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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記 未知 5898 字 2021-02-14

他啞然而笑。原來現在他連一只蟈蟈都不如。

兩百年前他便已天下無敵,降龍伏虎何止千數。想不到今日僵卧山頂,絲毫不能動彈,竟連一只蟈蟈也不將他放在眼中,世事無常,無稽如此。他越想越是好笑,忍不住放聲大笑。

笑聲浩盪,林鳥驚飛。

老人突然停住笑聲,將頭貼在草地上側耳傾聽。遠遠的從楊樹林外傳來了腳步聲。老人臉上登時露出喜色,但是再聽了片刻,便失望的搖了搖頭,又仰面而躺。

過了半晌,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從林子里走了出來。那少年約莫十三四歲,滿臉塵土,一雙大眼靈動異常,腰間斜斜插了一枝綠竹笛。少年四下張望,看見一個鶴發紫杉,神仙也似的老者躺在草地上,正瞪著眼望他,便展顏笑道:「老前輩,剛才是你在笑吧」少年周身邋遢,但這一笑起來,登時如雲開雪霽,英氣逼人,讓人看了情不自禁的喜歡。老人哈哈笑了三聲。少年突然收斂笑容,裝出一副凶巴巴的神情道:「正好我剛才正要打下幾只雲雀,就被你的笑聲給嚇飛了一頓晚餐全沒啦你得賠我」老人瞧得有趣,笑道:「那還不簡單。」突然長聲大笑。

笑聲如平地焦雷,震耳欲聾。少年猛的一個踉蹌,便重重摔在地上,面色蒼白,兩耳翁翁作響。天上忽然直落下十余只鳥雀,全都落入少年懷中。

老人斜著眼望他,笑道:「小子,這頓晚餐夠不夠」少年瞠目結舌,看了半晌懷中被笑聲震暈的鳥雀,又看看老人,滿臉驚異之色。

老人道:「小子,這頓晚飯我也有份。你快去燒了,分些給我嘗嘗。」少年臉上的驚異神色逐漸變為佩服與羨慕,楞了半晌,綻開笑容道:「妙極,妙極前輩這一笑,飛禽走獸都要大大遭殃。不知前輩哭起來會怎樣」

老人啼笑皆非,那少年哈哈大笑,拿衣服兜了鳥雀到河邊,拔毛洗凈,生火燒烤。老人暗暗觀察,見那少年眉清目秀,天庭飽滿,四肢修長,骨骼奇俊,竟是一個天生的練武胚子。心中微微一動。

少年動作麻利,似乎精於烹飪之道,片刻工夫,便傳來濃郁的烤肉香味。少年見老人狂吞讒涎,笑道:「莫急,還需加點調料。」起身走進樹林。老人一日未曾進食,雖周身僵硬,行將化羽,但聞到肉香,忍不住還是激起強烈食欲。

過了片刻,少年手里抓了一把青草和紅色野果出來,放在一塊岩石上研磨。老人畢生中有一大半工夫用於嘗試采集百草,一眼便認出少年所取草果,乃是甘華草和赤仙果。這兩種草葯味道酸甜而略苦,有活血舒筋之效。想不到那少年竟也識得,心中不由多了幾許嘉許。

少年將紫色漿料均勻的塗抹在烤鳥上,反復翻轉,登時四周盡是一股奇異的濃香。少年取了幾串鳥肉,遞給老人道:「老前輩,現在才剛夠火候。」老人道:「我全身都動不了。你喂我吃吧。」少年將肉一絲絲撕下,送到老人口中,見他狼吞虎咽,笑道:「老前輩,味道如何」老人起初一口咬下,只覺脂香四溢,再一品味,甘甜中微有酸意,不似鳥肉,而如漿果;再三咀嚼,竟似有千種滋味,變化多端,無可細表。老人贊道:「果然妙極」

少年道:「前輩,你周身僵硬,血脈不暢,所以我加了兩味草葯,一則佐味,二則舒筋活血。」老人一楞,笑道:「小子,你心眼倒好。」少年笑道:「投桃報李。倘若不是前輩笑了幾聲,我今晚就得喝西北風了。」

兩人相對大笑。吃了半晌,老人方覺轆轆飢腸得以緩解,一股暖洋洋的熱力通達周身,手腳竟可以略微動彈。但老人心中雪亮,這不過是回光返照而已。少年見他可以動彈,則大喜過望。

老人對這少年已頗有好感,道:「小子,瞧不出你年紀輕輕,倒燒得一手好菜,還能識別葯草,了不得」少年打了個飽嗝,得意道:「我的本事多啦,有空再給你露幾手。」少年打量了老人一會兒,搖頭道:「前輩,我瞧你也是個有本事的高人,怎么會在這荒山野嶺上,不得動彈呢」

老人淡然道:「那有什么希奇。人生生老病死,原是平常事。我活了兩百多歲,也該死啦。」少年吃了一驚,皺眉道:「前輩」老人道:「我體內幾百種毒素,今日一股腦兒發作起來,經脈盡壞,不過三個時辰,就要全身硬化,變成化石啦。」少年大為吃驚,想不到這老人明知將死,竟是如此豁達,心中敬意更盛,同時暗暗難過。老人見他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心道:「這孩子心腸很好,悟性極高,骨骼又佳,是一塊上好材料。老天讓我在此處歸西,原來確有深意。」

老人望著少年道:「小子,你和我很有緣分。你叫什么名字,父母何人」少年道:「我叫拓拔野。我父母很早就死啦。」老人早已猜到他是孤兒,點頭道:「年紀輕輕便獨自闖盪天下,很是不易。」

少年拓拔野道:「前輩,那你尊姓大名」老人微笑道:「我叫神農。」

倘若是其他人聽到這個名字,只怕會立即跳將起來,但拓拔野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沒有任何反應。這個老人乃是當今天下的天子神帝,神農氏。神農兩百多年前便已無敵天下,斬妖除魔,被五大族奉為天子。在位50年後,天下大治,百姓安居樂業。五族四百八十城,人人歸心。大荒402年,神農離神帝城,孤身游歷天下,采百草尋長生之葯,此後百余年,行蹤飄忽,神龍首尾。時有神帝賜葯救人的傳聞不絕於江湖。只要神農尚在人世,天下便太平無事,無為而治。

誰料威鎮天下的神帝路經東海南際山時,竟百草毒發,經脈迸壞,硬化如岩。

拓拔野自小父母雙亡,在鄉野間長大。雖然流浪江湖數年,但對天下之事知之甚少,對神農二字聞所未聞。雖然亦知神帝,卻不知神帝名諱。所以聽老人自報姓名,竟無絲毫詫異之色。

神農道:「咱們萍水相逢,卻很投緣」拓拔野笑道:「如果前輩願意,我們便是朋友。」神農哈哈大笑:「我已經有一百多年沒有朋友啦。想不到將死之際,竟然交了一個好朋友。」他心中舒暢,笑聲中不帶任何凌厲勁道,但也震得樹葉簌簌飄落。此時落日早已為群山吞沒,湛藍色的夜空已有淡淡星群,晚風涼爽。兩人坐在南際山頂,侃侃而談,一老一少,竟如久別重逢的老友一般。萬丈之下,濤聲隱隱,四側奇花異草,松濤陣陣,宛若仙境。

神農覺得周身又開始逐漸冰冷僵硬,頃刻間雙腳已經無法動彈,心知不消一個時辰,便要化為硬石,當下道:「小朋友,我有一事相托,不知你能否答應」拓拔野知他時限將至,心中難過,挺起胸道:「你放心,不管什么事我一定辦到。」

神農從腰間掏出一塊紫色的木牌,正面三個大字:神木令;背面一行小字:見此神令,如帝親臨。拓拔野字識得不多,更不知這是神帝信物,此牌一出,九萬里神州無敢不從。

神農神色凝重道:「小朋友,此事相關重大,稍有閃失,便有數十萬百姓要受刀兵之禍。」拓拔野吃了一驚,剛要相問,神農已撕下一幅衣裳,咬破食指,在衣帛上血書幾行,然後將木牌包在血書中,折疊遞給拓拔野。神農道:「你必須在將此木牌血書送到西南玉屏山,交給一個叫做青帝的人,讓他在七日之內趕到蜃樓城。」拓拔野聽得糊里糊塗,問道:「倘若我找不著青帝,或者他根本不在呢」

神農道:「那么你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在七日內趕到蜃樓城,把這個木牌交給蜃樓城的城主喬羽。」拓拔野將這幾句話默記於心,問道:「玉屏山和蜃樓城在哪里」神農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本羊皮書,交給拓拔野。

書僅巴掌大,但厚達兩百余頁。封面三個大字:大荒經。里面盡是密密麻麻蠅頭小字,還插有許多地圖。神農道:「我游歷天下兩百年,寫成此書。記述大荒七百余山四百八十城的地理位置奇花異草與妖魔靈獸。倘若你想去任何地方,或是尋找任何東西,不妨查查此書。」拓拔野大喜:「妙極。」

神農見他如獲至寶,喜不自勝,心中也頗為歡喜,原以為自己化羽歸西,此書將永無傳人,不想還能如此,倒也寬慰。神農又從懷里取出兩本羊皮書,交給拓拔野道:「這兩本書便當是朋友的禮物,一並送給你吧。」拓拔野見一本封面為百草注,一本封面為五行譜,筆跡與大荒經相同,也是神農親筆所著,心中歡喜,但突然明白這是他臨終遺物,不由又是一陣難過,眼眶登時紅了。

神農拍拍他的頭,笑道:「傻小子,人生聚散離合,如浮雲變幻,宇宙萬物,盡皆如此,何必難過」拓拔野卻不知怎地,更是悲從心來,淚水奪眶而出。

神農嘆道:「可惜我經脈已斷,否則可以傳你一身功力。」他從腰間解下一個羊皮囊,遞給拓拔野,笑道:「這里還有十六顆神農丹,倘若受傷中毒,一顆便足以讓你化險為夷。每服一顆,可以蓄氣養神,增長功力,不過不可服用過勤。」

拓拔野對武學內力一無所知,但也知道囊中乃是不世奇葯,又驚又喜又悲。神農道:「這三本書中最讓我得意的乃是百草注,世間奇花異草,屬性功效,相克相生之法,都略有備注。小朋友,你對草葯頗有天分,很合我的胃口,這本書送給你,也是再好不過的事。」他面容一正,正色道:「只是有句話你當牢記在心。百草注乃是救人之書,萬萬不可用於害人。」

拓拔野點頭稱是。

神農道:「這本五行譜,眼下對你太為艱深,不必多看。倘若你將來有志武學,倒可以研習。」他遲疑了一下,又道:「不過終究太過深奧,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虞。」

拓拔野將三本書包好,納入懷中。

神農道:「山下龍潭有一種靈獸龍馬,日行千里。此處去玉屏山兩百余里,去蜃樓城兩千余里,沒有坐騎,以你的腳力在七天內趕到,那是萬萬不行。」

神農見拓拔野滿臉迷茫之色,知他絲毫不懂降伏靈獸之法,便又道:「每種靈獸都有弱處可制,你只需發現並制住它的弱點,它就乖乖聽命。不過伏獸的根本之道,在於與它心智相通。但這可是一門大學問,一時半刻可學不會。」

神農頓住,在地上畫了一只龍頭馬身的怪物,在它脖頸處畫了一個圈道:「龍馬的弱點在於它頸處的赤色鬃毛。你只需翻到它背上,牢牢抓住鬃毛,死不撒手,不消片刻,它就老老實實,指哪去哪啦。」

當下神農又教了拓拔野幾招簡易工夫,如何騰身上馬,如何跳躍挪騰,如何抓鬃抱頸。拓拔野生性聰明,一學即會,模擬演衍,竟不差分毫。

神農望了望四野,只見明月在空,雲淡風輕,黑壓壓的樹林如波浪起伏,心中微微悲涼,笑道:「小朋友,時間不多啦。你先服一顆神農丹,再到龍潭降伏龍馬,趕到玉屏山去吧。」

拓拔野與他相識雖不過半日,但一見如故,說不出的投緣。自己自父母雙亡,獨自流浪江湖,幾無朋友,今日好不容易交了一個忘年友,更蒙他贈賜奇書靈丹,可謂半師之恩,心中早已將他當作至親之人。豈料他竟只有半日性命。此時一別,以後便永無相見之日。如此一想,登時心如針扎,淚水泉涌。

神農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躺在草地上,仰望漫天星辰,手里攀下那枝碧玉海棠,放在鼻前深深一吸,嘆道:「如此良辰美景,豈能辜負。日月星辰,與我同化,夫復何求」

拓拔野淚眼朦朧,伸手去擦拭,卻涌出更多淚來。迷蒙中看見一顆斗大的流星緩緩劃過。神農沒再看他,低聲吟唱一首陌生的歌。

拓拔野心中悲痛,跪下朝神農叩了三個響頭,轉身大踏步向山下走去。一直走到半山腰,依然聽見神農斷斷續續的歌聲。

「朝露曇花,咫尺天涯黃河十曲,畢竟東流去九萬里蒼穹,御風弄影,誰人與共千秋北斗,瑤宮寒苦,不若神仙眷侶,百年江湖」

夜色正深,星漢無語,林風簌簌。四周漆黑一片,拓拔野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一手扶著周側的林木,小心翼翼向山下走去。心中不住的想神農此刻是否已經全身硬化,又是一陣陣難過。

他摸了摸懷中的三本書和神木令,心道:「前輩臨終重托,無論如何也要代他完成。他說此事干系重大,牽涉數十萬百姓的性命,卻不知是什么事玉屏山的青帝又是何人」心中一大團的疑問,翻江倒海的涌了上來,受人重托的責任與強烈的好奇心交織一起,使他重新振奮精神。

南際山山高萬仞,倘若如此一步步摸黑下山,即使到翌日正午,也到不了山下。況且拓拔野走了一日的山路,未曾好好休息,此刻正值午夜,疲憊困乏。拓拔野走了半晌,困倦之意更盛,眼皮逐漸沉重起來。稍不留神,腳下一滑,頓時摔滾下去。

拓拔野只覺天旋地轉,自己急速滾落,身體不斷的撞在樹干與石頭上,劇痛中變向,繼續滾落,猛然頭部重重撞在一個岩石上,登時暈了過去,就此不醒人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拓拔野方才悠悠醒轉。他張開眼,只見月懸中天,清輝普照,頭頂樹影枝椏,仿佛要壓落下來。拓拔野頭上身上無一處不痛,伸手去揉腦後,殊不料方一動彈,身下咯拉拉一陣響,猛地一沉,又向下疾落了數丈

拓拔野心中大驚,雙手胡亂一抓,緊緊抓住一條粗長的藤蔓,用盡周身力氣抱住,下落之勢方才稍減,又落了丈余這才穩住。拓拔野驚魂未定,小心翼翼轉頭朝下望去,這一瞧之下,頓時魂飛魄散。原來他竟懸空在萬仞峭壁上

身下只有崖岩上長出的樹枝與藤蔓,交錯成網,將他堪堪托住。下面便是龍潭,幽冷寒碧之氣,隔了老高猶能感受到。左側十余丈處,從龍牙岩傾瀉的龍湫瀑布宛如天河傾落,到此處已經化為滿天的牛毛細雨,偶爾夜風吹過,便帶來絲絲水滴,清涼徹骨。

拓拔野素來膽大,但這次也不免心中發毛。他左右旋顧,周圍盡是堅岩峭壁,青苔滿布,滑不留手。此處離最低的崖頂少說也有數十丈,要想攀爬上去,難若登天。而龍潭距此也有百余丈高,且不說龍潭之內陰寒極盛,不知有何怪物,單這高度摔將下去,到了水中只怕連頭都成了四瓣。

他弓起身子,雙腳盤在藤蔓上,騰出左手,摸了摸懷中的神木令和三本書,見都未丟落,稍感放心。但自己親手制成的竹笛卻不知掉到何處,頗為懊惱。

眼見明月逐漸西沉,時間飛逝,自己雙手酸疼難當,一點點向下滑去,拓拔野心中焦急,心道:「死在這里,那也罷了,但前輩的重托,卻要因我而耽誤。倘若當真關系數十萬性命,那可糟糕至極」

拓拔野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定下來,閉目尋思。他突然想起神農所賜的神農丹,右手雙腳緊緊鉤住藤蔓,左手入懷,摸到那個羊皮囊,用食指與中指夾出一顆。

月光下,那紫色的黃豆大的丹丸看起來毫無特別之處。拓拔野來不及細想,就將神農丹拋入口中。神農丹入口即化,一股暖流從咽喉滾落,轉瞬間通達全身。拓拔野覺得丹田驀地升起一股熱火,如草原大火般席卷全身,熱力從丹田直貫胃部肝膽心臟咽喉,最後直沖腦頂。那股熱力匯達頭頂,便如當頭一個焦雷,在頭頂炸開。拓拔野忍不住啊的一聲張口呼喊,一道紫色的氣體竟然從口中噴出。

拓拔野又驚又奇,只覺周身無處不熱,低頭看去,雙臂皮膚竟如波浪般起伏,仿佛下面有驚濤駭浪一齊涌動。皮膚迅速由白轉紅,再轉紫。

如此反復了一頓飯的工夫,那股奇異的熱力在周身周轉了七遍,方才逐漸淡卻下來。皮膚也逐漸轉紫為紅,又由紅轉為正常膚色。但丹田仍能感到一團熱氣在上竄下跳。拓拔野精神大振,神采熠熠,只覺周身充滿了力量。他心中驚喜交集,忍不住大叫了三聲。叫聲洪亮,在寂靜的夜里,回盪於山壑之間猶為響亮。崖頂林鳥驚飛鳴叫。拓拔野大為得意,想不到自己竟也有如此氣力。

當下備感振奮,沒來由的充滿了信心。他突然想起平日在林中,看見猴子抓著樹枝搖擺飄盪的情形,靈機一動。眼下別無他法,只有如此放手一搏了。他將懷中的木牌書籍靈丹掖好,緊緊的扎在胸腹之間,而後雙手握緊藤蔓,向下疾滑,腳尖不斷在崖壁上頓點,稍做減緩。

拓拔野只覺耳邊風聲呼呼,,枝椏藤蔓不斷的刮打在臉上,身上,抽得生疼。但生死關頭,也顧不得許多了。一邊低頭下望,瞧見藤蔓已經接近末梢,連忙伸手抓住其他藤蔓,身體一盪,繼續下滑。

過了盞茶工夫,拓拔野已經頗為熟練,藤蔓轉換之間,竟也悠忽飄盪,破有猴子從容之態。他心中既是緊張又是興奮,禁不住大聲呼喊嘯歌。

不料還未歡喜多久,便有陡變突生。距離龍潭僅僅二十余丈處,突然「呼啦拉」一聲巨響,龍潭水面激射起十余丈高的水花,一只巨大的黑色怪獸從潭中拔地飛起,徑直朝拓拔野猛沖去。

拓拔野大吃一驚,來不及低頭看所來何物,便被那怪物狠狠撞中,周身頓時如被擊散了架,五臟六腑翻江倒海,身子高高拋起。那怪物一聲長嘯,倒似頗為歡愉,如影隨形,又急撞而來,拓拔野方甫落下,又被沖撞得朝天拋起。如此反復多次,怪物歡聲更盛。

拓拔野在空中顛來倒去,急速上拋摔落中,勉力凝神細看。那怪物全身黝黑,似牛非牛,長了一雙巨大的肉翼,在空中快速撲騰。怪物頭頂長了一對圓球般的犄角,正是這犄角撞得他七葷八素。

拓拔野在空中轉身之際,猛地調用丹田之氣,攥緊拳頭,發力向怪物犄角之間的軟肉打去。怪物低頭撞得正歡,瞧也不瞧,自己迎將上來,登時打個正著。拓拔野吃了神農丹後,經脈初通,神力大展,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