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
一身素黑的墨白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套白色長袍,久經奔波滿是風塵的面色也經過清洗,恢復了往日的儒雅。
並未入艙,盤膝坐在月光下,神態祥和的他,再不見之前的冷銳鋒芒,反而更似一個愜意出游的俏公子。
微微閉目,他好似在安然養神!
隨他一同上船的諸位宗師則沒有他這般愜意了,一個個早已立身在船面四周,無不神色緊張的打量四周。
看看海面,再觀望四周,然後掃一眼閉目而坐的墨白,最後與四周同門對視一眼,眼里疑惑與不安在泛濫。
原以為到了明珠,才會真正面臨難以想象的危險和處境,卻是在墨白方才那句「哪里刺殺我最合適」的問題之後,所有人皆是瞬間惶然。
還用得著去細細論證嗎?
道門要殺墨白,還有哪里能比這蒼茫大海更合適?
一個個悚然而驚,哪里還有心思盤坐養神,無不心里七上八下。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道門同道若當真來救,他們是該猶豫一下,自己該是如何立場才對。
是該幫助道門,還是該幫墨白,或者兩不相幫?
毫無疑問,若真要從本心選擇,那自然是包不得能殺了墨白這大魔頭,以解心頭之很。
問題是萬一殺不了呢?
可尼瑪,要是不隨同道門一起出手,那便當真是自絕於道門了,莫說從此聲名狼藉,做了道門叛徒,更可怕的是,以後便當真要委身於這大魔頭手下苟且偷生了。
當真是為難這些道門宗師了,這選擇真的不好做啊。
「咳咳……」
突然,甲板上又傳來了幾聲虛弱的咳嗽聲,直讓一眾宗師面上不由自主的抽搐。
目光望向那閉目而坐的身影,已是滿含悲憤與委屈:「不知道我們心里正在糾結啊,你還咳,還咳……是要欺騙我們下決心來殺你嗎?
便在這平靜的詭異中,船在海面上已越行越遠。
今晚的海風並不瘋狂,海面上入目所見,皆是安寂。
墨白始終盤坐,沒有一絲動靜,他仿佛根本不知諸位宗師的糾結,始終一言不,不給諸人一點點表態。
既沒有安撫,也沒有威脅,更沒有拉攏,他就只靜靜坐著。
「踏!」一道聲音輕響在耳邊,一個人影輕輕落在他兩米開外。
墨白終於睜眼,看向正面對著自己的人影,人影眼中有復雜,老邁的聲音輕輕開口:「殿下,老道能否問您一句!」
墨白看著這老者,深邃眼神中,卻是有意外之色一閃而過,若沒記錯,這人姓蔣,名定遠。
此人在竹葉門被他脅迫的宗師之內並不顯眼,至始至終,此人都從未有過激烈反抗,不論是在竹葉山的時候,還是在北河,甚至這一路上,他都始終只是隨大流,從未聽他表過任何意見。
墨白靜靜盯著他半晌,似乎有些沒想到,此人竟在此時來到自己面前開口,眼中微閃:「何事?」
將定遠與墨白對視了一眼,似承受不住墨白眼里的壓力,又很快挪開目光,望了一眼四周,只見船上所有宗師的目光都盯向他們這里,才輕輕咳嗽一聲道:「不知我等隨殿下到了明珠之後,殿下將如何處置我等?」
話音才落,船上氣氛似乎陡然一凝。
墨白清晰感覺到,船上所有宗師的氣息頃刻變化,緊張而又急促。
明顯緊張的氣氛中,墨白卻又閉上了眼,嘴角輕輕出聲,道了句:「無他,順存逆亡!」
沉默!
所有宗師死一般的沉默!
連海風都在這句話下微頓。
唯獨墨白還是那般平靜,仿佛不知,他這句話,在此時此刻這群本就糾結到了極點的宗師心里,造成了怎樣的沖擊。
「怎么能這樣?怎么能?」
「太囂張了,太囂張了!」
「不能忍,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