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132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69 字 2021-02-15

防一試。陳都督受朝廷不公,且與徐大都督素有交情,朝廷現在誑言徐大都督死於咱們的手中,如今郡主就在咱們帳中,她是徐大都督的親妹子,是當事人。如果殿下寫一封招降陳都督的書信,再附上小郡主的親筆信,說明徐都督被殺真相,陳都督未必就肯再為朝廷賣命」

「好值得一試,如能成功,本王不只可得一支水軍,更重要的是,這長江天塹便不再話下,渡江船只,盡可有之了」

朱棣欣欣然拍案而起

南軍水師大營,正日夜整頓軍伍准備出戰的陳暄突然迎來了一位神秘的客人。經過親兵通報之後,這位客人被引進了他的中軍大帳,誰也不知這人是誰,更不知他對陳暄說了甚么,一個時辰之後,這位客人便離開了。陳暄獨自在帳中待了一個下午,誰也不見。

當天晚上,陳都督的中軍大帳燈火通明,受命傳見的,都是陳暄多年的老部下。

一連三天,參與會議的將領越來越多,都是各艘戰艦的主要將領。

四年來武將們日受壓迫,權柄地位江河日下,眼下燕王又是氣焰熏天,眾將領早就有了兩可之意,他們多年的老上司一說出欲投燕王,眾將哪里還有拼命死戰的決心陳暄雖然存了小心,分批傳見,以摸探眾將心意,可是一路試探下來,幾乎沒有遇到一個堅決反對,誓死與戰的將領。

陳暄暗暗一嘆,心道:「非是武將畏戰怕死,觀此情形,實是朝廷人心已失啊」

這一來更堅定了陳暄的決心,他坐在帥案之後,沉聲說道:「朝廷無道,致有今日,燕王殿下亦是先帝骨血,我等投靠燕王,有何不可況,本督能有今日,全靠徐大都督提攜,我這里有中山王府小郡主的親筆書信,徐大都督慘死於皇帝劍下,以朝廷堂皇所在,竟爾使此下三濫手段,栽臟與燕王。這朝廷哪里還有一點朝廷的樣子

於公於私,為我三軍將士性命,為我武將勛臣未來,為了替徐大都督報一劍之仇,本督決定,明日歸降燕王,各位袍澤與我相交多年,有不願往者,本督概不強求。人各有志嘛,不願意隨本督投燕王的,現在可以站出來,本督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明日本督起兵之時,爾等便可自行離去,有沒有」

孫暄掃視了一圈,帳下諸將一動不動。

「好」

陳暄霍然站起,抽出一支令箭,雙手一折,「嚓」地一聲將那令箭一折兩半,厲聲道:「那你我兄弟,明日便一同易幟,本督今日把話說在頭里,有臨陣違心再生悔意者,有如此箭」

「末將遵命」

眾將轟然應喏,陳暄綳緊的臉色便緩和下來,微笑道:「大家都坐吧,燕王素來厚待功臣,我等順大義,降燕王,殿下定然不會虧待了大家的。」

副將姜明想了想,遲疑道:「都督,咱們兄弟都是都督帶出來的兵,都督往左,咱兄弟自然不會往右。不過小弟聽說,前番慶城郡主曾往北軍營中議和,皇上願劃江而治,割半壁江山與燕王,燕王不允,只要殺三j。如今咱們投靠了燕王,一旦靖難事畢,燕王重回北平,咱們兄弟怎么辦咱們是水師,別的兵將可以跟著燕王殿下走,咱們若去了北平沒有用武之地呀」

陳暄瞟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蠢貨燕王已和皇上撕破了臉皮,待得兵臨城下,誅殺方黃,燕王會就此罷手,回返北平么就算燕王肯,那許多追隨燕王,披肝瀝膽浴血沙場的將士們肯么時至今日,燕王一旦過江,取了金陵,做不做皇帝,就不是任何人可以決定的了,而是天意

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皇帝無道,自有有道者取而代之天無二日,國無二主,這天下,該易主了」

「哦呵呵末將明白了」姜明摸著後腦勺,憨笑地點點頭。

他真的這么蠢么這么蠢的人又豈能為陳暄心腹副將姜明裝傻充愣,不過是替一些沒有想清楚的人問出了他們想問的話。告訴這些人,他們要投的,不是北平的燕王,而是未來的天下共主,這是從龍之功,千萬不要再三心二意患得患失了

眾將果然都振奮起來:「是啊,天無二日,國無二主,燕王的光芒熾烈得已經完全把皇上的光輝遮掩住了,這天下,是該易主了」

翌日。

「看吶,看吶那是我大明的水師艦隊」

沿江布防的盛庸軍隊忽然看到上游有大量的艦船順江而下,舳艫相銜,旌旗蔽空,金鼓大震,登時興奮起來,紛紛涌出軍營,站在江邊觀看。

「嘿看這大艦,這是我們的水師,有這樣的水師,燕軍再厲害,也過不了長江」

「那是,不要說十五萬兵馬,就算他有一百萬大軍,都是些北方的旱狍子,想過江夠填江的么嘿嘿」

士兵們指手劃腳,議論紛紛,這是振奮軍心的事,所以上頭也無人管他們。

無數的戰艦駛過來了,橫亘於整條江上,然後同時轉向北岸,南岸將士都屏息看著:「水師要進攻燕軍了么可燕軍還沒渡江啊,水師再厲害,總不可能上岸做戰吧」

就見那戰艦齊刷刷駛向北岸,中間最大的一艘戰艦上,陳暄身披戰甲,背系猩紅的披紅,按劍站在艦橋上,一聲令下,各艘戰艦上的大明旗幟齊刷刷地落下來,緊接著,燕字大旗冉冉升起。

南岸官兵看得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那遮天蔽日,無數的船艦,就這么一艘艘地駛向北岸,所有的人都傻了:「水師投敵了」

那邊那輪紅日,剛剛升到一竿高處,紅彤彤的陽光,灑得江山金蛇亂舞,一片殷紅。

南岸將士心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個念頭:「燕王要過江了,再也沒人能阻擋他的腳步」

遙遠的西方。

克拉維約站在山巔上,眺望著山下的營帳,營帳一座連著一座,從天邊到天邊,無沿無際,無數的戰馬群,在這連天的營帳前雲一般飄過,連天無際的營帳仿佛一座座鋼鐵的堡壘,一動不動。

克拉維約爵士一手叉著腰,驚嘆地按住了腰間的細劍,他是一個劍術高超的擊劍家,可是在這樣宏偉的景觀面前,他甚至不敢讓他的劍碰響他長靴上的銅環。

撒馬爾罕,帖木兒大帝的王國,竟然是這般的壯觀,與之一比,自己君主的都城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這時,他看到幾個騎士從遠方奔來,直趨貼木爾大汗那座巨大的營帳,便連忙走下山坡,向那營帳走去。他是西班牙王國卡斯提爾陛下派來覲見貼木爾大帝的使節,久聞貼木爾大帝縱橫天下,所向無敵,擁有世界上最令人膽寒的軍隊,可是直到這里,親眼看到這一切,他才相信傳言不虛。

「也許這位大帝只要願意,他信手一指,他強大的軍隊就可以征服他們的戰馬可以跑到的一切地方。」克拉維約走進大帝的營帳時,驚嘆地想著。

帳中的布置十分繁華,巨大的營帳中,到處都是珠光寶氣,似乎普天下的財寶盡已集中在這兒。

貼木爾大帝,那個令人膽寒的跛子,正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很嚴肅地聽著他的臣子向他稟報消息,目光炯炯。克拉維約已經到這里好幾天了,大家都熟悉他,他也不敢多說,連忙在一旁站下,觀察著那幾個人。

那幾個人風塵仆仆,看他們的裝束,應該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過來的,可是他們精神奕奕,克拉維約很清楚,貼木爾大帝的戰士們,只要站到他們偉大的君主面前,哪怕是鮮血流盡即將死亡,也會這般精神奕奕,他們的大帝,無異是他所有戰士心目中不敗的戰神,是的,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正向帖木兒大帝稟報消息的人恭謹地以手撫胸,向大汗行過禮後,便馬上稟報道:「奉大汗之命,我們潛進明國,已經盡可能地搜集了他們的情報。東方那個大帝國,偉大的開國君主朱元璋皇帝已經過世了」

「朱元璋過世了么那個把大元帝國的皇帝及其臣民像狗一樣攆出中原的朱元璋,已經死了」

貼木爾大為震驚,稟報消息的人恭謹地道:「是的大汗,現在統治明國的,是他的孫子,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哦太遺憾了,真是太遺憾了,這幾年,我忙著征服東察合台西察哈台金帳汗國花剌子模波斯伊兒土耳其德里蘇丹北印度,一直沒有騰出手來,我本來是想把這個開創東方帝國的皇帝,作為我最後的對手的」

老帖木兒惋惜地嘆了口氣,又抬起頭來:「好啦,對我說說,這個帝國現在的情形。」

「是,大汗,這個國家的疆域到底有多大,臣無法了解清楚,可是從臣經過的那些地方密集的人口來看,說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國家也不為過。他們的皇帝,大概擁有一百五十萬的常備軍隊,打仗的時候,他們大約會留下一百萬軍隊守衛他們寬廣的國土,調動做戰的軍隊大約有五十萬。他們那里,每一座城市,都有堅固而高大的城牆,在城牆周圍會有河流環繞」

顯然,老貼木爾的探子曾經深入大明疆域,做過一番調查,說到最後,他又說道:「臣在回來的時候,在明帝國的北方,有一位藩王正在造反,不過相對於明帝國這個龐然大物,那個藩王弱小的可憐,他就像雄獅腳下的一只兔子。我想,他現在應該已經被明帝國的鐵騎輾得粉身碎骨了。總得來說,這是一個統一的政權非常強大的國家,大汗,恕臣說句不恭的話,臣以為,在大汗的所有對手里面,明國將是您最難征服的敵人」

老貼木爾眼中射出了湛湛的光芒,就像一頭垂老的雄獅,在追求最後戰斗的輝煌,激動的血色暈紅了他的臉,以致他臉上的老年斑顯得更形突出:「那好極了我會去那兒的,我要征服那里,我將證明,我才是世上最強的。記住我說的話,世界雖大,卻容不下兩位君主,能夠留下來的那位君主,只能是我」

老貼木爾揮舞著手臂激動地嚷著,他扶著瘸腿走開,在軟綿綿的波斯地毯上坐下,一個嬌媚動人面蒙白紗露出妖嬈的小蠻腰和性感肚臍的金發波斯女郎立刻跪倒在他面前,輕輕為他捶著腿。

老貼木爾喊道:「烏蘭巴日,烏蘭巴日」

帳外走進一個人來,以手撫胸,恭謹地道:「我的大汗」

這個烏蘭巴日正是當初在北平城想要用炸葯炸死燕王一家的希日巴日的二哥,萬里迢迢,他終於找到了他仰慕的英雄,並投到了這位君王的帳下。

老貼木爾興沖沖地道:「聽著,你馬上去,給我探明一條通向大明最快的捷徑,再到大明去,給我弄到他們更詳細的信息,哦,最好有一張地圖,那兒太遠了,我可不想帶著我的軍隊走冤枉路。」

他看到站在一旁的克拉維約,忽地靈機一動,興奮地道:「對了,我可以給你一個使節的身份,你以我的名義,去見見明國的皇帝,這樣,你就能了解到最詳細最有用的信息。」

老帖木兒歪著身子躺到了柔軟駝絨的毯子上,嘟囔著:「等我解決了奧斯曼帝國,把拜牙那個白痴抓回來,我就去,我會去東方,征服我最後的對手等著我,老貼木爾,會來的」

第401章 兵臨城下

朱棣過江了。

形勢陡然逆轉,現在變成了燕王有船而朝廷無船。

盛庸沿江布防的軍隊眼睜睜地看著北軍浩浩盪盪過了大江。

其實,以盛庸沿江布防的力量還可一戰,畢竟對一支搶灘登陸的軍隊來說,早在岸上修築了許多工事的另一支軍隊更占先機,而北軍最厲害的騎兵也用不上,但是南軍的戰意已盪然無存,不管盛庸馳馬三軍,如何的吶喊激勵,士兵們根本沒有戰斗的勇氣。

他們端矛持弓,躍躍欲試,只是在等,等著北軍沖營的剎那,那剎那,就是他們發一聲喊,脫離將官束縛,各自逃奔東西的機會。

大廈將頃未頃,猢猻已先散了

北軍搶灘登陸,既不能騎戰馬也不能披重甲,第一支沖上岸來的隊伍迎上的正是盛庸安排在最前面的嫡系部隊,這也是他最忠心的部隊,如果他能打退一次北軍的進攻,或者還能挽回一些三軍士氣,奈何,好鋼用在刀刃上,朱棣安排的沖鋒隊只有八百人,卻是八百羅漢

船剛靠岸,從艦船上便躍下許多身穿灰色僧袍,頭頂光光兩排戒疤的和尚。

這是朱棣打到河南的時候,持道衍大師親筆信,登嵩山少林寺,拜訪道衍大師的好友戒空方丈得來的一隊僧兵。僧兵只八百人,但是個個武藝精湛,關鍵時刻,堪能起到燕王的三千朵顏鐵騎沖鋒陷陣的效果。

這是自十三棍僧救唐王以後,少林僧兵頭一回再次出現在兩軍戰場上。八百個龍精虎猛的大和尚揮舞著戒刀哨棒方便鏟,兩袖鼓足了勁風,好像一頭頭鷂子似的撲進了盛庸的中軍,燕王的大隊人馬緊隨其後,只一炷香的時間,盛庸牢不可破的中軍防線便崩潰了。

隨即,就好像高塔上最重要的一塊基石被撤走,整道防線轟然倒塌,南軍潰不成軍,來不及逃走的紛紛舉械投降,盛庸眼見勢不可為,只領著幾十名親兵落荒而逃。

「殿下,咱們直撲金陵么」

邱福朱能等大將拱衛著朱棣登岸,興沖沖地問道。

「不鎮江乃帝京咽喉,如果直撲金陵,須防其自後掩殺,那里還有數萬精兵,我們要先取鎮江,再圍金陵」

當他的雙腳重新踏上長江南岸,朱棣的信心也陡然暴增,他知道,最危險的時候過去了,既已過江,來自淮安梅殷中都鳳陽兩路明軍的威脅便不復存在,成功也唾手可得,那語氣便異常沉穩堅定起來。

鎮江守將是童俊。眼見朱棣大軍氣勢洶洶而來,童俊不知無措,緊接著,燕軍停在城下,幾封書信射進城來,這都是揚州高郵通州泰州江州的守將以及水師都督陳暄的書信,這些將領要么與童俊私交甚篤,要么也是打過交道的,他們現身說法一通勸降,童俊從善如流,立即解甲歸降,朱棣兵不血刃便取了鎮江,兵馬一直打到龍潭,解除了後顧之憂,這才轉向金陵。

聽說燕王過了那可當十萬兵的大江,朱允炆駭得魂不附體,求計於眾文武,根本無人獻策,朱允炆無奈,只得遣曹國公李景隆兵部尚書茹瑺和都督王佐赴燕軍大營再度議和。這三人中,除了都督王佐,另兩位都是議和派領袖,燕軍兵臨城下,朱允炆這一回是真想議和了,他寧可割讓江北半壁江山,只求這位被他惹毛了的四叔趕緊撤兵。

朱棣一身戎裝,營帳未立,就在軍中接見了他們。李景隆神色從容,毫不慌張,他是早已降了朱棣的,眼下朱棣成功在即,他心里只有歡喜,哪會驚慌失措,不過茹瑺雖是他的盟友,卻還未曾歸降,都督王佐更是主戰派,派來做副手,實際上是監視他們的,他也不敢當面表示什么。

只是看到站在朱棣身邊的夏潯時,李景隆向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眸中滿是感激的意味,是的,他很感激夏潯,如果不是夏潯策反,他哪有今天,燕王一旦得了天下,他就是從龍之功,如此恩德,往日里因為一個女人和夏潯產生的芥蒂早就一掃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