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抱關進到院子里,只見中間的屋子里亮著燈,門外廊廡下站著四名宮女,房門打開,珠簾低垂,後面隱約有人。
婦人道:「請寧王在這里拜見太後?」
寧抱關低頭看一眼腳下的青磚,冷冷地說:「讓太後來這里拜見我。」
婦人道:「吳王來時,也在這里……」
「吳王算個屁。」
女人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寧抱關幾步來到門前,掀簾就進,兩邊宮女誰也不敢阻攔。
簾後橫著一張軟榻,坐在上面的婦人驚慌失措,癱在那里動彈不得。
寧抱關的眉頭越皺越緊,左瞧右看,「太後在哪?再不出來見人……」
「我、我就是。」榻上的婦人道。
寧抱關重新打量此人,「不可能,太後怎么會如此年輕?」
「我三十三歲,一點……一點都不年輕。」
寧抱關略顯驚訝,在他眼里,婦人也就二十幾歲年紀,稍稍彎腰,靠近一些,還是不太相信,「三十三歲也太年輕了些,太後應該是五六十歲吧。」
欒太後依然全身軟,臉上卻不由自主露出一絲微笑,「大王怕是有誤解,先帝長我兩歲,駕崩時才三十五,當今皇帝是我親生,還不到十歲。大王以為的老婦,應該是太皇太後吧。」
對寧抱關來說,皇帝、太後向來是戲台上的模樣,與親眼所見截然不同。
寧抱關本想羞辱太後,激勵將士,然後搶掠宮女,遍賞軍士,看到太後本人,心中的那份焦躁卻迅冷卻下來。
「你不必怕,我不是來殺你的,只想看看你的模樣。站起來讓我瞧個仔細。」
欒太後臉上微紅,「我……站不起來。」
「嗯?你的腿也有毛病?」
「沒有。大王……大王威嚴,驚嚇到我了。」
「早說過,你不必怕。皇帝是你親生兒子?」
「是。」
「他跑的時候,怎么不帶上你?」
「皇帝從小被太皇太後帶大,與我不親,走的時候,大概是沒想起我。」
「萬物帝是你丈夫?」
「是。」
「他是怎樣的人?」
「嗯?」
「萬物帝是怎樣的人?都說他英明神武,怎么會死在吳王手中?」
「我已多年未見過先帝,不知……他是怎樣的人。」
「嘿,皇帝家里挺有意思,老婆幾年沒見過丈夫,兒子逃跑時不管親娘,你當這個太後究竟有何好處?」
「老婆」、「丈夫」這樣的稱呼,太後聽在耳中既新奇又羞怯,臉上更紅,身體卻有了些力氣,慢慢坐直一些,輕聲道:「我不知有何好處,人家讓我當,我就當了。」
寧抱關半生摸爬滾打,所見之人,無論男女,一個比一個強橫,非以武力壓服對方不可,從未見過太後這樣軟弱可欺的人。
說來也怪,太後越是毫無抗拒之力,寧抱關越沒有羞辱她的心情,用自己從未有過的溫和語氣道:「從今以後,你當我的老婆吧,我還封你做皇後。」
欒太後十幾歲嫁給太子,初入洞房時,也沒這么羞怯,身子又癱下去,「不不,我不能……」
寧抱關笑了笑,「『人家』讓你當太後你就當,我比『人家』的本事更大一些,你卻不肯聽從?」
「我……年老色衰之人,羞於侍奉大王。」
「沒事,我看你還挺年輕。嗯,你叫人將這里布置一下,像個新房的樣子。明天我有事,過不來,後天吧,咱們成親。」
寧抱關轉身出屋,欒太後癱在榻上一動不動,她以為自己命中該有劫難,怎么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事情。
女官從外面進來,她聽到了談話,積憤於心,關上門,小聲道:「太後絕不可受此羞辱。」
「不受又能怎樣?我一見他,嚇得連動都動不得。」
女宮從袖子里抽出一柄匕,「等他後天來的時候……」
欒太後面無人色,倒在榻上,竟然暈了過去。
女宮嘆了口氣,「我自己動手就好,也算是為天成報仇,事後我與太後共赴黃泉。」說罷上前扶起太後。
寢宮外面,寧抱關向期待已久的將士們道:「回去吧,今晚就這樣了。」
眾人大失所望,寧抱關道:「後天我要迎娶太後,隨我進城的人,每人可分一名宮女,若不夠數,我拿金銀補償。」
眾人這才笑逐顏開,紛紛開口恭喜,真有口無遮攔的人,問道:「一個老太婆,寧王也瞧得上眼?」
「太後就是太後,娶她之後,天成皇帝就是我兒子啦。」
將士們大笑,覺得這個主意真妙。
寧抱關向宦者高聖澤道:「從現在起,你就是宮里管事的人,將宮女都搜出來,後天我要辦喜事,若是被我知道有一人被你隱藏,你的腿就不再是壞腿,是沒有腿。」
高聖澤跪地磕頭,連聲稱是。
寧抱關回到城樓里,心緒一如平時沉穩,對明日的諸王聚會,信心十足,喃喃道:「大塊金子畢竟有它的好處,值得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