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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未知 6395 字 2021-02-13

有利於紫東的經濟建設。紫東縣可是我們紫雪十六縣的眼睛仁兒啊,一個縣的財政收入占到全市的三分之一,經濟工作不能有絲毫的滑坡,縣長做書記,熟悉經濟,而現在全黨都在抓經濟建設,經濟即最大的政治,經濟搞上去了,政治也就穩定了,二者是唇齒相依的關系啊!況且縣長做書記,也符合g部便用的基本程序,順著呢!往遠里說,大家不知還記不記得玻管局那個德高望重的閻水拍同志?他七十年代先在紫東縣做縣長,後做書記,又調到紫北縣做書記,然後才到玻管局當局長。當然那時紫東、紫北還是兩個窮縣,那時資源沒有得以開發,紫東縣人都餓得面黃肌瘦的,經濟位次排名在全市末尾,一副蓬頭垢面的樣子,哪有現在這樣搶手?往近里說,我們在座的各位都是這樣上來的嘛!我鄭向洋從部隊轉業後,先做了三年縣長,又做了三年書記才走上市級領導崗位。某某某同志(指人大主任)和某某某同志(指政協主席)也是先做縣長後做書記然後到市級領導崗位的嘛!實踐證明,這樣提拔上來的g部,基層工作經驗豐富,理事能力強,能夠獨當一面處理一些復雜問題,即使面對一些突發事件也能從容應對,有利於穩定大局。所以從g部便用導向上,還是一步一個腳印按部就班妥當,應盡量避免「坐飛機」使用g部。

鄭向洋這一番東拉西扯的話,可不是像牛望月那樣胡吹笛子亂敲鼓呢,而是像老謀深算的閻水拍敲打余宏進那樣「敲打」傅四海呢!誰是「坐飛機」上來的g部?按照鄭向洋的表達方式,往遠里說,有王洪文,當年一下就由上海「坐飛機」進了中南海;往近里說,是一個名叫「傅四海」的同志,沒有一點基層工作經驗,可一下就「坐飛機」來到了紫雪。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坐飛機的g部就是喜歡坐飛機的g部,傅四海竟又要讓魚在河這個討厭的家伙「坐飛機」到紫東縣去——到紫東縣可以,但不能做一把手,只能做二把手——鄭向洋竟促狹地提議魚在河去紫東縣擔任縣長!他是這樣為這個提議做「注腳」的:玻管局可不是過去的玻管局了,現在在市里的部局里有什么位置?前些時候組織部准備在市委、市政府選拔一些年輕的科長到部門任副職,當時拿出四個職位:玻管局副局長,檔案局副局長,保密局副局長,講師團副團長,可結果怎么樣?檔案局副局長、保密局副局長、講師團副團長都有人去,惟獨玻管局沒人去。鄭向洋這番「注腳」的意思是:即使讓魚在河去做紫東縣縣長,也是重用和高抬他了——不信去征求一下檔案局長、保密局長和講師團長的意見去,看他們願不願意去紫東縣擔任縣長?檔案局長已五十六點五歲了,聽說要讓他去「紫雪第一縣」擔任縣長,恐怕也會像當年「聞官軍收河南河北」的杜甫一樣笑得合不攏嘴的,轉瞬間便「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y向洛y」——任命文件尚在打印當中,他已打起背包去赴任了。太匆忙背包沒有打好,挎在肩上一邊出門一邊還在聳著肩整理背包呢——而即使在聳著肩整理背包時,他也不會停下疾行的腳步——仿佛晚趕到紫東縣一步,那個位置已被別的鳥人占去了一般。

鄭向洋這個提議豈止是「促狹」,簡單稱得上是惡毒!仿佛魚在河去做了紫東縣長,被做了書記的現在的縣長壓一頭,他鄭向洋也便將傅四海壓了一頭似的——給人的感覺是他鄭向洋做了紫雪的市委書記,傅四海做了市長似的。

《背叛》60(2)

在傅四海看來,鄭向洋這個提議甚為荒唐,這個家伙(傅四海是將鄭向洋看作是一個「家伙」的)也太不自量力了,太咄咄人了,氣焰也太甚了!簡直像當年主席逝世後「四人幫」迫華國鋒同志一樣,帶點無理取鬧和胡攪蠻纏,再不給他點顏s看看看來不行了——鄭向洋這種人,給他三分顏s他就想開染房!——這是傅四海小時候常聽傅四海的媽媽講得一句話,意思是小孩子就不能給好臉,給個好臉就上頭——於是傅四海決定不給鄭向洋好臉——他看也不看正在那兒暗自得意的鄭向洋一眼,黑著臉對大家說:「這個問題先放一放吧,讓楊遠征同志再兼一段時間紫東縣委書記,下次再議——散會!」傅四海宣布「散會」宣布的十分突然和斬截,還沒容鄭向洋從「勝利」的喜悅中回過神來,臉上復又被「失敗」的神s所籠罩——勝利和失敗原來就在轉瞬之間——任何事情都是在瞬息之間決勝負、定輸贏的!——比如幾年後有個「亞洲飛人」劉翔,也就比第二名多跑出了零點幾秒,可就這零點幾秒,卻使十幾億中國人——以至於幾十億亞洲人揚眉吐氣!《南京r報》在劉翔獲勝後有個通欄大標題:「昨天,他把世界甩在身後!」劉翔能把世界甩在身後,我傅四海難道就把你鄭向洋甩不在身後?況且我是書記,你是市長——你鄭向洋本來就在我傅四海身後嘛!至於說你要去省委做秘書長——截至目前為止那僅是一種說法而已!還有一種說法說你鄭向洋要去省民政廳做副廳長呢!你一個民政廳副廳長在我紫雪市牛什么牛?指手畫腳的!到你民政廳指手畫腳去吧——到了民政廳恐怕也輪不上你指手畫腳——還有廳長呢!

走出會議室時,傅四海果真就將鄭向洋甩在了身後,鄭向洋尚在那兒發愣,傅四海已推門出去了——只是在推門出去的那一瞬間,他回頭面s溫和地望了緊隨其後的「政協主席」一眼——看來開會時有個「陳奮遠」太重要了!否則連個接應的人也沒有——沒有人接應,即使自己占據「有利地形」(一把手),享有「話語權」——能隨時宣布「現在開會」、「現在散會」,往往也只能戰成個平局,無法將對方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無法讓對方像玻管局的余宏進那樣在閻水拍面前拖槍就跑落荒而逃。在這一瞬間,傅四海已選定了他心中的「陳奮遠」——當然,得像閻水拍給馮富強手心里放點東西那樣,傅四海也得先給「陳奮遠」手心里放點東西!

那次將我暫時「擱置」的市委書記辦公會開過不久,一次我去見傅四海書記,傅四海書記讓我以後不一定事事找他,應多向「某某同志」(指原擬安排去做政協主席的那位市委副書記)請示匯報工作。果然不久,市里的幾位副書記便調整了分工,「政協主席」不僅分管了組織g部工作,並且分管了工業農業工作。原擬去做「人大主任」的另一位市委副書記只分管宣傳文化工作。「政協主席」一分管原歸「人大主任」分管的工業農業工作,便在省里的r報上發表了一篇署名文章,題為《紫雪市區域經濟中心城市位置凸顯》,這不意味著「政協主席」連城市建設工作也「分管」了嗎?我當時看到省里r報上那篇文章後,眼睛盯著那一排黑體字標題中那個「凸」字不動了。這個「凸」字其位置重要相當於當年的陳圓圓。李自成攻陷北京後,首先搶走了吳三桂的愛妾陳圓圓,還有人說是劉宗敏搶走了陳圓圓。吳三桂原准備投降李自成,奔降途中聽說李自成拘禁了自己的父親都無動於衷,可一聽說李自成奪走了陳圓圓,立即勃然大怒,嗔目而呼曰:「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有何顏面?」於是掉頭勒馬出關,乞師東夷。可見陳圓圓當時在李自成、劉宗敏、吳三桂三人中位置凸顯。而「政協主席」今r在我們紫雪市位置凸顯。幾個副書記中,就數他最「凸」,最「顯」,一會兒在電視里檢查工業農業工作,一會兒又在《紫雪r報》的頭版頭條位置視察城市建設包括公路建設工作,忙得「團團轉」,要多搶眼有多搶眼!其活躍和忙碌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鄭向洋市長——仿佛他已經取鄭而代之成了我們紫雪市的市長。鄭向洋市長反倒很少在報紙上和電視里露面,就像馮玉祥當年常常被蔣介石迫的「稱病不出」一般,要么就是像我們玻管局的小高那樣被迫像當年的滕子京一般「謫守」在玻管大樓後邊的炊事班。我於是明白傅四海書記給「政協主席」手心里放置的那點東西是什么了——你瞧「政協主席」在檢查這工作那工作時總是緊攥著拳頭,他是生怕拳頭一松開,手心里那點東西就飛走了呢!那么他手心里有點什么東西呢?當然不是阿劉遞與方鴻漸的那三只發釵,而是像那位在手心里寫著一個「收」字的領導g部一樣,在手心里寫著兩個大大的字——「市長」呢!有了這兩個字,他的一舉手,一投足,才顯得那么有力,講話的意味才那么深長,語調才像傅四海或鄭向洋那樣那么斬截!

我將那個「凸」字琢磨透後,放下報紙便去向「政協主席」匯報工作。我跟「政協主席」原本並不熟悉,過去他分管宣傳文化工作,我們之間既無工作上的接觸,也無個人之間的j往。加之傅四海來紫雪工作前,我的心一天到晚在鄭向洋身上,傅四海來了後,我的心又一天c在傅四海身上——我連鄭向洋都「拋棄」了,哪有心顧及一個分管宣傳文化工作的市委副書記?所以我對那種同時可以愛幾個女人的男人表示非常欽佩。一個男人怎么可能同時愛上幾個女人呢?比如我愛陶小北,就不可能同時愛李小南、柳如葉等人,對李柳只是「喜歡」,而不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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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60(3)

可現在我卻得設法去「愛」政協主席——因為傅四海愛他。好在我現在已經十分精於如何去愛一個人了。愛一個女人就是不停地在她耳邊給她說好聽的話,愛一個領導同理。不熟悉有什么關系?只要不停地給他的耳朵里塞好聽的話不就得了。那天「政協主席」起初見了我還有點矜持,站起來握我手時淡淡的,臉上的表情也淡淡的。可我搶進門坐沙發上便不由分說開始給他灌米湯。我當時身子前傾,雙手撫在自己膝蓋上,對「政協主席」說,早就聽說「政協主席」人品好,水平高,既有理論水平,又有極強的實際工作能力——我說到他有「理論水平」時,他的眉頭不易察覺地向上皺了皺,如果你單單說領導同志「理論水平高」,其實是在罵領導呢!意即領導只是一個誇誇其談的空頭理論家,跟那種「草包」也差不了多少。說領導理論水平高後面必須立即跟一句「實際工作能力更強」之類的話,意即領導「能文能武」,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刀槍g棒哪一樣都拿得起放得下。果然我說到「政協主席」又有極強的實際工作能力時,他剛剛皺上去的眉頭馬上向下舒展了。接下來我還說了政協主席對下級「嚴格而不嚴厲,有親和力,有人格魅力,口碑很好,下面同志對他服氣得很」之類的一串兒話。此類話我在玻管局這十多年早說順口了。我給閻水拍局長和馬方向局長說過多少諸如此類的話啊!恐怕裝在火車皮里幾列火車都拉不完呢!閻局長啊,局里的同志們對您都服得很啊!說您處理問題既能舉重若輕又能舉輕若重。當然閻局長您主要還是舉輕若重——舉輕若重比舉重若輕更顯出水平呢!馬局長啊,局里的同志們對您都服得很呢!說您處理問題既能舉輕若重又能舉重若輕——我這樣說馬局長,仿佛他是兩年前在悉尼奧運會上為國爭光的占旭剛和兩年後在雅典奧運會上為我們國家爭得榮譽的張國政似的。當然馬局長您主要是舉重若輕——能不能舉重若輕(像占張那樣),才能看出一個人是否有大將風度呢!「學高為師,身正為范啊!」這是我給閻局長說的;「二人行,必有所得;三人行,必有吾師啊!」這是那次我隨馬方向局長去新馬泰時,對馬方向局長說的。「老板啊,這次隨您到新馬泰『二人行』,我不知得到多少教益啊!——豈止是不虛此行,簡直是不虛此生啊(此生我怎么就有幸有緣與您相識呢)!」我後來驚奇地發現,給人說好聽的話兒,開始可依據事實做些適度的誇張,待對方「開顏」之後,就可以進行大幅度的誇張,對方保准照單全收。當年閻馬可是從未「拒收」過我的好聽話呢,今天的「政協主席」也不例外,我說的話兒像那種「化學反應」一樣立即見效。只說了一小會兒,他臉上便沒有我剛進門時的那份倨傲和矜持了。如果他原本板著的臉是冬天的一塊嚴冰,這會兒早在我像溫泉流水一樣汩汩涌出的話語面前融化了。他臉上的表情格外柔和起來,抬起眼簾看我一眼,那眼神竟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親熱。我心想,語言真是個好東西啊!給領導同志送禮,送煙酒,送錢物,都不如送「話」——不是字畫的「畫」,而是話語的「話」——即讓人聽著舒坦、聽著血脈舒張的小話兒。一匹馬,你輕輕撫摸著它的鬃毛,和它推心置腹地說著話兒,拉著家長里短,比給它喂什么飼料和飯食都更令它舒心——因為它早吃飽了,面對再好的飯食包括那種山珍海味也已沒有胃口。一口豬也是這樣,一個人當然也不會有太大的區別。可好聽的話兒——小話兒,卻一輩子都聽不夠,而且也不會有後果——有誰聽說過某一位領導是收受了「話兒」這種賄賂被雙規的?沒聽說過吧?那就可以放心地送,恣情恣意地送!就像我眼下面對「政協主席」這樣。那天在我的話語賄賂下,「政協主席」很快就像傅四海和我那樣無話不談,而且他公然在我這個下級面前率先表示對鄭向洋的不滿。只有面對共同的敵人才會在瞬間結成同盟,比如當年劉備和孫權的結盟——因為他們面對著共同的敵人——曹c!我倆那天在宣泄對鄭向洋的不滿時找到了太多的共同語言。以至於「政協主席」竟離開他辦公桌前寬大的靠背椅,走過來和我並排坐在沙發上,親切地執起我的手,讓我感到溫暖而感動。恍惚間險些兒將他視作陶小北,仿佛他要「執我之手,與我偕老」!就像劉皇叔和孫仲謀共同認為曹賊不仁不義一樣,那天我們共同認為鄭向洋這個人太霸道,擺不正自己的位置。難怪惠五洲書記被他走了——那一瞬間我們竟共同對惠五洲書記產生了深刻的同情,而惠五洲書記在任時我們並不這樣認為。那時我們同情的是鄭向洋市長。「惠五洲這個人太狡猾了,怎么總是在鄭向洋市長出國考察時研究人事問題?」那時我們常常這樣為鄭向洋市長鳴不平。「損人一千,自損八百啊!」「政協主席」說完這句話後,才放開執我之手,重新坐回他寬大的辦公桌前去。

那天我去給「政協主席」匯報工作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我倆瞬間變得像兄弟一般親熱。好在那天「政協主席」他愛人不在眼前,要不我忍不住會像稱呼馬方向愛人那樣稱呼她為「嫂子」——這個大哥可比那個大哥更有價值!「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我不僅和「政協主席」有相見恨晚之感,如果我魚在河是個雌兒,恐怕當下就會在「政協主席」面前自稱「奴家」、「妾身」,說出「願薦枕席」之類的混賬話。「政協主席」和我傾心j談時,甚至提出讓我關照一下紫東縣的教育局長。就像我和傅四海是同班同學一樣,紫東縣的教育局長和「政協主席」也是同班同學。我當時乍猛的一聽讓我隔山隔水關照紫東縣的教育局長,還有點摸不著頭腦,甚至有點愕然,但我很快便明白過來,表示一定關照。「政協主席」最後向我透露,市里很快就要研究我去紫東縣做書記的事情了。聽「政協主席」這么說,我心里甚悅——簡直像李自成搶得陳圓圓那一刻的心情。以至於辭別「政協主席」出門時,差點兒脫口將他喚作「陳市長」——而即使他真的做了市長,我也只能喚他為「劉市長」——因為他姓劉,並不姓陳,稱呼他為「陳市長」顯然是沒有任何道理的。只是因為我在那一刻將他視作為「陳奮遠」,所以才險些兒脫口喚他陳市長。那天出了劉副書記的門,我如沐春風,心想:這次顯然是穩c勝券了——陳奮遠當年可是輕松地上一次廁所回來,就將余宏進玩弄於股掌之上,他和「閻水拍」一配合,余朱姬牛那幾個一蟹不如一蟹的家伙能有嘛轍?下次會上,恐怕鄭向洋只能像當年的余宏進那樣——像那條被甩在g灘上的魚兒一般,露著雪白的肚皮徒勞地在那兒甩打尾巴呢!

《背叛》60(4)

「鄭向洋,你這個垂死掙扎的家伙!」從劉副書記辦公室出來,回到玻管局魚在河的辦公室,我仍在心里對鄭向洋市長這樣「發狠」。

《背叛》61(1)

「中外合資紫雪玻璃股份有限責任公司」建成投產慶典剪彩儀式明r中午十二時將在紫東縣隆重舉行。我也是參加慶典剪彩儀式的人員之一。

早在兩個月前,市委、市政府就成立了中外合資紫雪玻璃股份有限公司建成投產慶典活動領導小組,傅四海書記和鄭向洋市長親任領導小組組長,市委劉副書記和市政府楊遠征副市長任領導小組副組長。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市政府梅如水秘書長任辦公室主任,我和紫東縣雷縣長任辦公室副主任——雷縣長就是我的「雷兄」——雷秘書。我擔任玻管局長的時候,「雷兄」被任命到紫東縣做縣長,就像同榜考取進士一般,我倆還是在一份紅頭文件上任命的呢。當時我在他的上面——壓他一頭呢!那份紅頭文件共任命了市政府的八個局長,另外還有三個縣長,共是十一名正縣級g部。按照市委紅頭文件發文的慣例,同時任命市里部局和縣里的g部,總是將市里部局的g部放在前面,縣里的g部放在後面。我做政秘科副科長時,一次拿到這樣一份任命文件,那次也是像這次這樣,市、縣g部一攬子任命,密密麻麻有幾大頁。其中將市里的工會主席、科協主席、文聯主席、殘聯主席、個協主席(個體勞動者協會主席)排在了幾個縣委書記、縣長前邊。我看著這份任命文件頗為縣委書記縣長們不忿,(怎么能把他們排在後面?)便用紅筆在任命文件上畫了粗粗的紅道,並在紅道後面大大打了個問號,然後p顛p顛跑著去向閻水拍局長求教。我當時虛心求教的問題是:為什么殘聯主席個協主席可以排在縣委書記縣長前頭?我這樣為幾個並不相識的縣委書記縣長叫屈時,滿臉都是對殘聯主席個協主席的不屑,仿佛我是那幾位被「壓」在下面的縣委書記縣長的其中之一,而馮富強小胡小牛是「上面」的殘聯主席個協主席一般。閻水拍局長當時將那份遮住臉的r報從眼前移開,慢慢摘下那副十分考究的眼鏡——這里就得說說閻局長的眼鏡。閻水拍局長眼睛並不近視,可他讀書看報時總喜歡戴一副考究的眼鏡,而且那副眼鏡總是耷拉在鼻梁上。因他的眼鏡是「戴」在鼻梁上而非眼睛上,他看報紙時就拼命將兩只眼睛往下瞅,給人的感覺他不是在看手中舉著的報紙,而是在看報紙下面自己的褲襠。若此時恰巧有人進來向他請示匯報工作或者像我這樣請教某個問題,他將報紙從眼前移開時就顯得十分滑稽。他將看褲襠的眼睛抬起來看進來的這個同志時,因眼鏡掛在鼻梁上(有時甚至十分危險地掛在鼻尖上),擔心眼鏡滑脫,他的腦袋不便於像地球自轉或地球繞著太y公轉那樣繞著自己的脖子轉動,只得僵著脖子抬起眼皮看你——給你的感覺這時他在瞪著你。閻局長第一次這樣「瞪」我時我吃了一驚,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事。後來發現只要走進他辦公室,若他在看報紙時必定會這樣「瞪」我,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於是釋然。相反以後若發現他看報紙時不這樣「瞪」我,我反倒不習慣,甚至會有點惴惴不安。馮富強那封寫給李小南的信被閻局長截獲並閱讀後,閻局長就再也沒有這樣「瞪」過他,所以那段時間馮富強從閻局長辦公室出來時腦門兒上全是汗。

有一次我從閻局長辦公室出來,回到大辦公室時空無一人,陶小北李小南倆死妮子不知g嗎去了。我不禁童心大發,學著閻局長將眼鏡掛在鼻尖上看報紙,只看了半分鍾腦袋便發暈——我才明白閻局長為什么常常能那樣「掛」著眼鏡看報紙——原來他戴的是一副平光鏡,而我的眼鏡是八百多度的近視鏡!

那天我向閻局長虛心求教時,他就這樣「掛」著眼鏡「瞪」我半晌,然而才和藹地一笑,將眼鏡摘下擱到辦公桌上面那張攤開的報紙上說:「你這後生,肯動腦筋想問題,我最喜歡你這一點。鷹的價值在翱翔,人的價值在思想。咱們局里,陶小北和你最善於想問題——想問題就是『思想』,因為有了思想,所以你們兩個就跟別人顯出一種不同。」(閻水拍局長這里說的「別人」我想一定是指馮富強!在局里工作,千萬不可讓局長總是將你當做「別人」或「有些人」——在馬方向局長眼里,馮富強不就是「有些人」嗎?)閻局長像給一本書作「序言」一般這樣發表了一番議論,然後才觸及正題,他復又將那副眼鏡戴上(這次是完全戴在了眼睛上),對我說:「你可以看看中央文件,北京市的市長為什么總是排在各省的省長前邊?個協主席殘聯主席排在縣委書記縣長前邊與此同理——級別雖一樣,上下有區別,遠近各不同,排列有先後嘛!」

即使在我做了玻管局局長之後,我也總是常常情不自禁回想起親愛的閻水拍局長——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這個人像我的爸爸媽媽一樣,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只要一提起閻水拍局長,我就有說不完的話兒,仿佛一位慈祥的母親說起自己全國一級戰斗英雄的兒子——對不起,閻局長,我並不是說你是我兒子,而是說你是戰斗英雄——何況我剛才還將你比作是我的爸爸媽媽呢!一來二去,也就扯平了!

那次市里紅頭文件任命的八個局長,有公安局,財政局,計劃局,教育局——玻管局當然在八個局長中排在最後——而紫東縣縣長當然在三個縣長中排在最前——這樣我就如一片上嘴唇一般,恰好壓了下嘴唇——即雷兄——雷縣長一頭——

《背叛》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