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士兵圍著篝火取暖,正互相傳授戰場上的生存技能。
「別聽他們忽悠,立功沒那么重要,保住性命才是第一位,你們想想,沒命的話,得再多獎賞又有何用?」
「對對,那誰誰不就是太想立功,被砍斷一條胳膊,結果怎樣?的確得了不少東西,可是再想立功就難嘍,媳婦倒是個聰明人,直接卷東西走人,孩子也帶走了,不知藏在哪里。」
「肯定就在這營里,不知被哪個四肢建全的家伙藏起來了。」
軍營里盡是類似的傳言,半真半假,往往連個真名實姓都沒有,每一個聽到的人卻都相信。
有人看到徐礎,知道這是吳王,捅捅身邊的人,兵卒們立刻閉嘴,專心烤火,個別人向吳王點頭,就算是比較守禮的了。
唐為天本來想當騎兵,孟僧倫要求他留下來保護執政王,所以他就一直跟著徐礎,這時上前道:「看到大都督也不行禮,你們的頭目是誰?」
圍在篝火周圍的兵卒這才紛紛拱手,姿態各異,徐礎覺得自己像是來鄉下收租的財主。
他也拱手,「保住性命與手腳,然後多立功勞、多得獎賞。」
眾人唯唯,沒人回應。
徐礎繼續前行,看到一伙老弱婦孺走來,他們本應留在後方,這時卻往營外去。
徐礎向唐為天道:「你去問問他們要去哪里?」
唐為天驚訝地看著大都督,「這還用問?當然是去營外,准備阻擋官兵啊。」
「吳軍並未攜帶家眷。」
「呵呵,有人『攜帶』的家眷,才不會出來阻擋官兵,這都是家里沒人當兵,才出來派下用場。」
唐為天還是跑去問了一下,很快回來,「是寧王送來的。」
令徐礎稍感意外的是,這些人似乎不太在意可能的危險,神情都很平淡,一名婦人邊走邊教訓孩子,「跟緊了,娘去哪,你們去哪,實在跑不掉,就趴下裝死,等娘回來找你們,記住沒?」
小孩子不停地點頭,一副「我早就記住」的樣子。
「仗不能這么打。」徐礎喃喃道。
「仗一直這么打。」唐為天道,他在秦州參加降世軍,見慣了這種場面。
徐礎主意已定,向唐為天道:「你去找王顛王將軍,說是我的命令,讓他留下這些百姓。」
「啊?前方沒有遮擋,降世軍不會上前的。」
「快去。」
「好吧,大都督在這里等我回來。」
「我要去見寧王,讓他留下所有百姓,義軍這一戰不需要『移動營柵』。」
「百姓願意著呢,阻擋官兵,立刻就能分得一點口糧,事後……好吧,我去找王將軍,大都督走慢些,我來追你。」唐為天撒腿跑向吳營中軍帳。
徐礎邁步直奔寧王營地。
唐為天腿快,半途中追上來,「頭目們不太高興,聽說大都督來找寧王,他們才松口,說是寧王下令撤回百姓,他們就同意。」
徐礎早料到如此,所以才要來見寧抱關。
寧抱關直當正面,因此征用蜀王、晉王的一部分兵力,人數最多,這時還沒排出陣形,營地里比較亂,將領們正在大喊大叫召集人群。
寧抱關還是比較愛用騎兵,留下一千人,在營地里列隊奔馳,倒是能夠鼓舞一下士氣。
寧抱關不在帳中,登上一座望樓,正在觀看外面的形勢。
從這里望不到什么,義軍騎兵早已不見蹤影,寧抱關卻看得目不轉睛,神情又像平時一樣嚴肅,與譚無謂倒有幾分相似。
徐礎走到寧抱關身邊,直接道:「要換一種打法。」
「嗯?」寧抱關冷冷看來,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百姓居前,擋住官兵,也擋住義軍,無濟於事。」
「降世軍一直這么打,前方沒有百姓,將士不肯奮勇向前。」
「讓百姓居後,更能激勵將士向前。」
寧抱關冷笑一聲,突然明白過來,「你是說讓另外一些百姓居後?」
那些有人「攜帶」的家眷,他們才是義軍將士願意上戰場賣命的最重要原因。
徐礎點頭。
「你的鬼心眼子還是那么多。」寧抱關擠出一絲微笑。
「夾擊官兵,是最好的打法嗎?」徐礎試探道,譚無謂交給他一道難題,他得開始著手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