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論投胎這活兒的手藝的話,遍訪世間,恐怕還真沒多少人敢和墨白比肩。
縱然明王這單憑稱呼,便可想到,定是貴不可言的身份,也真不能給墨白多少震撼。
甚至根本就不能在心底激起多大漣漪。
不是他淡泊名利,而是就看家世的話,墨白前世雖名不敢稱王,但真論起來,卻還真未必比不上一個皇室庶子
何況,還是一個在亂世中,已經風雨飄搖的皇室庶子
不過啊,光會投胎這手藝,很明顯是不夠的啊。
就像明王他也很會投胎了,算是貴不可言。
可卻在洞房花燭夜,走上人生巔峰的當口,卻突然就被人給揍死了,還死的很慘
但墨白也不能笑話他,畢竟論悲慘,他同樣也未必就比明王幸之
高樓大廈直沖雲巔,鋼鐵洪流飛速奔馳
山珍海味,綾羅綢緞,應有盡有。
這和平盛世,歌舞升平,生在權貴之家,便真可謂注定了一世雍容
可是,命格雖好,墨白卻無福消受。
先天t弱,生來病絕
不及享一日人間樂事,便開始在痛苦中煎熬,未能下地,便在家人的懷抱里,千山萬水遍訪名醫。
最終,卻束手無策,甚至連病因都無法查探出,就眼看著過不了周歲
而唯一的希望,卻令至親灑淚不忍。
但,最終卻也沒有辦法,不得不抱著絕望中的最後一點亮光,將他送到了恩師身邊。
從此,他別了這繁花似錦的紅塵盛世
一日日,一年年,山流水轉,年華經綸
寒冬酷暑時節,墨白安坐居於名山古剎,習練醫經武技,吞吐日月之精華,以求保命。
春花秋月,泥土芬芳,便隨師父行走於山林荒野,采摘稀有之珍y,調t度命
冬去春來,眨眼三十載
那權威驚世,那富貴如雲,竟似乎與命格貴不可言的他,再沒有了什么關系。
從少年到青年,他清苦而平和,雖病痛一次比一次難熬,但他卻從未想過要放棄。
盡管師父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句你會好的
師父只是對他說命數天定,雖強求不得,但人不可不爭
這句話,他認同,並且真的做到了極致。
在沒有希望的歲月中,他一次次度過那難以忍受的病痛折磨,最終於不可能之間,竟爭得了三十光y
其實,就算沒有這句話,他也沒有想過放棄。
就算像他這般活著,死,或者是一種幸福。
但他也並非沒有留戀,雖常年不在父母家人身邊,但他每當身t稍稍y朗,回家之時,家人眼里那深沉的憐ai以及歡喜
他割舍不了,多陪一天總是好的。
數十年間,雖然確實凄苦,但他其實並不悲觀。相反,他的一生,極少會有怨天尤人的時候,反而,還很樂觀。
這或許是從小居於鍾靈景秀之地,所養出來的淡然之氣,也可能是曾隨師父赴名山時,一位高僧曾對他說過一句話的影響。
今生苦渡,是為前世還債,也為來生積福也許真是環境所致,墨白的確需要一些支撐,他願意相信這句話。
信仰,有時候真的能夠給人強大的力量,至此,他不但活著,還活的極為充實。
數十載光y之中,他與天奔命,閑來之時,也學的一生本領,其中又尤以醫術為甚,這源於他自己的病痛,也源於他為來生積福的信念。
說來可嘆,生命之火在風中搖曳,卻尚處y齡,便已拿脈開方,替世人度惡疾。
至他二十之齡,師父便已無需出山,直到仙逝,均再未出手。
而這十數年間,他真可謂活人無數,積得深厚福報
這一生,也不算虛度了。
但說實話,在閉眼之前,他心里還是有點遺憾的。
他縱使看淡了生死,但從小到大,卻也並非沒有想過繁華
他也時常思考,甚至會有沖動,若身t條件稍好一些,他也很想行走於繁華鬧市之間,看看這人世繁華。
最好還能有一段令人心動的曠世情緣,在這人間轟轟烈烈走上一遭
那樣該多好啊
但,他終究至死也未能入紅塵。
今生苦渡,是為前世還債,也為來生積福
這句話,是他一輩子很重要的信仰支撐,也是他閉眼之前,雖然平靜,但依然向往。
光影緩緩淡去,墨白靜靜的躺在床上發呆,好一會之後,他眸光才再次清澈。
前塵俗世,不管願不願意,都已遠去。
還好,他本就淡然。
微微側目,眼睛里開始靈光波動,他偏頭,望向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