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108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90 字 2021-02-15

狗了。

「殿下殿下事不可為,請殿下立即突圍,退回北平,再圖後計」

張玉渾身浴血,肩膀頭上頂上一根狼牙箭,滿臉血汗地跑到朱棣面前,朱棣慘然一笑道:「世美,本王全部家底都在這里,此戰一敗,徒余北平數萬老弱殘兵,還能濟得甚么事。」

張玉咬牙道:「那,由末將率部來抵擋敵軍,殿下萬金之軀,不可再冒險了,請盡力退往岸邊,候我左軍右軍來援,或得一線生機。」

朱棣心中一動:「援軍,援軍」

他也不知自己這計策是否可行,如今岌岌可危,總得試試方才甘心,於是立即扳鞍下馬,奔向長堤,張玉奇道:「殿下,你要做什么」他生怕燕王想不開,急忙追了上去。

燕王登上長堤,手執馬鞭,向遠處遙遙招手,身姿穩定,揮手的動作更是從容無比,陽光下,那身姿動作咳,大家都熟悉吧

李景隆全身披掛,手執銀槍,只想親手執殺燕王,興沖沖正向前闖,忽見燕王登上長堤,手執馬鞭向遠處招手,李景隆先是一怔,隨即臉色大變:「不好,燕王在此設有伏兵」

當初燕王的五千朵顏三衛精騎馬踏連營的威風他可是親自領教過的,如果這支騎兵此刻以逸待勞,就埋伏在旁邊,突然殺將出來,那死的就不是朱棣,而是他李景隆了,李景隆當機立斷,立即一撥馬頭,高呼道:「退全軍撤退燕逆有埋伏」說罷不管不顧,一騎當先,絕塵而去

極品吖,再一次展示了他的極品智商。

李景隆麾下那些大將都被派出去了,並無一人能在身邊給他建議,估計給他建議也來不及說出來,因為李景隆逃命的時候一向是「殺伐決斷」,根本不給敵人和戰友任何機會的。

李景隆卷旗逃跑,其余諸部兵馬不明所以,只道前方真有埋伏,紛紛收攏人馬以御強敵,等到雙方拉開了距離,李景隆站在三箭地外,遙遙地看著,此時霧氣已經散去,視線非常清晰,他並未發現朱棣身邊多冒出來一兵一卒。

「莫非上當了」

李景隆又仔細觀察片刻,見燕軍正在急匆匆地迅速收擾人馬,結成防御陣形,果真沒有一個援兵,不由得惱羞成怒,立即下令道:「進攻全力進攻,誓殺朱棣」

明軍得到主帥指示,正欲再度發起猛攻,這時候遠處一片塵土飛揚,一路大軍踏著滾滾煙塵,猶如沿堤而行的一條長龍,飛快地撲了過來,朱棣的援軍終於到了。這支援軍,正是朱棣視作寶貝的朵顏三衛精騎,領頭的就是他的二兒子朱高煦。

有了這支精騎,縱然能打敗燕軍,想陣前擒殺燕王怕也難以做到了,痛失良機的李景隆怒不可遏,大聲疾呼道:「進攻,全體進攻,斬殺燕逆者本國公為他請功」

說完脹著一張羞紅如雞血的面孔,提馬沖了上去,氣喘吁吁地扛著大旗剛跑回中軍大營還沒顧上喘口氣的旗手聞聽主帥下令,連忙張開大旗,旋展揮動,號令三軍進攻,然後撒開兩條腿追在李景隆的馬屁股後面又向前跑去。

「兄弟,我幫你扛一會兒」

岳俊弘向那旗手笑笑,不待回答,便掛好佩刀,從那旗手手中搶過了帥旗。

「多謝,俊弘兄弟,你你不懂旗語,緊跟著我,大帥有令頒下時,得隨時昭示三軍。」

「好」岳俊弘笑眯眯地應了一聲,扛起大旗就跑。昨夜,他就對這桿大旗做了手腳,現在要做的只是讓那動過手腳的地方發作而已,奔跑間,他已不著痕跡地解去了旗桿上動過手腳的銅束箍。

「命令,平保兒瞿能,纏困燕軍騎兵命令,徐輝祖於平保兒瞿能之後擺陣,卡住燕騎退路」

李景隆怒不可遏地下令。

他跑到距燕軍一箭地外便站住了腳步,當對方不是落水狗而是急得要跳牆的狗時,他是絕對秉持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安全理念的,那旗手聽得李景隆吩咐,立即自岳俊弘手中搶過大旗揮舞起來,大旗獵獵,迎風凜凜,明軍各營旗手號兵正盯著來自中軍的旗語,那「李」字帥旗「咔嚓」一聲,斷了

大旗斷的很缺德,緊貼著旗幟根兒斷的,它要是只斷一小截,再把它豎起來也就是了,可它斷成這么短的一截,舉起來還有誰看得到

明軍各營旗手都看呆了,帥旗放倒是什么意思

一是投降,二是主帥戰死

曹國公此際是不可能投降的啊,那就是主帥戰死了。

這也不無可能,流矢漫天飛舞,主帥也沒有滿天神佛庇佑,若是不巧中上一箭

又等片刻,主帥營中還是沒有豎起帥旗,各營旗手紛紛打出旗語,通知所部將領:李景隆掛了

其實也不用他們打旗語了,別的旗語可能比較復雜,一般的士兵看不懂,可是帥旗放倒,誰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明軍登時一陣喧嘩,數十萬大軍,哪怕只是一人倒吸一口冷氣,匯合起來都是驚天動地的一聲霹靂。

燕王朱棣見兒子率生力軍趕到,大喜過望,連忙換上一匹馬,提槍上馬,正欲再戰,忽聽對方營中一片異動,定睛看去,李景隆的大旗不見了,朱棣先是微微一呆,隨即便知機不可失,立即縱聲大呼道:「李景隆戰死,明軍大敗,明軍大敗」

張玉朱能等人反應都不含糊,紛紛高聲應和,一時燕軍齊聲高喝:「李景隆戰死,明軍大敗」

聲如雷霆,甚囂塵上。

明軍將官猜疑,士卒慌亂,本來人心就是極不穩定的時候,一聽燕軍營中傳出大喝,登時便有膽氣泄喪者掉頭逃去。這種事是會像瘟疫一樣傳染開來的,雖然明軍各部將領反應迅速,拿逃兵開刀,迅速斬殺多人,制止了全軍蠢動,但是善於捕捉戰機的燕王朱棣卻沒有等著他們不攻自潰,而是一面高呼,一面發動了全面進攻,此番正以朱高煦帶來的數千朵顏精騎為先鋒,直沖李景隆的中軍大營。

明軍慌亂之中全無斗志,一被沖垮,本來就有的逃意頓時化作了行動,這一敗,如泰山之崩,任誰也休想阻止了。

瞿能父子本來沖殺在最前面,所以也是首當其沖地陷入燕軍重圍,恰如剛才燕王被他們圍困。奈何,燕王朱棣有一個其蠢如豬的敵軍主帥,又有一個驍勇善戰的兒子趕來增援,他們卻恰恰相反,千軍萬馬之中父子左支右絀,任他如何驍勇都是獨木難支,迅速被燕軍鐵騎拍死在洶涌的沖鋒洪流之中。

俞通淵滕聚等明將本來還想再戰,奈何軍心已不可為,稍一猶豫就跑不了啦,朵顏鐵騎踏營而過,見人就殺,哪管他是兵是將,俞通淵滕聚等大將亦先後喪命於亂軍之中,其余明將眼見勢不可為,只得各領本部人馬,惶惶逃去。

從保定趕來參戰的老將軍武定侯郭英,眼見明軍敗得竟是這般莫名其妙,氣得幾乎吐血,當即他也收斂所部兵馬逃去。這位老兄大概是恨死了曹國公,直接領著兵馬往西逃,回保定去了,懶得再跟李景隆這個廢物廢話。

這一敗,明軍淹死及被殺者十余萬人,橫屍百余里,當真是慘不忍睹。

德州碼頭,小房內,夏潯對幾個手下道:「先期趕到金陵去的人馬,已經為咱們鋪好了道路,徐石陵張俊蔣夢熊王冠宇,有關的任務已經向你們交待明白了,你們四個現在就趕過去。」

「夏大人,那您呢」

夏潯在飛龍秘諜中,所用的名字就叫夏潯,所有的飛龍密諜都只認這個名字,只知道這個人是他們的最高首領,這也算是夏潯對本來的自己一種變相的懷念吧。所以他屬下的人員稱呼他時,都叫他夏大人,真正知道他還有個名字叫楊旭的寥寥無幾。

「殿下圖謀德州,本官要動用這邊的人手予以內應,到時候身份難免敗露,之後我就會轉移到金陵去,此後,咱們就要在金陵扎根了,到時候,本官會與你們取得聯系。所以,萬事均須小心。你們記住,此去金陵,你們分開上路,到了那里之後,你們四人之間,橫向不得聯系,不得互向通報自己潛伏的身份。

你們與你們的部下,也是一個接一個的直線聯系,確保不論哪一環出現了差遲,不至於被朝廷連窩端了,錦衣衛的勢力現在雖然極為削弱,幾乎不出金陵城門,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在南京城,他們仍舊是手眼通天,萬萬大意不得。」

「卑職明白」

徐石陵張俊蔣夢熊王冠宇四人肅然拱手。

夏潯正在安排飛龍秘諜的精干人員趕赴金陵,他這樣做,是因為靖難的四年時間中,明軍幾易主將,他不可能朝廷每換一名主將,都有辦法安插間諜進去。

再說,軍中得到的消息都有很強的時效性,得到了消息未必來得及送出,送出去後未必來得及應對,如果能把諜報中心安插在大明京師,那就一勞永逸了。須知前方軍隊在戰術上不管如何變化,戰略上都必須聽從京師的調度安排,或者及時把他們的戰略部署呈報於京師。

如果在這個緊要的地方安插有自己的耳目,那么燕王就能隨時了解朝廷的戰略部署,至於具體的戰術運用,燕王朱棣還需要他來指點么

當然,這個理由聽起來冠冕堂皇,實際上也合情合理,但是夏潯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最最主要的原因卻是:他並不記得德州一戰之後明軍的討逆主將換了誰,更不記得這位討逆主帥駐扎在哪個城市,他總不能每次都在塵埃落定之後,再跟在人家的屁股後面去設置信息站,如果那樣,恐怕他這邊還沒建好,人家早就轉移了。

這些詳細數據,他是真不記得,當初只當是歷史故事,興之所至隨便看看,此刻既沒有百度也沒有google,你讓他上哪兒查去

送了四人出門,夏潯又殷殷囑咐幾句,正要讓他們離去,忽見徐姜從遠處急匆匆走來,夏潯目光微凝,看著徐姜神情,徐姜走到面前,滿面通紅地道:「大人,殿下大捷」

徐姜按捺不住興奮,語音都有些微微發顫了,夏潯眼神一動,急忙道:「沉住氣,進屋再說。」四個本來要走的親信部下一聽燕王那里打了大勝仗,也都滿臉驚喜地跟了回來。

這時候,旁邊房里那位姐兒端了個木盆出來倒水,一眼瞧見五個男人興沖沖地跟在那個兔兒相公後面進了小屋,登時瞪大了雙眼,這一回,她沒有羨慕嫉妒恨,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兒,站了很久,然後像看到神一樣驚嘆一聲,欽佩莫名的回了房間。

她服了,心服口服

第329章 亂象

騎兵在追擊戰中充分發揮了它的長處,朱棣像一貼狗皮膏葯似的,緊貼在李景隆屁股後邊,從白溝河一路追殺下來,不斷擴大戰果。一路下來,明軍死傷又逾十多萬人,李景隆六十萬大軍,只因這一戰,便折去了三分之一。

燕軍連續作戰,同樣疲憊不堪,但是此時作戰,已不僅僅是體力問題,朱棣深知自己較之朝廷最差的就是實力的巨大差距,眼下有便宜可撿,他哪會輕易放過,這一路追下來,所有的騎兵都派到了最前邊,只管一路追殺下去,步卒墊行於後,沿途搜羅明軍棄置各處的甲胄器帳輜重糧草。

李景隆馬不停蹄地敗回德州,朝廷大敗的消息立即便傳了開來,明軍第一次以五十萬大軍對燕軍五萬,大敗;第二次以六十萬大軍對燕軍十萬,還是大敗;在軍民心中,燕軍儼然已是不可戰勝的天兵天將。由來成敗論英雄,誰還理會白溝河畔燕王朱棣幾欲戰死狼狽不堪的情形

百姓們聽說燕軍正沿途南下,指揮大軍殺向德州,一時間德州城內好似沸水開了鍋,百姓們深恐兵荒馬亂殃及自身,但凡有能力逃走的都攜家帶口,紛紛逃離德州,各自投親訪友去了,一時間難民絡繹於途,一片亂世景象。

「相公,朝廷大敗啦,六十萬大軍吶,就是六十萬頭豬,也能把燕軍拱個人仰馬翻吧,怎么就敗了咱們怎么辦吶,要不要趕緊收拾收拾回陽谷縣呀」

一個青帕包頭皓齒明眸,俊俏的不像話的小姑娘,急匆匆地跑進帳篷,對她的男人道。

她的男人剛剛放下葯匣,筋疲力盡地跌坐在睡榻上,聽見這女孩兒說話,他高枕雙臂,苦笑搖頭道:「飛飛呀,怎么盡說些孩子話,我是被召來德州服役的,官府中都有備案,哪能說走就走。德州是兵城,城高牆厚兵馬眾多,外邊又有十二連城。野戰和城戰是兩碼事,燕軍再厲害,也不可能一攻即克,真要是守不住了,咱們再走也不為難吶,先讓為夫歇歇,今天醫治了不下百余傷兵,哎喲,可累死我了」

這對夫妻,正是西門慶和南飛飛,西門慶是郎中,德州兵營中許多士兵都得了凍瘡和風寒,李景隆下令把山東府各地所有掛牌行醫的郎中全都弄到了德州,為兵卒醫治疾患,西門慶也在應召之列。本來,他帶個葯童學徒也就罷了,奈何南飛飛以前東奔西走慣了,如今突然過起了家居的小婦人生活,時間久了枯燥乏味的很,一聽丈夫要出行,登時興高采烈非要跟來。

於是西門慶就讓夫人小東守著家業,帶著南飛飛到了德州,他在德州已經快一個月了,主要是診治傷風凍瘡等疾患,今天突然全變成了缺胳膊少腿兒的外傷科病患,軍營中這方面備用的葯物竟不敷使用,西門慶又是個在婦科上有獨到之處的醫生,手忙腳亂的,可把他累的夠嗆。

南飛飛跑過去,雙膝一屈,跪坐在榻上,攥起一雙粉拳一邊給他捶著大腿,一邊嘟起小嘴兒,不滿地道:「哼等燕軍打到德州,兵荒馬亂的,就你媳婦這般千嬌百媚的女人家,要是被人家搶去做了押寨夫人,你不心疼呀哭不死你」

西門慶有氣無力地呻吟道:「拉倒吧你,你還真相信他們說的呀燕軍又不是山賊,往哪座山上搶啊」

南飛飛窒了窒,在他腿上使勁捶了一下,嬌嗔道:「不是山賊就規矩了么你不在乎是吧成,那就讓人給你戴綠帽子,一戴戴個十七八頂,綠油油的,好不風光」

西門慶哼哼唧唧的,沒把她的氣話當回事兒。南飛飛瞟了他一眼,賭氣道:「就你懂規矩,我告訴你,剛才我可是看見肥城來的那個郎中老張帶著他的小徒弟已經換了衣裳逃跑了,偏你不走。」

「已經有人逃了」

西門慶精神大振,呼地一下坐了起來:「有人帶頭就好辦了,你讓我歇歇,把東西收拾一下,等晚上咱們也溜他娘的。」

西門慶話音剛落,就聽外邊一陣腳步聲響,有個粗獷的聲音大聲吼道:「散開散開,把這一片兒都給老子看緊了,這一片兒住的都是郎中,軍中那么多受傷的兄弟,可不能讓他們跑嘍,都看緊些,從現在開始,沒有咱們的人帶著,不許一人自由出入。」

帳中,西門慶和南飛飛互相看了看,西門慶訕訕地道:「呃把我的衣服拿一套出來,裁剪裁剪,你先換上,再去灶下弄點爐灰把臉抹黑了,且扮個丑男人再說」

何家庄。

服役的民工們正干得熱火朝天,監工和士兵們來回奔走,吆喝連天:「快點快點,抓緊挖掘戰壕,我告訴你們,燕軍j滛擄掠,無惡不作,他們最喜歡把人剁吧剁吧燉大鍋肉吃的,你們現在不賣力氣,等燕軍一到,你們全都要倒大霉。」

「呸」

有人低聲咒罵:「六十萬人打不過人家十萬人,還覥著個臉說,一群吃干飯的廢物。」

唐姚舉踱著步子,在一個監工身邊站定,低聲道:「羅歷,這邊安排的怎么樣了」

那人也壓低了嗓音道:「只我這邊,串連了百十來人,林掌櫃的那邊至少有數千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