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113部分閱讀(2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87 字 2021-02-15

「哎呀,弟妹,不要傷心了。孩子這么小,你還要愛惜自己身子才是。」

林羽七寬慰勸道:「唐兄弟雖不在了,我們還在,弟妹啊,我家小三比令愛大不了幾歲,如果弟妹不反對,咱們就結個兒女親家,以後,你與令千金的吃穿用度,都包在我林羽七身上了。」

林羽七一邊安慰著唐家娘子,一邊和她們一起,在彭萬里引導下走出後宅,剛剛跨過中廳右側的掖門,走進小天井,側廂一間房門吱呀一開,彭庄主陪著夏潯和謝雨霏走了出來,兩下里一打照面,各自大吃一驚

第346章 幽怨的心

林羽七唐家娘子和蘇欣晨並沒有馬上認出夏潯。夏潯吃了三個月的咸菜疙瘩,人沒餓死,卻也消瘦了許多,臉頰都有些凹進去,又是一臉的大胡子,形貌變化比較大,但是夏潯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夏潯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他們,尤其是他當初聽手下回報,唐家娘子和蘇欣晨是被唐姚舉轉移到了濟南,他進城後尋找謝雨霏時,還曾到過唐家娘子落腳的地方,可惜甚么也沒有找到。萬沒想到,最後竟在這里撞見他們,神色不免有些驚訝。

那種看到熟人的眼神和訝異的神情馬上引起了林羽七的注意,仔細再一看,似乎非常熟悉,林羽七不覺有些疑惑起來,倒是蘇欣晨,因為夏潯扮作渾堂掌櫃的時候就是一臉大胡子,此刻雖然消瘦了些,仍然被她認出來,小姑娘不禁驚喜地叫道:「掌櫃的,你怎么在這里」

夏潯心中同樣疑問:「你們怎么在這兒」

原來,白蓮教在德州兩軍交戰之際起事的作法操作難度太高,而燕軍進攻南軍潰敗的速度又太快,那場鬧劇連個浪花都沒掀起來,就被交戰雙方的大軍迅速撲滅了,雙方士卒甚至不知道這支立場不明的所謂軍隊到底是甚么來路,燕軍忙著追趕明軍,明軍急著逃向濟南,壓根沒人理會被打散的他們了。

林羽七事敗之後,潛藏了半個多月,發現什么事都沒有,根本沒人追究兩軍陣前突然發生的這起白蓮教造反事件,甚至連主使人是誰都不知道,這才放心地回了蒲台縣。唐姚舉受了重傷,被他拖去藏身處不久,就因為缺醫少葯而一命嗚呼了。

唐姚舉在他堂口的舊人中威望極高,他的娘子和女兒下落不明,林羽七如果不能把人家的寡妻幼女找回來,就很難接收唐姚舉留下的勢力,所以林羽七潛回蒲台縣後,小心謹慎地觀察一陣,發現官府果然沒有察覺他的造反之事,便公開露起面來,並四處打聽唐家娘子的下落。

唐家娘子並不在濟南。

唐姚舉和林羽七要舉事的時候,都把自己的家人先轉移了,唐姚舉給自己娘子安排的去處本來確是濟南府,事先給她偽造了另一個身份,頗有點大隱於市的意思。可是夏潯派了人一直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派人送妻兒去濟南的過程,都被夏潯的人看在眼里。

然而唐姚舉是山東地面上的地頭蛇,夏潯手下的秘探則是半路出家的官兵,追蹤之術不到家,護送唐家娘子的是唐姚舉的心腹王宏光,他察覺有人跟蹤,便使了個障眼法兒,只在濟南住了一天,就轉移到了第二個潛居點:青州。

德州舉事失敗後,林羽七拖著重傷的唐姚舉潛藏起來,王宏光與自己人徹底失去了聯系,不得已,他只好在茶館里擺出白蓮教的切口茶語向教友求助,被青州的地頭蛇彭家給發現了。

如今山東一片混亂,彭和尚冷眼旁觀,雖然以他老辣的眼光,感覺還不是渾水摸魚的時候,但是膽子畢竟大了許多,如果能利用這個機會插手山東白蓮教,把山東地面上的幾股白蓮教勢力漸漸納入自己掌握之中,擴張彭家的勢力,這一點他是樂見其成的。

當彭家門下弟子發現有人用教中通用的切口求助,問清對方身份之後,彭和尚便動了結納的心思。因為白連教下有將師兩門,將門弟子練習武藝兵法,師門弟子練習道法幻術。武藝兵法可以用之於戰場,道法幻術易於拉攏愚夫愚婦入教,可謂相輔相承。

陝西田九成造反,無兵無餉,卻有本事召納數萬百姓供其驅策,連王金剛奴這樣智勇雙全的豪傑都要屈居其下,就是因為他的幻術了得,受到信眾的擁戴。彭和尚出身將門,師門的道法幻術正是他的短處。

彭和尚身在山東,豈能不對山東地面上的各股白蓮教勢力有所了解他早就知道林羽七這一門是幻術高手,只是以前天下穩定,他只能牢牢守住自己在淮西的基業,未敢輕率與山東本地的白蓮分支爭地盤,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自然有意結納。於是,他收留了唐家娘子之後,就派人去尋找林羽七和唐姚舉,兩下里近日才取得聯系。蘇欣晨又驚又喜地叫出一聲「掌櫃的」,唐家娘子便也認出了他,不禁淚流滿面地道:「楊兄弟,竟然是你,你唐大哥他」說到這里,已是泣不成聲。

夏潯身份已然被人叫破,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如果不是怕連累彭家,夏潯根本無須顧慮什么,真的被人識破的話,大不了一走了之,以他現在的能力,想要換個身份易如反掌。且不說他現在掌握著極大的能量和財富,就只燕王一路攻城拔寨,擄獲的那許多各地官府的官防印信,就足以用來給他制造大量的路引官憑,以這個時代官府的行政效率,朝廷方面想要改換或者甄別真假,那是相當困難的。

問題就在於,他能走,彭家這么大的家業,想走卻極困難。好在,一番交談,林羽七似乎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夏潯這才放心。彼此聊了幾句,與彭二叔一起送了唐家娘子和蘇欣晨隨林羽七離去後,夏潯站在彭家大門外,怔怔地出神。

謝雨霏站在一旁,拿眼角瞟著他,瞟了許久,夏潯還在望著林羽七等人離去的方向出神,謝雨霏忍不住咳嗽一聲道:「喂別看啦,人家都走沒影兒了。」

「啊什么」夏潯回過神來,茫然問道。

謝雨霏酸溜溜地道:「那位姓蘇的姑娘,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頭,好像對你蠻有意思的嘛。」

夏潯笑了,揉揉鼻子道:「我怎么聞著一股山西老陳醋的味道。」

謝雨霏瑤鼻兒一翹,哼了一聲。

夏潯回首看看彭家大門,對謝雨霏低聲道:「你發沒發覺,我這丈人家,非常的神秘。」

謝雨霏反問道:「怎么神秘了」

夏潯緩緩道:「你可知道,唐家娘子的丈夫,是白蓮教。」

「嗯」

謝雨霏有些詫異,但她腦瓜何等靈活,立即反應過來,忍不住輕呼一聲:「呀,你是說」

夏潯點點頭道:「不錯。唐姚舉是白蓮教,曾在德州聚眾造反,戰亂之中,重傷逃逸。這林羽七卻對我詭稱唐姚舉是患重疾而亡,你不覺得奇怪嗎你看到他那幾個隨從沒有身材魁梧,眼神凶厲,這姓林的絕不是什么正經生意人,十有八九,他也是白蓮教徒」

謝雨霏接口道:「而彭家,不但可巧地收留了唐家娘子,還與林羽七取得了聯系,那么彭家」

她的眼珠轉了轉,忽道:「似乎這也沒甚么關系吧你現在又不是朝廷的官兒。」

夏潯長長地吸了口氣,說道:「如果彭家安分守己,那就沒甚么關系,如果彭家也想爭霸天下咱們先回去吧,等梓祺回來,這件事得和她好好聊聊。」

西跨院,三間房。

謝雨霏看看自己的房間,再看看夏潯,然後轉向彭庄主,斂衽道謝:「多謝庄主款待。」

「不用客氣了,又不是外人,呵呵,鄙居簡陋,謝姑娘不嫌棄就好,你們先歇息吧,老夫馬上安排人去歷城送信。」

彭庄主走了,謝雨霏瞄了夏潯一眼,小聲道:「怎么給咱們的房間是分開的呀」

夏潯道:「是呀,應該給咱們安排同住一屋才對。」

謝雨霏俏臉一紅,辯解道:「人家才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只是」

只是甚么她卻說不出來。

夏潯道:「我那岳丈還不知道咱們兩個已經成親,我又不好對他直說梓祺是他的女兒,這事兒對著他,我還真有些難以啟齒。你不會騎馬,這一路上也勞乏的很了,今晚好好睡一覺,等明兒晚上」

謝雨霏細白的牙齒咬著櫻唇,媚眼如絲地瞟著他,柔柔膩膩地道:「明晚怎么樣呀」

「明晚么,還請娘子記著,給相公留門兒。」

唰地一下,謝雨霏連耳根子都紅了,她輕啐一口,嬌嗔地道:「門兒都沒」

她飛快地開門,進屋,那房門將掩未掩時,這才回眸一笑,昵聲道:「只留一扇窗子給你,你愛來不愛」

門「啪」地一聲掩上了,伊人余音裊裊,把夏潯的一顆心,好一陣盪漾。

天不從人願

彭梓祺回來了

第二天就回來了。

彭梓祺並沒等到彭家去找她的人,濟南城一開,她和哥哥就進城去找謝謝了,一連找了幾天不見蹤影,彭子期便勸她這樣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還不如回青州去守株待兔。彭梓祺也沒了主意,只得跟著哥哥回了青州。

這三個月,彭梓祺雖在濟南城外,不虞飢餓之險,可她並不比城里的謝雨霏好受多少。當初離開雙嶼島來尋找夏潯是她的主意,雖說謝雨霏是自願跟來,可謝雨霏一個不習武功的弱女子,她就這么把人給弄丟了,先不提她與謝雨霏之間長期相處下來的姐妹情誼,單只夏潯面前,她就無法交待。

所以三個月下來,彭梓祺飽受心理折磨,也是清減了許多,那本來就很纖細的小腰,衣帶漸寬,簡直是迎風欲折了。一俟回到彭家庄,見到夏潯和謝雨霏,彭梓祺心事盡去,抱住二人喜極而泣。三人把彭家的人摞在一邊,盡訴別後之情,到後來,只剩下謝謝和梓祺呱唧呱唧說個不停,就連夏潯也做了一旁的陪客。

不過歡喜之後,謝雨霏很快就又陷入了煩惱當中。

因為彭梓祺回來了。

彭庄主那死老頭兒,把他的寶貝女兒和夏潯安排在了一個房間。

這這

當天晚上,謝謝很幽怨地留了窗。回去躺了片刻,又爬起來,很幽怨地留了門。

然後,她回到床上,咬著唇角,很幽怨地想:「那個冤家,會不會來呢」

第347章 嘿,嘿嘿

三天了。

第一天晚上,久別重逢的梓祺像八爪魚似的纏住了夏潯,哪里脫得了身,第二天早上,謝謝的神情很幽怨。

第二天晚上,久別重逢的梓祺像八爪魚似的纏住了夏潯,哪里脫得了身,第三天早上,謝謝的神情很幽怨。

第三天晚上,久別重逢的梓祺像八爪魚似的纏住了夏潯,哪里脫得了身,第四天早上,謝謝的神情很冷淡。

第四天晚上。

彭梓祺對夏潯道:「我已經試探過爹爹心意了,爹爹並無意造反,太公說,大明甫立,如日東升,氣運正旺著呢,別看朱棣和朱允炆叔侄倆斗得你死我活,可就連退回漠北去的大元,都不敢趁機南侵。元朝雖然敗回漠北去了,實力卻還十分雄厚。叔侄倆爭家產,外人想分一杯羹,那是作死。」

夏潯松了口氣,欣然道:「那就好,那么你們彭家何必與林羽七來往」

彭梓祺道:「太公雖不敢奢望龍椅寶座,卻想讓我彭家在白蓮教中居然上座。白蓮教有將師兩門,將門習兵法武藝,師門習道法幻術,林羽七正是師門傳人,太公是想,利用他的力量,甚而學到師門的絕技,增強我彭家實力。

再者也是

說實話,白蓮教造不造反,能不能成事,取決於朝廷。想要白蓮教不造反,那就得朝廷鎮得住,它能讓百姓有活路,不對百姓盤剝過甚,白蓮教自然也就無機可趁。否則,朝廷就算真的想剿,一直剿下去,也是剿不完的,就算真把白蓮教剿光了又怎么樣老百姓活不下去,一樣會反,除了大明是利用白蓮教起事,古往今來那么多王朝都覆滅了,又有哪個是白蓮教做的何必非把它當成洪水猛獸一般。」

夏潯蹙眉道:「可是雖然德州起事,他們失敗了,但這反心一旦滋生,難保不會你是我的妻子,彭家就是我的親人,我不希望你們被林羽七拖下水。」

彭梓祺嘻嘻一笑,傲然道:「相公,這你可是高看他林羽七了,若不是他林家有幻術這門道法,我家老太公都不會正眼瞧他一下,他想裹挾我們彭家跟著他造反,門兒都沒有。有我們彭家看著,他林羽七就算是一條龍,也得乖乖盤著,就算是一頭虎,也要乖得像只小貓。」

說到這里,她握住夏潯的手,動情地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放心吧,我們彭家,不會著了他林羽七的道兒,論道行,論實力,他都差得遠呢。光憑他在德州起事的那些手段,都讓我家太公和我爹爹他們笑掉了大牙,哪會跟著他們胡鬧。」

夏潯苦笑道:「但願如此。對了,你怎么有這么大的自信你們彭家在白蓮教中,很有地位么」

彭梓祺只略一猶豫,便坦然說道:「白蓮教,只是一個籠統的稱呼。實際上,白蓮教下分支無數,最大的一個支派就是明教。而明教中又有無數分壇,其中南北各有一支是為領袖。」

彭梓祺說到這兒頓了一頓,一雙秋水似的眸子凝注著夏潯,一字字地道:「明教北宗的代表是韓家。明教南宗的代表是彭家。三十多年前,北宗領袖就是率先起事反抗大元的韓山童,而南宗領袖,就是扶立了天完帝國的我家老太公」

夏潯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得快了起來,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幾乎脫口而出:「那么,彭老太公就是」

彭梓祺嫣然一笑:「自然就是彭和尚了。」

「竟然是他」

彭和尚的大名夏潯自然是知道的,就算對歷史了解不多的人,至少也知道武俠小說里的明教五散人。只不過,在武俠小說里,五散人是閑職,武功和作為也不算很高,實際上,比他們高明的人幾乎全都是虛構的,恰是五散人的彭瑩玉和周顛,才是元末明初真正的江湖奇人。

彭和尚是那個時代里,最富神秘色彩的人物。袁州起事,他才是領袖,起義軍中的高級將領以他的弟子最多,但是他把弟子周子旺推上了王位,周子旺戰死後,為了爭取內部團結,他又把帝位讓給了徐壽輝,其實前後兩次,他都是最有資格坐上首領位置的人。

政治上深謀遠慮,顧及全局,成為天完帝國各路梟雄之間的粘合劑,軍事上,他彭和尚也是一位能征善戰的大將,至正十二年,彭和尚領兵入江西,大敗元江西行省右丞孛羅帖木兒,殺死江州總管李黼,自江州再攻南昌,把大元江西平章道童嚇得棄衙而逃,接著連克饒州樂平等十五城。一直殺到杭州,大軍過處,勢如破竹。

此人雖不及朱元璋,卻也是雄才大略,如果把他當成一個草莽,那可是大錯特錯了。夏潯得知彭家老太公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彭瑩玉彭和尚,雖然有些吃驚,卻也放下心來。

以彭和尚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此時的大明,不可能予外人以可趁之機,以他的能力,只有他把林羽七戲弄於股掌之上的份兒,又怎么可能被林羽七所裹挾

彭梓祺道:「所以,老太公只是想利用這個機會,把將師兩門絕藝都籠絡到我彭家,再者就是我彭家本是南宗,雖身居青州,對北宗控制的這些地方卻一直沒有插手。現如今,南軍北軍的主戰場就在北方,四方糜爛,太公覺得,這是一個把我南宗勢力擴張到北方的好機會。太公,無意於天下了」

夏潯深以為然地點頭道:「既然太公就是彭祖,我自然是信得過他老人家的眼光的。這一來,我也就放心了。那咱們就早些歇了吧,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