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管你一輩子飽飯。」
「呵呵,那可挺好。」唐為天覺得更餓了。
天亮時,路勢漸緩,將近午時,兩人走出山區,找到大路。
徐礎回望去,嘆道:「想不到我竟然真能翻過此山。」
唐為天道:「若不是我在前面找路,公子早就迷路啦。」
「沒錯,都是你的功勞……你就是這山勢之柄!」
「求求你了,公子,別總說『餅』,我的哈喇子快不夠用了。」
「抱歉,我不提就是。」徐礎嘴上不說,心里不能不想,隱約明白些什么,總是抓不住、想不透。
在一座荒棄的村子里,兩人終於看到一樓炊煙,那戶人家只剩一名老婦,不肯要錢,但是願意分些薄粥,唐為天要吃,被徐礎攔下,留下許多銅錢,要了兩根蘿卜帶走。
生吃蘿卜,胃火更盛,唐為天磨牙不止,「公子,你說人肉能吃嗎?」
「不能。」徐礎立刻回道。
「我聽說早年間常有人吃人的事情。」
「如今雖是亂世,但還沒到那種地步。」
「我覺得我快到了,但我不會吃公子,也不吃活人,戰場那么多死人,吃一個沒事吧?」
「我不准你動這個念頭,人之善惡,往往在一念之間,你動了惡念,即便不吃人,也會步入歧途。」
「是,我不想就是。」唐為天瞥了公子一眼,忍不住想富家子弟細皮嫩肉,看上去就是好吃,此念一生,倒將自己嚇了一跳,急忙跑到前邊去。
唐為天年紀小,背著全部行李,走路仍比徐礎快得多,一溜煙沒影兒,徐礎喊都喊不回來。
徐礎嘆息一聲,慢慢行走,腳底板磨得生疼,像是赤腳走在砂礫上。
將近黃昏,唐為天又跑回來,小小的身形背著兩個大包袱,像是一只怪物,雙手揮舞,興奮地大呼小叫。
他手里竟然真拿著餅,右手遞過來的同時,左手將餅往自己嘴里送。
徐礎驚訝不已,實在是太餓,接過餅就吃,含糊地問餅從何來,唐為天點頭,只顧吃餅,沒工夫回答。
唐為天吃得快,又從懷里掏出兩張餅,分一張給徐礎。
面餅太干,徐礎吃一張就夠了,轉到唐為天身後,從包袱里找出皮囊,里面還剩些水,自己喝一大口,將皮囊遞過去。
唐為天一手餅一手皮囊,只見喉嚨上下蠕動,片刻間就吃下一張餅。
「餅從哪來的?前面有人家?」
唐為天仍是一邊點頭一邊吃,懷里像是百寶囊一樣,不停地從中掏出餅來,直到第十張,他才稍稍吐出口氣,有點吃飽的意思,「最後一張了,公子要嗎?」
徐礎搖頭,唐為天再不謙讓,吃得仍然飛快,只是沒有水了,咽得時候艱難些。
「前方有座市鎮,人還不少,但是東西真貴,我用一半盤纏換來十張餅,本想當成今後幾天的干糧,誰想到……唉,待會再買些吧。」
徐礎大喜,「市鎮離此多遠?可有孟津和應城的消息?」
「不遠,五六里吧,消息?我沒打聽。」
徐礎吃了一驚,「來回五六里,你背著包袱跑來跑去?」
「這算什么?等我真吃飽了,跑得比這更快。」
徐礎不由得多看幾眼,唐為天黑黑瘦瘦,怎么看都是個尋常的鄉下少年。
面餅充飢,徐礎有力氣走得快些,入夜不久,終於到達市鎮,鎮上沒有客店,兩人尋一間大些的鋪子,花錢求宿一晚,得到同意。
從鋪子主人那里,徐礎打聽到一些事情,原來他與唐為天還是走錯路了,雖已進入並州,但是大大偏向北方,離應城反而越來越遠,但也因此才能遇到人煙。
「應城和孟津?沒聽說那邊的消息,我就知道這些天來往的客人越來越少,東西越來越貴,唉,生意難熬,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次日一早,徐礎到市上買了兩頭毛驢,幾乎花光了身上的全部銀錢。
唐為天又買來許多熟餅與生米,原來他昨天買得太急,攤販坐地起價,今天再買,便宜許多,這讓他十分開心。
徐礎騎驢代步,唐為天不喜歡騎乘,將包袱放在驢背上,自己仍然步行,吃飽之後箭步如飛,經常走在前面探路,有事沒事回來通報,絲毫不以為累。
走走歇歇,足足五天之後,唐為天跑回來,通報說看到了一座城池,路人說那里就是應城。
城牆上旗幟飄揚,旗上的字有「晉」有「梁」,徐礎站在城外,向唐為天道:「咱們怕是來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