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雨過天晴。
在這正午時分,墨白獨立院中,任由金色陽光揮灑,如薄被覆蓋己身。
陸尋義還站在他身後,並未馬上離去,他還有事要請示:「殿下,道門一眾人等抗命,包括三名宗師在內,都已被咱們正法,如今僅剩梅志峰還活著,被拘押在此,恐怕還需及早處理為妙。」
「梅志峰」墨白仰頭微眯著眸子,望著天空垂射的金色光線,輕聲呢喃了一句。
見墨白並沒有馬上拿意見,陸尋義等在一旁,低頭沉默,並不催促。
他知道要處置梅志峰,相當棘手。
此番道門諸人雖然通傳天下的死法是英勇就義,但實際上這也就只是擺在明面上的說法罷了。
事實上,但凡有點實力,能雄視一方的勢力階層,誰會真的相信這無稽之談。
恐怕在事發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對明王親赴青年社,鐵血正法一眾道門精英的事實了如指掌了。
沒有人會不明白,明王這是在立威。
他用毫不遮掩的態度,在告訴天下人,誰敢藐視他的親令,他就敢果斷殺伐
即便是在亂世中,高高在上,各方勢力都只能拉攏,不敢得罪的一眾道門精英,他也毫不容情,沒有絲毫顧忌的說斬便斬
消失數年,他一朝現於世間,沒有虛張聲勢,沒有大肆宣言。
他只在一日夜間,用實際行動,在告訴天下人他是誰,他有怎樣的立場,怎樣的實力,又有怎樣的膽量。
對外,斬蠻敵數千,又斬宗師一人
對內,他強勢無比,直言道門叛國,更下親令,道門不證清白,他便斬盡殺絕
之後,不過半夜光景,道門三宗師,數精英弟子,當真被正法明珠
毫無疑問,風雨飄搖的國朝,從今日起,將出現一個出乎意料,無懼一切,敢殺伐果斷的強勢人物。
不用說,恐怕很多人都不會希望見到這樣一個強勢明王的出現,他將會被很多勢力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此番震撼之後,他必將成為眾矢之的,或明面上國內無人敢惹,但暗地里的明槍暗箭,將會數不勝數,他今後的每一步都將在萬丈懸崖之上走鋼絲
墨白做出立威的決定之後,就不會不知道自己今後面臨的處境,但很明顯,他依然做了,他的決心不可謂不大。
然而,事卻還未完,還有一個梅志峰
三位宗師之命,的確震撼人心,足夠立威了,可梅志峰無疑在身份上比宗師還要敏感。
若此番連他也殺了,那這世間恐怕再無人敢漠視他的決心與膽量。
而若是獨留他不殺,此番立威雖依然不能讓人小視,但毫無疑問,卻會讓外人認為墨白終究是懼了真人之威
事情顯而易見,利弊也清晰的狠,但陸尋義卻只是沉默等著墨白做決定,並不出聲。
原因很簡單,他是真人嫡孫,殺之,則與真人成仇
墨白仰頭望著陽光,輕聲道:「先等等吧,真人不易,不能輕辱之,梅志峰畢竟是他的孫兒,若當真被我已叛國之罪正法」
陸尋義並不反駁,點頭應命,卻又問道:「若上清山依托國朝所要梅志峰,我等又該如何」
並非胡亂猜測,十有,上清山會請求國朝保證梅志峰的安全,而國朝恐怕不會拒絕。
到那時,國朝傳令讓明王護送道門英勇之士梅志峰回山,明王又應不應命
此事倒是提醒了明王,此番之後,國朝恐怕會有多番計較用於他身上。
並非不願還朝,而是如今的國朝,已經徹底腐朽,想憑他們一正乾坤,可能性幾近於無。
還朝之後,恐怕不但不能做事,還會陷入奪嫡之中,難以脫身。
陽光下,墨白閉上了眸子:「你親自帶道門一眾首級上京,處理國朝雜事,若上清山,仍然作祟,你幫我帶話給梅真人」
「嗯」陸尋義一楞:「帶話梅真人」
墨白睜眼,負手望天際白雲:「聖人以神道設教保境安民,奸賊以神道聚眾左道亂政。為正,長青當為護法,若為邪,我則以令孫之頭顱下生死戰書」
「戰書」陸尋義渾身一顫,眸光駭然。
院中很安靜,整整一日夜的疲憊過後,到此時,墨白才總算能稍得安寧。
陸尋義已經走了,會為早已沸騰的世界,再次帶來怎樣的滔天駭浪,他心里並無太多激動,只需等待便是。
此時,他獨自一人,低頭望著自己那雙拳頭,拳頭握緊,有有絲絲金光在陽光下綻放。
卻並不見上午在杜府之時,曾出現的化形真影
「真人」墨白眼眸微微閃動,口中呢喃,最終卻慢慢搖頭:「雖然真人還遠,也總算有了一絲自保之力」
他當然還不是真人,只是拳師而已,只不過五年細心雕琢的拳師,卻非當世宗師可同日而語。
拳頭散開,光影淡去。
墨白負手身後,仰頭望向了那間開窗的閣樓。
眼神微微波動,還是提起了腳步朝樓上走去。
剛才提起梅志峰,他才記起來,閣樓上還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