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說理去?
然後,所有人都知道,孟少爺又在挖大坑了。
他在醫院里搶救,日本人知道了,不千里送人頭,禮輕情意重,那都不好意思稱呼自己是特工是不是?
起碼要送上那么四五個人頭,日本人才會反應過來。
問題是,孟紹原已經決定把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利用的淋漓盡致了:「讓張遼加緊速度,大井新名用場大著呢,我得借助這次機會,把一個我早就想端掉的日本機關給端了!」
好家伙,孟少爺的野心好大啊。
「全都行動起來。」孟紹原拍了拍桌子:「讓那個……宋自強去醫院冒充我,許諸,你的什么五行七殺十三鷹都給我去醫院……」
「是!」
「吳靜怡單獨留下!」
……
辦公室里,就剩下了孟紹原和吳靜怡。
「安光的真名叫福本佐保,是影佐禎昭訓練出來的特務,跟他一起到了上海。」孟紹原緩緩開口說道:「民國十七年,你還沒加入組織……可是……」
可是,不管吳靜怡的丈夫叫安光,還是叫福本佐保,他到底都是一個日本特務。
「我已經做好接受一切處置的准備了。」吳靜怡平靜地說道:「因為我,讓你幾乎遭到刺殺。如果不是你及時發現,吳靜怡萬死難辭其咎。」
「放放再說,放放再說。」孟紹原喃喃說道:「你和他終究當了那么多年夫妻,走,我帶你去看看他吧。」
「家法,恐怕不會允許。」
「家法是家法,人情是人情,你也知道,安光……他媽的,我還是習慣叫他安光……安光必死無疑,算是送他最後一程……而且,你總得知道你的孩子們在哪里吧?」
一聽到孩子,吳靜怡的身子顫抖了一下……
……
「孩子在香港,我讓人照顧的很好,你不用擔心。」安光冷漠地說道:「他們就在我在香港的住處,可是,你能怎么辦?不要忘記,你也是一個特務,也許有一天你也會死的,你有資格照顧孩子們嗎?吳靜怡,你有資格嗎?」
吳靜怡沒有說話。
眼前,還是自己的丈夫嗎?
雖然明知道安光是個日本特務,可是一夜夫妻百夜恩,安光受刑後的樣子,還是讓吳靜怡一陣陣的心疼。
孟紹原默默的掏出了槍,放到了安光的面前:「吳靜怡是我的助理,我能夠幫她的,也只有這些了,安光,自己結束自己吧。」
吳靜怡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她清楚,這是安光必然的宿命。
她也知道,孟區長是在幫自己,此時安光結束生命是他最好的選擇了。
安光也在顫抖。
他顫抖的拿起了槍,顫抖著對准了自己的腦袋。
可是,他隨即迅速調轉槍口,毫不遲疑的扣動下了扳機。
只有「咯」的一聲,沒有槍響。
他想要殺死的目標,竟然不是孟紹原,而是:
吳靜怡!
在他的心里,他恨吳靜怡,居然遠遠的超過了恨孟紹原。
拼著千刀萬剮,他也要殺死自己的妻子!
「你以為,我會把一把裝了子彈的手槍給你?」孟紹原從安光手里拿過了槍:「我是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可你沒有抓住。」
吳靜怡一句話也沒有,她的眼淚,卻悄悄的流了出來。
她轉身,離開。
從她踏出審訊室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心,死了。
即便知道了安光是特務,她內心深處其實還是有幻想的。
可是,安光竟然對她開槍了。
真的扣下了扳機!
她的心死了。
安光在她心里,也死了!
……
「孟紹原如果會把一把裝了子彈的手槍交給我,就不是孟紹原了。」
「你知道槍里沒子彈?」
「我猜的,就算真的有子彈,我槍口對准的地方也偏了一些,不會打到吳靜怡的。」安光出奇的平靜。
「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們,畢竟是夫妻啊……如果沒有戰爭,如果我不是一個間諜,我發誓我會成為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的。」安光喃喃說道:「可從影佐閣下選中我的那天開始,我的命運就已經被改變了,我沒辦法回頭,我沒辦法扭轉自己的身份。
吳靜怡一直都是個很堅強的人,哪怕我不知道她身份的時候,我也清楚,她外表柔弱,可內心很倔強。只是這次我帶給她的傷害太大了,我得讓她忘記我,徹徹底底的忘記我這個冷漠無情的男人,在她的心里,我要死去!」
「我現在都有些糊塗了。」
孟紹原苦笑了一聲:「你到底是個好丈夫,還是……」
「十一年了,我都弄糊塗我的身份了,我一直都害怕影佐閣下召喚我,可這一天,終極還是來了。」
安光振作了一下:「孟先生,我們都有自己的使命,可暫時拋去這一層不談,在余下的歲月里,請幫我照顧她,拜托了!」
大約,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這是他最後的臨終遺言了吧。
「我盡力,我盡力。」孟紹原輕聲嘆息:「至少,現在吳靜怡就有一道天大的難關放在眼前,我得先想著怎么幫她渡過這個難關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