你沒瞞我什么吧?」
「噓。」
「怎么了?」張釋清小聲問,挪動腳步靠近樓礎。
「好像有腳步聲。」
樓礎只是想讓張釋清閉嘴,她卻當真,側耳傾聽多時,「是有腳步聲,你的耳朵真靈。」
腳步聲漸近,門外燈光微閃,隨即有人開門。
「歡顏!」張釋清跑過去,抱住一名來者。
歡顏帶來兩名侍女,向張釋清道:「你不在家里待著,半夜跑到這里干嘛?」
「那里不是我的家,若不是他非要睡一會,我早就來啦。快告訴我,宮里生了什么事?」
「你呀。跟我走吧。」
張釋清邁過門檻,轉身指向樓礎,「他呢?」
「樓公子留下。」
張釋清也不在意,拉著歡顏就走。
從始至終,歡顏沒正眼看過樓礎。
樓礎又等一會,長公主終於現身,身邊只跟著邵君倩一人。
邵君倩提著燈籠,進屋笑道:「十七公子什么時候回來的?讓我找得好苦。」
「天黑前回來的。」樓礎含糊道,宮里顯然消息不暢,張釋虞沒將妹夫的行蹤告訴別人。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長公主打斷邵君倩,伸出手來,「遺詔呢?」
樓礎拍拍身上,「不在我這里。」
「你交給大將軍了?」
「沒有,我將它藏起來了。」樓礎現在對任何人都得撒謊。
長公主還要再問,邵君倩向她點下頭,上前一步,和聲道:「如今新帝已經繼位,遺詔也沒什么用了,請十七公子交出來吧。」
「見到陛下,我自會交出來。」
長公主厲聲道:「樓礎,別不識趣,遺詔是你能保管的嗎?」
「陛下繼位,遺詔無用,長公主何必在意?」
「我知道你做過什么。」長公主語氣越冰冷,「你犯下滔天大罪,死有余辜。」
邵君倩果然將實情透露給長公主,樓礎反而笑了,「既然知道,又何必向我要遺詔呢?讓邵先生再寫一份不就好了。」
樓礎心里其實清楚,從皇帝駕崩的消息公開那一刻起,邵君倩就再也接觸不到御璽,寫多少字也是無用,那份遺詔真成為萬物帝的最後一份「聖旨」。
長公主大怒,邵君倩道:「長公主息怒,讓我和十七公子說幾句。」
長公主哼一聲,轉身出屋。
邵君倩道:「遺詔在大將軍手中,對不對?」
「太子不在大將軍身邊,我為什么要交出遺詔?你以為我不知道遺詔的好處嗎?那上面留了一小塊空白,隨意添幾個字,就會有人高升,或是被殺。」
邵君倩嘿嘿笑了兩聲,「被十七公子拿走遺詔,是邵某一生中最大的失誤。」
「事突然,咱們都有失誤。」
「嗯,咱們還得同舟共濟。」
「對付誰呢?」
「梁太傅,若不將他除掉,你我皆難逃一死。」
宮中果然生變化,比樓礎預料得還要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