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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未知 6316 字 2021-02-13

《背叛》41(2)

所以閻水拍局長若問我「哪個輕哪個重」時,我就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搖那種老式電話時,郵局未將電話接上,就輕;接上,就重。

1986年底,紫雪市才告別了搖把子。先上「自動電話」,然後是程控電話。九十年代以來,vcd、cd機、家用攝像機、二十九英寸、三十八英寸大彩電、背投式大彩電、傳呼機、手機,一古腦兒涌入人們原本狹窄的視野。由被動接受到瘋狂追逐,終於使整個社會成為一個應接不暇的萬花筒。

汽車的變化更能說明問題。八十年代初期,紫雪市委、市政府只有幾輛北京吉普,簡稱「二一二」或「帆布篷」。市委書記市長也坐這種帆布篷。八十年代中後期,市委、市政府大院里出現了桑塔納、「二一三」和一些走私來的進口車,以皇冠和藍鳥居多。其中有一種r產越野車,叫「巡洋艦」。當時我們紫雪市市長就坐一輛巡洋艦。那輛車米黃s,流線型車體。這輛車進入視野,就像一位身穿米黃s風衣的漂亮姑娘冷不丁進入視野一樣,給人的視覺感受十分舒服。當時那輛巡洋艦行駛在大街上十分奪目,因為全市只有一輛這種車。只要遠遠瞅見這輛車像推土機一樣開過來,人們就會說:市長來了!仿佛市長是一輛巡洋艦似的。

那時候我們閻水拍局長這種級別的g部,能坐一輛普通桑塔納就足以令人羨慕了。我調局里時,閻局長剛賣掉那輛「普桑」,換作兩千型桑塔納。到馬方向局長,直接坐到了八缸三菱舒適的座椅上。

我就是去省里買車、那個車行經理稱我為老板那天,才知道三菱越野車又叫「帕傑羅」。當時車行經理一口一個帕傑羅,我又像初次聽到「切諾基」一樣驚愕。

我在很長時間里,都不知道北京「二一三」吉普車又叫切諾基。我剛調到局里來的時候,一次跟陳奮遠副局長去某縣下鄉。趙有才主任對我講:「小魚,車已派了,坐切諾基,八點半在局辦公樓門前出發。」我八點二十就到辦公樓門前,心想:「切諾機」是個什么東西?趙有才主任莫不是和我開玩笑吧?讓我坐「飛機」去下鄉?這種待遇也太高了吧!我又不是國務院總理。我當時將「切諾基」理解成了飛機。

當時門前停著局里那輛「二一三」,小馬正忙活著擦車。八點半剛過,陳奮遠副局長從樓道里閃身出來,拉開車門徑直坐上去。見我還在那兒遲疑,陳局長說:「走啊!小魚,還愣著g啥?」

我一邊拉開車門坐進去,一邊疑惑地說:「不是坐『切諾機』嗎?怎么又換作『二一三』?」

小馬當時撲哧一下笑了,扭頭對我說:「『二一三』就是切諾基。」

我有點赧然,不好意思地沖小馬笑了笑。小馬幫我解嘲:「好多人開始都不知道『二一三』就是切諾基。這就像給孩子取名兒,一個大名兒,一個小名兒。大名兒叫建國,小名叫狗蛋。」小馬這樣說著,一邊飛快地開車,一邊又扭頭沖我善意地笑了笑。

那是我第一次坐小馬的車,我就是那次對小馬落下好印象的。若換作小牛,那小子肯定會這樣說:「###!『二一三』就是切諾基!連這都不知道!」

總之在玻管局的十年,是我「大開眼界」的十年。我第一次見傳呼機,吃了一驚。大概是在1991年,我調到玻管局的第三天,閻局長在藍天大酒店開會,趙有才主任讓我給閻局長去送一份材料。我坐在大廳等閻局長散會。那天我兩次眼睛陡然放亮,第一次是因為小柳柳如葉。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柳如葉。當柳如葉突然在大廳出現時,我的眼光陡然放亮,就像當年錢牧齋訪柳如是於舟中一般,「嫣然一美姝也!」柳如葉的奪人眼目主要是她的x感。我還從未見過這么x感豐滿的女x,並且以後也沒有再見到第二個。從x感、豐滿的角度講,柳如葉在我人生中是「空前絕後」的。她當時給我的第一印象,有三個「恰到好處」:一是臉上的微笑恰到好處。既不誇張,仿佛一不留心那微笑就會掉到光可鑒人的地板上去;又不吝嗇,好像那微笑是不得已硬「貼」到臉上去的,稍不注意,便溜得無影無蹤。二是「露」得恰到好處。脖子是l露的,手臂是l露的,下來就是腿了。黑s的短裙只到大腿的中部,膝蓋以上有半塊磚或者一拃長的距離是l露的。若將兩截露出的大腿拼在一起,橫著放那兒,差不多是一個枕頭,所以讓人恨不能真將這兩截l著的美腿拼起來裝在一個綉花枕套里,夜夜摟著它安寢。她的x感主要表現在這兩條腿以及安裝這兩條腿的臀上。她的腿端直、修長而粗壯。端直指她雙腳並攏站直了,小腿之間只能c進去一個伸展的手掌,而有些女人的腿間卻可c進去一個拳頭。修長和粗壯本來是相反的——修長就不會粗壯,粗壯怎顯修長?柳如葉之所以x感的驚心動魄,就在於這二者近乎完美的結合。修長的感覺來自於她的身高,她不穿鞋應該是一米七左右,和陶小北一樣高。身長自然腿長,所以顯出修長。粗壯來自於她的體態,她的體態主要特點是豐滿,胸、臀、腿都給人一種「粗」的感覺,而腰卻細。當時大廳恰好有另外一個女孩,身高和柳如葉差不多,可瘦得令人害怕。這個女孩穿一條過膝的裙子,她站在那兒,露出兩條極細的腿,像兩根火柴g兒支撐著一個人體。我當時不禁擔憂地向這個女孩腳腕兒處望了望,真擔心那兩根火柴g兒突然折斷。三是步態恰到好處。柳如葉在大廳里踱步時,步態十分優雅。而步態優雅的女x比容貌姣好的女x更難覓!「步」而有「態」,即能跟人形成一種j流,產生一種身體語言或者步態語言,仿佛她走路是在跟你「說話」。邁第一步,仿佛在說:「你喜歡我嗎?」邁第二步,仿佛又在說:「你喜歡我哪兒呢?」此時總經理喊她,她若突然邁著小碎步跑起來,仿佛又在對你說:「我要我要我還要!」她要什么東西呢?只有兩樣東西會讓她眼睛放亮:貨幣和x!我之所以遐想將柳如葉封為貴妃,就是因為我若是皇帝,能給她貨幣——我甚至有權廢棄舊的貨幣,重新鑄造一種新的貨幣。而她能給我x或x的想像——只要一看到她,我腦子里就全是那種「骯臟的思想」,恨不得當下就在藍天大酒店的大堂里和她溫泉水滑洗凝脂。顛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若柳如葉為巫山之女,高唐之客,我則願作楚懷王,幸之!明人徐霞客說,黃山歸來不看岳。見了柳如葉,你可能再不願「看」別的女人。柳如葉若是黃山,管她願不願像巫山神女一樣自薦枕席,我們也完全可以用眼睛將她的衣服剝光。猶如當年楚襄王與宋玉游雲夢之台一樣,想必她的玉體雲氣繚繞,雲煙氤氳,風景不俗。

《背叛》41(3)

這就是柳如葉的三個「恰到好處」。「露」的恰到好處中,露出來的部分當然還有臉——哪一個酒店會讓一位「蒙面人」做商品部經理呢?所以這一點原可以不寫出來,可我還是忍不住寫了出來。因為她只有露出臉,我才能看到她臉上嫵媚的微笑。

那天在藍天大酒店初睹柳如葉的芳容,我不禁聯想起明末名妓柳如是。柳如是與錢牧齋結合時,只有二十四歲。豐姿逸麗,翩若驚鴻,盛鬋堆鴉,凝脂竟體。而錢已六十四歲,黝顏鮐背,發已斑白。燕爾之夕,錢曰:「我甚愛卿如雲之墨,如玉之白也。」柳曰:「我亦甚愛君發如妾之膚,膚如妾之發也。」因相與大笑,雲雨甚歡。

「風前柳欲窺青眼,雪里山應想白頭」,這兩句詩是諧謔錢牧齋和柳如是此類老夫少妻的。我若為錢牧齋,柳如葉為柳如是,年齡差距當然沒有當年的錢柳那么大。我剛調玻管局時也就三十出頭,柳如葉那時看樣子有二十二三歲模樣,我只比她大###歲。所謂婚外戀,就是感情上的一稿多投。我第一次見柳如葉,其實就有了到她那兒投投稿的打算——仿佛這小蹄子是一家頗有名氣的出版社,而我則是等待她編輯出版的一部書稿。

柳如葉當時就那樣在藍天大酒店的大廳里微笑著,和幾個客人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她就轉身向電梯走去。直到她閃身進了電梯,我的目光還在像看一部情節扣人心弦的電視劇一樣,多情地追隨著她。電梯門殘忍地割斷了我的視線,我當時有種絕望的感覺,不由自主以手殘暴地擊打我坐的那把圈椅,直至將手擊痛。因為視線里沒有柳如葉,我的目光陡然黯淡,可很快便又放亮——電梯里走出來的一個人再次吸引了我的目光。莫非又是一個柳如葉?當然不是,這是一個男人。確切一點,是一個外地客商。他當時一邊急匆匆地向大廳門口走,一邊像拔一支盒子槍一般,從腰間拔出一個物件端到眼前看。我像一個真正的###一樣,剛用目光將柳如葉送進電梯,又用目光將這個鳥人迎出電梯——我的目光一直跟著這個人走。因為我不知道他手里端著看的那個物件是個什么東西?

那個物件差不多有一包香煙那么大。客商一出電梯門我就瞥見了他腰間別著的這包「香煙」,當時我的眼光正留戀在柳如葉的「後部」。從後面看,柳如葉更是一副美人坯子,身材正合《天方夜譚》里阿拉伯詩人稱頌的美人條件:「身圍瘦,後部重」。我的目光和柳如葉的「後部」一告別,急忙移到客商的腰間來。我以為客商別著的真是一包香煙。當時我見過的最高級的香煙就是那種鐵盒裝的中華煙(可惜我只是見過,沒有抽過),我以為客商別著的就是這樣一包鐵盒裝的中華煙。鐵盒中華煙是紅盒的,還沒見過黑盒的。轉念又一想:也許有黑盒的,只是自己沒見過罷了。我有點鄙夷這個人:太擺譜兒了!將一盒中華煙掛在褲帶上g啥?證明自己是老板?因為只有老板才抽這種高級煙。這與那些進城打工的農民有什么兩樣:遞給他一支好一點的香煙,看看牌子,放到鼻底嗅一嗅,舍不得抽,別到耳朵上。也許這人只有這一包煙,為了顯派,天天出門時掛在褲帶上。或者只是掛著一個空鐵盒。就像我們《紫雪r報》那些記者,省長來了,忙著跑前跑後照相。給省長拍完再給市長、縣長拍,再給隨從的g事拍。回去後洗好、選出、放大,p顛p顛拎著送給縣長市長:給縣長送去的,一定是和市長的合影;給市長送去的,一定是和省長的合影。可卻從不見給g事送——送什么呢?給g事拍照時,相機里就沒裝膠卷!

我當時正在心里這樣「損」著客商,客商已從我身邊經過。那包香煙突然像鳥兒一樣叫起來,嚇我一跳。然後便見那人拔出來一邊走一邊看。後來我才知這種「鳥兒」叫傳呼機,簡稱「呼機」。也稱「bp機」、「pp機」。我後來也有了這樣一台「bp機」,為了表示對其輕賤,將它稱作「土豆」:因為土豆也有四種稱謂:土豆、洋芋、山葯蛋、馬鈴薯。

人們對於現代文明,往往持這種態度:一邊鄙夷它,一邊接受它,就像嫖客之於妓女的態度。

那天我和小牛從車行出來,找一家賓館住下。服務員告訴我們,他們這賓館是兩星級。進房間後小牛左瞅瞅右看看,然後有點神往地說:「咱們啥時能住一次『一星級』賓館呢!」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是裝傻,我忍不住笑了:還有比我魚在河更「劉姥姥」的呢!我鄙夷地瞟了他一眼說:「不是一星級,是五星級!」

我剛換上拖鞋進衛生間洗了個澡,出來時小牛已將我的皮鞋擦得鋥亮,並在我自帶的水杯里泡上了一杯熱茶。我愜意地坐在圈椅上,端起茶杯將嘴唇湊上去,剛吹了口熱氣,還沒來得及喝第一口,腰間那個「pp機」吱兒吱兒叫起來。我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拔出呼機,屏幕上顯示的一行字是:「陶小北女士請你回電話」,然後留了一個省城的電話號碼。這妮子也在省里?我的眸子里像躥出火苗一樣躥出驚喜之s,下意識地放下茶杯,去抓電話。可一看小牛正伸著一個十分愚蠢的腦袋在看電視,並發出一些比他的腦袋更愚蠢的笑聲,我又將手縮回來,撲出去就在服務台給陶小北回電話。

《背叛》42(1)

直到和陶小北見面,我倆那種意外的驚喜還依戀在臉上。

陶小北呼我前並不知道我在省里。我接到傳呼前,也並不知道她在省里。直到通了電話,我倆才證實對方近在咫尺。

我倆約定在我們共同的母校北方大學見面。

扔下電話,我仿佛已看見陶小北笑吟吟的臉和高唐神女一般婀娜多姿、光燦照人的身姿。下樓時,我高興得一蹦一跳,就像腳心里裝置了彈簧。快樂從心里溢出,到臉上;臉上容納不下,掉到賓館大廳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我又俯身將這種快樂拾起來,捏在手中,出來站在街道上,將快樂高高舉起——我打個車,懷著激動的心情向小北飛奔而去。

陶小北是到省里來參加大學同學畢業十周年聚會的。聚會結束,和同學一一告別,心中升起諸多人生感慨,想找個朋友傾吐一番。小北後來調皮地對我講,起初並沒有想起我,後來她限定了一個又一個條件,我這個「幸運的家伙」才凸現出來。她當時限定的條件是:非老公;非同學;非女x朋友;男x朋友排除年齡大出十歲以上的。這四個條件一限定,我這個「幸運的家伙」的面容就從她腦海里浮現出來,於是呼我。她原以為我在紫雪,准備和我煲電話,沒想到一下竟將我呼到眼前來了,仿佛天上掉下來似的。所以小北稱我們的見面是「上天的安排」;我則稱其為「歷史x的會晤」。我開玩笑地問小北:是不是那種改變世界歷史進程的多少個小時?

小北「排除法」里有一條:男x朋友排除年齡大出十歲以上的。我問她:「莫非你有年齡大出十歲以上的男x朋友?」這句問話里竟含有那種「醋意」。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小北對我說,市政府至少有兩個局長,幾年來堅持不懈地給她打電話。一個四十多歲,一個五十掛零。兩個局長都是市政府開會時認識的。我們紫雪市是北方一個g旱少雨的地區,市縣召開的會議比下雨的次數多得多。有些會閻局長親自去參加,有些會派副職去參加,有些會隨便指定一個科長去參加。小北每次去開會,都能照亮整個會場,就像二百瓦以上的大燈泡,出現在哪兒都刺人眼。小北開會時,不是低著頭百~萬\小!說,就是畫漫畫。她很少抬頭。只要抬起頭來,一准能發現多束目光正從各個角度向她搜索而來。好比是晚上開會,大會議室突然電燈熄了,那么至少有十束手電筒的光束從各個角度照到小北這兒來。那些目光才有趣呢!有的賊溜溜的,有的像怕生的小孩子一樣帶點害羞的味道,有的火辣辣的,有的赤ll的。有一次一個局長模樣的人與她隔五六個座位坐在一排,一手拿一支鋼筆和一個小本,另一只手端著茶杯正准備仰脖喝水。在「仰」這一下前,眼珠子一斜,放出一束目光,向正低頭畫畫的小北偷覷過來。此時恰巧小北抬起頭來,敏銳地「逮」住了這束目光。她像武林高手放出一件暗器一般,調皮地放出一個媚眼迎局長的目光而去。兩束目光在空中「咔嚓」碰撞,局長哪是小北的對手,當下一慌神,脖子一仰,妄圖以喝水姿勢掩飾對小北偷覷帶來的尷尬。可他在放出目光之後,因走神,本已端到唇邊的水杯與嘴巴游離開一點小小的距離,此時慌急間一傾杯,水沒有倒進嘴里,卻倒進了敞著衣領的頸項里,燙得局長眉頭都皺了起來,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

那兩個大出小北十多歲的局長,與小北認識,一個是因開會時恰好坐在小北身旁。小北正畫漫畫,鄰座遞來一個小紙條:「能告訴我你的電話嗎?還有芳名?」小北心想:還想勾引姑nn呢!那就和你玩玩吧!當即扭頭風情萬種地瞥了那位有點緊張的局長一眼,在紙條背面寫下自己的名字和電話號碼。這位局長從此像萬里長征的紅軍剛剛背著背包離開井岡山一樣,以頑強的意志堅持給小北打電話。他將小北的電話號碼寫在一個精心收藏的筆記本上,號碼下面還寫了一位偉人兩句十分平常的話:「堅持數年,必有好處!」用以砥礪自己。另一位則是有一天突然給她打來電話,那個電話恰好是我接的。對方用溫和中帶有一絲討好意味的口氣說:「請找陶小北聽電話。」小北狐疑地從我手里接過聽筒,與對方通了話都不知是何方神仙,哪路諸侯。對方報了自己的姓名和工作單位之後,小北才知是市政府一個很重要局的局長。可小北與這位局長並不認識。以後這兩個局長一直和她保持聯系,有一搭沒一搭地打電話來。小北說,在他們的百般相邀下,她和他們分別單獨吃過一次飯。兩人一個相貌堂堂,儀表不俗,像《紅燈記》里的李玉和。從外包裝看,有一股大義凜然的勁兒,又仿佛是堅持抗清的顧炎武。另一個形容委瑣,腦袋不大,肚子卻不小。坐在那兒,腹間就像擱著一個籃球。從腰腹之間看這個人,有點像紀曉嵐。而從形容舉止看,則有點像刁德一或者欒平,要么就是引清兵入關的明末遼東總兵吳三桂。小北說,「顧炎武」她不太討厭,因為這人還算風趣。不過也僅此而已,談不上喜歡。「吳三桂」她心里其實很討厭。小北說,這人無趣得很,每次打電話第一句話保准是問她「最近好不好?」她故意說:「不好!」對方一聽她帶點孩子氣的頑皮,竟兀自幸福的呵呵笑起來。掛電話時又總是說:「有什么辦的事情沒有?」乍聽這話,仿佛天下沒有他辦不了的事。有一次他忍不住了,引導小北說:「出租車票,吃飯票,總之什么票據都可以拿來,我都可以報銷的!」原來他能辦的,也就這么些事。小北有點氣惱,心想:這不是誘惑姑nn上林彪的賊船嘛!那樣姑nn有一天和你做a時,身下都仿佛鋪著一層出租車票,最大面額才是十元——不是找著「犯賤」嘛!這些想法小北當然不會表現出來,有一次還逗對方:「買皮鞋的票可以報銷嗎?」對方馬上說:「當然可以啊!」話語中有一種喜出望外的味道,仿佛小北真要在他那兒報銷一雙皮鞋。可接著又說:「不過最好開作煙酒,或者籠統寫為紀念品、辦公用品。」

《背叛》42(2)

小北最後又說,況且若她和「吳三桂」有什么瓜葛,那她自己不成明末蘇州名妓陳圓圓了嗎?雖然陳圓圓曾「以一身系天下之安危」,但她還是不想成為這個晚景凄涼的玉庵道士。

那天我和小北坐在北方大學校園外一條小街一個雅靜的茶館里,一邊喝茶一邊漫無邊際地說著話兒。小北說她上大學時常鑽進這條小巷吃零食,這條小巷的小吃讓她吃遍了。她說:「有一家的擀面皮特別好吃。本來蛇鑽窟窿蛇知道,可我今天給你打傳呼前,在街上走來走去找了很久,口水都流出來了,卻沒有找到!」小北說,她當時差點兒就要急哭了。

小北說這些話時,像個嬌憨的孩子。我都仿佛能「看」到她當時找不著那家賣擀面皮的小飯館時,那副惘然和著急的模樣。

「我上學時也常在這條小街吃飯,怎么沒有碰見你?」我這樣說時,心生幻覺,仿佛小北正偎在我肩頭,挽著我胳膊,在這條小街上走,在北方大學校園里微風中沙沙作響的梧桐樹下走。小北向我撒嬌,用纖細的手指頭悄悄摳我手掌心……

小北說:「碰見才怪呢!你比我大六歲、高四級呢!」

我說:「大六歲有什么不好?據我廣泛調研,夫妻之間最佳年齡構成就是男大出女六至八歲。這種年齡組合有三大好處:一是呵護感。男人總覺得擁在懷里的是個小妹妹,時時事事呵護著她。二是反差小。男人四十歲左右事業有成時,女人剛三十出頭。男人最具魅力在四十歲左右,女人最解風情在三十歲左右。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成功人士挽著一個三十歲出頭風情萬種的妻子,那是一種什么感覺?男人為啥四十歲左右離婚率高,就是因為妻子大都成黃臉婆了。三是愛情生活和諧。男人四十歲時,因事業有成,身體煥發出第二次青春,戰斗力極強。女人三十出頭,既不像二十多歲時在愛情生活中顯出羞澀和抑制,不又像四十歲以後減弱和衰退,既放得開又收得攏,這叫強強聯合。兩人在一起,能不如膠似漆?」

小北已被我撩撥得秋波含情,春心盪漾,臉頰泛紅。可她不甘束手就擒,瞥我一眼說:「魚氏謬論!」這話明著在反駁我,卻似在鼓勵我,因此話語像夏r和煦的風兒一樣,顯得軟綿綿的。在我聽來,反有那種「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的感覺。

「不是謬論——是魚氏定理——魚氏愛情定理!」我像一位愈斗愈勇的勇士,繼續向小北美麗心靈的縱深地帶挺進。

那天傍晚,我倆去了北方大學校園,去看了我們當年住的宿舍樓,站在宿舍樓下傾聽了梧桐樹葉沙沙的作響聲。我倆沿著一條幽靜的林間小道,走過來,再走過去,仿佛在追憶著一個青春的、已逝的夢!而青春的夢注定是易碎的——人生何嘗不是易碎的呢?就像閻水拍局長說的,像一根粉筆頭,剛寫兩下就寫沒了。生是偶然,死是必然。閻水拍局長簡直是一個偉大的哲學家!他的腦子里天生有一種哲學思維。其實人生還像一根火柴頭,「噝」一聲劃過去,剛燃著,就熄了!

那天我們就這樣隨心所欲地聊著,或而傷感,或而激越。但無論傷感還是激越,總有一種和諧在。小北告訴我,這次同學聚會她可大出了風頭,因為她給聚會贊助了三萬塊錢。她說,是那倆局長贊助的。聚會前他倆又給她打電話,問有啥辦的事情沒有?有啥票據沒有?看來若不在他們那兒報銷點什么,他們會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為了能讓他們吃下飯睡著覺,小北那天將他倆各宰了一刀。她說了一個賬號,他倆很快讓各自的下屬公司匯去一萬五千塊錢。那天小北說了賬號後,他倆十分欣喜,因為小北終於開了「金口」,他們這些年的追索算是有了回應。那句話怎么說?吾將上下而求索!小北對我說:「魚在河你們這些男人,為了追一個女人,是不是都喜歡這么瞎折騰?讓他們求索去吧,反正有前面那句話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