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166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86 字 2021-02-15

晃動得他的戰艦一陣搖動,看起來確實是不堪一擊。

剛剛過去的艦隊,是南安侯俞通源的孫兒俞正龍的水師,而此際正在演練的卻是長房金花公主的女婿李逸風的艦隊。金花公主是俞廷玉長子俞通海的女兒,俞通海沒有兒子,朱元璋憐惜這員這老將,稱帝之後,立即封了他的女兒為公主,視為皇女般對待,又親自為她主持了婚禮。

因為皇家的寵愛,金花公主俞氏長房的地位始終無人能夠撼動,可是地位有時候與勢力並不能成正比。金花公主不能統令水師,她的丈夫周大江又是個鹽商,俞氏長房的艦隊就此沒落下來,等到金花公主的兒子長大,因為身體孱弱,性格上也不是一個喜歡舞槍棒的人,所以依舊未能振興祖父遺下的水師,他對經商更感興趣。

金花公主拿這寶貝兒子也沒辦法,幸好兒子不爭氣,她還有女兒,她給女兒招了個好女婿,就是這李逸風了。李家是當年追隨俞家起兵,並投奔朱元璋的,一直也在軍中為將,只不過始終是在俞氏水師的系統之內。金花公主招了這個女婿,也就等於把李家這一系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可是即便合自己父親留下的水師,再加上李家掌握的力量,也不足以同二房三房手中的強大水師所抗衡。在家族里你要能說得上話,就得擁有和你的地位相對稱的勢力,金花公主對自己這一房的水師可謂下足了力氣,利用丈夫做鹽商賺來的大把銀子,努力要把自己這一房的水師發展得最為壯大。

可她這個女婿很古怪,他竟然對祖上傳下來的戰船戰術有諸多異義,執意要對自己的水師艦隊做些改變,也不知他是怎么說服的岳母,金花公主居然同意了,任由他折騰。結果他折騰來折騰去,俞家長房投進了大筆的金銀,他這艦隊不見擴大,反而越改越小了。

為此,李逸風沒少被二房三房的人給笑話,可他依舊不改初衷,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意見。

傳統水師戰艦一直信奉的是以大勝小以多勝少,所以造船總是越大越好,每艘船上配備的武力越強越少,李逸風卻別出新裁,對他的艦隊進行了非常復雜的改造。傳統的大艦戰斗力極強,但是速度也因之變得極慢,要驅動這么大的戰艦,唯一的動力只有風,靠搖櫓是動不了的。

李逸風認為這就是個極大的缺陷,他沒有能力發明更強勁的動力系統,就盡量摒棄巨型戰艦,在他的戰艦群里,大型戰艦只保持了極少的數量。當時的水師將領大多最關注船是否堅固是否巨大,船上的武器是否強勁,還很少有人把動力系統當成一個重要的戰斗因素,而李逸風恰恰把它上升到了一個極高的重視程度,這自然被堅持傳統戰術的俞氏子孫所恥笑。

為了加強船的靈活性,李逸風的戰艦群就沒有安裝一支拍竿,拍竿的威力的確不小,可是其長度大於力臂,不易操作,一拍之後,必須拉回本船原來的位置,才能再次施放,因而兩次施放之間有一段停頓准備的時間。敵船利用這段時間,已經足以完成靠幫進攻的過程,李逸風認為保留拍竿所帶來的對敵艦的破壞力,遠不及給己艦帶來的遲鈍危害更大,所以他的戰艦已經拆掉了所有拍竿。

此外,傳統戰艦雖然也有攻堅驅逐沖鋒偵察的簡單分工,不過大多數時候並沒有因為這些分工而有專門的戰艦分類,通常是一艦多能,除了偵察統一使用速度極快的蜈蚣快艇,其它各項職能是由同一型號的戰艦根據主帥的將令隨時擔負的。

而李逸風在這一點上也做了大膽的改革,他的戰艦群分工特別細密,偵察艦登陸艦驅逐艦沖鋒舟主戰艦,根據不同的功能,船型和船上武器配備也各有不同,這同樣引起了元老們的很多非議。不過俞家水師實際上是按照俞廷玉三子各自不同劃分的,只要金花公主不反對,旁人也懶得干預,這才容得李逸風隨意改革,而沒有遭遇到太大的阻力。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來證明自己的正確,就算是他這支水師隊伍,也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產生了疑問。

俞正龍的艦隊浩浩盪盪地過去了,李逸風看得出自己的隊伍因為這一馬蚤擾奚落,已經有點提不起精神,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下令收兵了。

巢湖,湯山。

一個露天的溫泉浴池中,兩個女人正在湯池中沐浴。

一個是一位體態柔腴膚色白皙的婦人,看起來只有四十歲上下,實際上只是因為她保養得宜,她的真正年齡已經五十出頭了,這個婦人就是金花公主,俞家長房的主事人。

另一個,卻是一個如花妙齡的小姑娘,肢體曼妙,皮膚緊綳,洋溢著青春的活力,與金花公主的肌膚比起來,她的肌膚有著半透明的質感,那是一種飽含水份和青春活力的白嫩,散發著迷人的光澤。只是泉水雖然清流,可惜霧氣昭昭,若隱若現在遮掩了她的嬌軀。

這湯山上有兩眼泉水,一冷一熱,熱泉最高溫度幾乎可以煮熟雞蛋,兩股泉水中和,卻正適宜沐浴,躺在里邊,身心舒泰,一路旅途的疲乏,全都一掃而空了。整個池塘,乃至溫泉蜿蜒而下的整條溪流,都是裊裊青煙的霧氣,以致整座湯山都似人間仙境一般了。

這位年輕的姑娘自然就是茗兒郡主了,臨近巢湖的時候,夏潯放慢了速度,而她則加快了速度,比夏潯早一天先趕到了巢湖。

「朝廷的旨意已經傳過來了,因為沒有指定何人出戰,由何人率艦隊出征,我俞家還未決定。聽郡主這么說,輔國公此來,就是為了挑選艦隊的」

兩人全身放松,在溫泉里靜靜地躺了一陣兒,金花公主睜開眼睛問道。

茗兒也睜開了眼睛,清湯掛面的俏臉沾著幾滴晶瑩的水珠,仿佛出水芙蓉。

「是的,公主,輔國公和我三哥相交莫逆,我這次來,是想幫他個忙,你也知道,倭寇難纏嘛,所以想請公主幫忙,派一支最強的艦隊助戰。」

茗兒和金花公主是老相識,朱元璋還活著的時候,金花公主作為義女,每年都要進京兩三趟,舉凡朱元璋做壽過年等等的重大節日都會出現,整天在宮里廝混的茗兒和她自然極熟的了,只不過那時茗兒還小,與金花公主雖然相識,畢竟年歲相差太大,卻還談不上甚么交情。

「哦」

金花公主目光閃爍了一下,微笑道:「郡主武臣世家,對我俞家水師,應該最是了解的,郡主想調我俞家哪一支水師呢」

茗兒很認真地想了想,嫣然道:「最好是越嵩侯那一房的艦隊。不過,前兩年越嵩侯才剛剛戰死白溝河,現在要俞家三房的人出馬,幫靖難派的功臣打仗,越嵩侯那一房的子孫只怕心里要有疙瘩呢。這樣的話,南安侯那一房的艦隊也可以。」

金花公主氣極而笑:「郡主以為我俞家長房虢國公的水師全都改做了鹽商,作戰已根本不堪一擊了么」

「呀」

茗兒說漏了嘴,忙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地道:「哪兒能呢,公主多心了。我是我是覺得吧,打仗要死人的,再說再說萬一敗了,臉面上多不好看吶要說親近,我徐家和俞家長房是最親近的了,我當然向著公主你啦」

選擇俞家長房,是茗兒的打算,可是夏潯了解了詳情之後,卻想了一招「欲擒故縱」,於是

茗兒很難為情地想:「唉,這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誰讓我要嫁個大騙子呢,也得學著騙人啦」

第506章 明爭暗斗

巢湖,姥山島。

這里是巢湖水師的大本營,所以也是俞家三房主要人物聚居的地方。

金花公主回島之後,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而是徑直奔了家廟。

俞氏家廟規模宏大,仿佛一座庄嚴肅穆的宮殿。家廟的門口有家族的武士把守,守在這兒的武士都是俞家各房的子弟,都是同姓人,外姓人連廟外這片區域都不能接觸。

而進入家廟,除了長房主事人,也就是這一代的家主,其他任何人,沒有家主的帶領,也不得妄入。記得二房曾有一位嫡孫兒媳和妯娌生了怨隙,一怒之下抱著孩子沖到家廟前面跪在那兒號啕大哭,訴說委曲。這位嫡孫兒媳平時人很和善這次沖突確也不怨她,但她沖撞家廟,驚擾祖宗安息英靈,這是誰都不能容忍的事。

查明真相之後,那個沒事找事擠兌妯娌的刁婦受到了嚴懲,而這個嫡孫兒媳也被休了,你的委曲再多,也沒有祖宗事大,由此可見家廟在俞氏一族心目中的地位。

大門開了,接著是二門,金花公主獨自進入。這就是長房的權利,長房,絕不僅僅是一份榮耀,在家族里,長房比其他宗支先天上就擁有更多的權利。

三門的門柱上,一副楹聯赫然在目:「元朝宰相家聲遠,明代公侯世澤長」

俞家可是元朝一位王爺的後裔,宰相大將軍乃至郡王,直至明朝兩公兩侯一公主,尊榮顯赫,從未停止的。

進入祖宗祠堂,金花公主拈香上供,跪拜施禮,旁邊雖然一個人都沒有,但她態度恭謹舉止嚴肅,可不敢有一絲懈怠。

靈台上供奉著俞廷玉和三個兒子父子兩代的靈位,分別占據了第一二層靈階。香案上,香燭鮮果四時更換,風雨不斷。香爐中散發出可以讓人神寧氣平的檀香味道,金花公主叩拜如儀,然後站起身來,靜靜地看著祖宗靈位,目光漸又移到靈位下方一只錦匣。

她輕輕嘆了口氣,捧過那口金絲楠木的匣子,這金絲楠木水不浸蚊不岤,不腐不蛀亦有幽香。其色淺橙黃略青灰,紋理淡雅文靜,質地溫潤柔和,光澤感猶如綢緞,有陣陣幽香,經千年不腐不朽,歷久彌新,乃是極名貴的木料。

自從本朝把金絲楠木列為皇家建築的專有木料之後,金絲楠木的身價更是一升再升,再加上規制高低的原因,現在只有皇家宮殿和極少數奉旨赦建的寺廟建築才能使用金絲楠木了,前朝流出下來的金絲楠木家具也都變得奇貨可居了。

金花公主輕輕摸挲了一陣,打開匣子,從里邊取出了一份詔書,金絲銀帛織就,以朱砂書寫,字跡殷紅如血,這就是「丹書鐵券」了。丹書,是因為用朱砂寫就,字跡殷紅如血。鐵券,是因為御筆親題,金口玉言,不容更改,倒不是真的一口大鐵牌子。

展開丹書鐵券,只見上面寫道:「朕觀歷代,有父及子兄及其弟皆為佐運之良臣者,心甚嘉之,然不多見。朕起自淮右,駐驛和陽,俞家以所部舟師從人來附,東渡大江,如履平地,及克采石,定金陵,繼而兩平敵國,勛績著焉。今天下已定,論功行賞,朕無以為報爾用,是加爾爵祿,使爾子孫世世承襲。朕本疏虞,皆遵前代哲王之典禮,茲與爾誓:若謀逆不宥,其余若犯死罪,皆免一死,以報爾功。於戲勤勞以立事功,恭儉以保祿位,尚其日慎一日,則富貴永延於世矣」

這是朱元璋御筆親題,金花公主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一字不差。仔細看了半晌,金花公主把丹書鐵券小心地放回去,合攏匣子,幽幽嘆道:「世襲爵祿丹書鐵券,可保我俞家世代富貴榮華,卻保不了我長房的尊榮和地位呀」

金花公主走出家廟,折向自己住處的時候,對一個本房的子弟吩咐道:「逸風回來之後,叫他馬上來見我」

「嗚」

號角聲遠遠傳去,夏潯立在船頭,眺望著遠處的那座島嶼。他知道,這號角聲十有八九是在通知島上他的到來,雖然他並不明白這忽長忽短的號角聲所代表的具體意思。

他正駛向姥山島,這是處於巢湖湖心的一座島嶼,也是巢湖中最大的一座島嶼。遠遠望去,島上林木蔥郁,如青螺浮水,儼然是八百里巢湖上的一塊綠洲。更近了,可以看見山巔建有古塔角亭。島下,萬頃波濤,船帆如織,遠山嵐影,如夢如幻,宛如一幅「一出桃源路,中流別有天」的畫卷。

金花公主和茗兒郡主並肩站在碼頭上,看著遠處的大船。

金花公主是俞氏長房又是太祖高皇帝親口御封的公主,同時又是女性,她不來相迎而是等著輔國公楊旭去拜見並不失禮儀,可是奇怪的是,她今天竟親自出迎了,這讓俞氏家族的人大多有些詫異,不過大家也並未有太多想法,在他們看來,這大概是中山王府小郡主的面子。

在這個以陸軍為主的年代,徐家在軍中的勢力比俞家更大,如今徐家長女又做了皇後,徐家的地位如日中天,輔國公楊旭的面子可以不給,徐妙錦的面子卻不能不給。

船在碼頭靠岸了,搭好跳板,夏潯走下戰船,金花公主立即率眾迎了上去,微笑道:「這位就是輔國公吧果然年輕有為,一路辛苦了。」

雖然素未謀面,一見這架勢,夏潯也曉得眼前這位就是俞氏家主,忙微笑還禮道:「正是楊旭,有勞公主殿下親迎。」

說著,夏潯飛快地掃了一眼茗兒,茗兒向他淺淺一笑。

這島四面環水,是俞家的大本營,上了這島,茗兒想隨時向外通傳消息就不可能了,所以夏潯這一眼,就是在探問夫人外交的成效,茗兒向他淺淺一笑,夏潯的心便定下來,開始在金花公主的介紹下,與俞氏各房的族老宗親一一寒喧起來。

俞家人口眾多,夏潯一時也記不住那么多,只把二房三房幾個主要人物記住了,反正他的目標在長房,二房三房只是他的工具,所以也並未太上心。寒喧已畢,金花公主便引著夏潯進了水師大寨,寨中早已擺開宴請,只等夏潯一到,便傳菜開宴,為他接風了。

這席上美味都是巢湖三珍長江三鮮一類的東西,菊花銀魚巢湖河蟹巢湖白蝦以及鰣魚刀魚河豚這長江三鮮,菜味鮮美,十分可口。酒也是俞家的家釀,沒有什么名字,但酒味醇厚,很合夏潯的脾味。

「俞家水師,天下聞名」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夏潯開始進入正題:「諸位想必也知道,朝廷剿倭,是吃了虧的,為此還鬧出一樁諉過栽臟的丑聞。皇上十分震怒,楊某主動請纓,再伐倭寇,向軍中好友請教可戰之師,他們推薦的第一支水師就是巢湖俞家。

呵呵,俞家水師名聲遠揚啊,我大明能有今天,俞家功不可沒。方才公主殿下說,楊某此來是為選將調兵,那是公主的一句客氣話,大家可不要當真吶。依我所見,俞家隨便派出一支水師,都能打得倭寇落花流水了。我之所以趕到巢湖,不是為了選將,而是出於對俞家的敬重。」

俞家的人雖然傲慢,可夏潯這番話說的中聽,俞家人聽了便有些歡喜,俞正龍道:「輔國公客氣了,我俞家接到聖旨以後,也曾商量過一番,不過眼下還未決定由誰出兵。國公既然來了,又對我俞家知之甚詳,不知國公中意哪一路人馬呢」

這一說,俞家人全都豎起了耳朵,爭勝之心人皆有之,俞家內部固然爭來爭去,都想占個上風,他們也很想知道,外人是個什么看法。

夏潯呵呵笑道:「據楊某所知,虢國公爺這一脈的艦隊勵志圖新,銳意改革,很有氣象;南安侯爺這一脈的艦隊是俞家的中流砥柱,艦隊最為龐大,乃威武之師;越嵩侯爺這一脈則是繼我大明開國以來出戰最多的一支艦隊,平叛剿匪掃除水寇,戰陣經驗最為豐富。可以說,三支艦隊各有所長,真要是讓楊某來選,還真有些取舍不下呢。到底派哪一個艦隊伴同楊某一齊剿倭,我看還是請俞家各位長輩同公主殿下商議決定吧,楊某莫不歡迎啊」

金花公主瞟了女婿一眼,一直坐在那兒默不作聲的李逸風便擎杯微笑道:「說到我俞家這三支艦隊,國公的評價十分中肯。正龍的艦隊和正鷹的艦隊有何長處,國公是心中有數的。不過逸風受岳母托付,自掌管本支艦隊以來,所做的種種改變,恐怕國公也是只知有變而不知其詳,國公既然來了,何不先看看我這艦隊呢,若是國公覺得尚堪一用,李逸風倒是願意請纓一戰,與國公並肩御敵,掃盪倭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