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197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92 字 2021-02-15

j在床的大官人,匆忙地趿靴,披袍革帶束腰。男人穿戴起來還真是快,片刻功夫他就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了。

「此時有人尋我,定有要事相商,你先回去。」

夏潯看了「小櫻」一眼,又給她一顆定心丸吃:「一會兒再喚你服侍。今晚,老爺一定吃了你」

「大人」

腳步聲響起,來人已然進了房門,向門口走來,夏潯忽然覺出,這聲音似乎不是丁宇。

微微一愕的功夫,一個人已匆匆闖進門來,四目相對,雙方俱是一愕,來人竟是都指揮僉事張俊。

張俊忽然得了一個十分緊要的消息,急著趕來見他,他到了這里,一見書房還亮著燈,也知平素夏潯安歇甚晚,只道今晚還在處理公文,干脆便走了進來,不想一進屋,正看見「小櫻」衣衫不整地下了榻,陡見他進來,呀地一聲輕呼,便趕緊扭過身去,急急系起腰間絲帶。

張俊尷尬異常,撞破人家好事,縱是同僚好友,也有些不好意思,何況這是他的頂頭上司。張俊張了張嘴,也不知該說甚么才好,他皺著一張臉就想轉身出去,夏潯卻喚住了他,問道:「甚么事」

說著向「小櫻」打個手勢,「小櫻」便掩著衣襟,垂著頭,從張俊身邊匆匆出去了。

等她走遠,張俊把面容一整,稟報道:「部堂,朝鮮使節歸途中被馬匪劫了」

夏潯失聲道:「什么被馬匪劫了現今情況如何」

張俊道:「馬匪出動了五百多人,又是在要道上突然偷襲,朝鮮使節連著咱們派的護兵,一共才只三百多名侍衛,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傷亡頗為慘重。好在,沿路已建起許多烽燧,官兵出動迅速,而且當時路上正有一支商隊經過,護商的民壯突然出現,那些馬賊只道官府來了援兵,未敢久留,倉惶退卻了,只是李判書中了一箭,傷勢頗重。」

這事弄不好就是外交事件了,雖說朝鮮是藩屬國,可在自己轄境出了事,終究不好交待,尤其是此事若被皇上知道,難免覺得遼東不靖,在這種微妙時刻,倒不能等閑視之。再者,夏潯原打算來的是丁宇,見過他之後再尋個由頭出去,也就避開了「小櫻」,如今有了這現成的借口,倒是可以利用。

想到這里,夏潯便問道:「他們現在哪里」

張俊道:「他們剛到薩爾滸,就被馬賊襲擊了,因為李判書傷勢不輕,所以未予移動,廣順關的衛所已派了官兵就地保護,並派人醫治著呢。」

夏潯聽了說道:「這李判書畢竟是外使,在咱們的地頭上出了事,不聞不問的就不好了。你我立即啟程,趕赴薩爾滸,去探望探望他。剿匪一事,倒不忙在今夜。」

張俊道:「好,不如由末將和萬大人去一趟吧,明兒一早,大人便要啟程赴京了。」

夏潯道:「不妥,還是我去一趟吧,自打他們來,我就拒而不見,如今在我的地頭受了傷,我若還是不出面,不太好。我先知會一聲,明日一早叫其他人等自行上路,咱們先去薩爾滸,了結了朝鮮使節事後,與他們在沈陽中衛匯合,再一同赴京便是」

「遵命末將這就去安排」張俊答應一聲,很淡定地向夏潯抱了抱拳,便轉身出去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仿佛他根本就不曾看見過甚么。

「這小子,有前途」

夏潯暗贊一聲,忽又想起方才席上也曾這樣贊過丁宇那小子,不禁又懷疑起自己的眼光來:「張俊這家伙,不會把老子這事兒當成風流韻事,回頭到處去宣揚吧真他姥姥的,羊肉沒吃著,白惹一身膻」

烏蘭圖婭回到自己房里,急急從榻下翻出那口小刀藏在懷里,想想不妥,若楊旭真召自己侍寢,趁其熟睡有的是法子結果他性命,若隨身帶口刀子,一旦被他發現反而壞事,便又塞回鋪下。

坐在榻上想想自己今日遭遇,烏蘭圖婭悲從中來,忍不住掩面而泣。哭了沒幾聲,忽地醒悟若是眼睛紅腫,必被楊旭發現端倪,忙又擦干了眼淚,這時節她才想起一截變故,不由陡地跳起,暗叫一聲糟糕:「那放了烏頭的醒酒湯還擺在那兒呢,這要是」

她在房中急急轉了兩圈,才輕輕拍著心口安慰自己:「不怕,不怕,他若端起來一口喝干了,我倒落得個干干凈凈的身子,若他不喝,等我殺了他,那碗湯有沒有問題,也就無所謂了。」

這樣一想,她又安下心來,只是獨自坐在那兒,想起一會兒就得失去處子之身,雖然早有准備,事到臨頭,心中還是又驚又怕,其亂如麻

過了一會兒,忽聽院外嘈雜起來,烏蘭圖婭頓生警覺,連忙吹熄了燈,悄悄走到門口,啟了半扇門扉,側耳聽著,卻是夏潯的親兵侍衛們正在集合,吵吵嚷嚷的,老噴向大家大聲交待著事情,原來朝鮮使節遇襲受傷,部堂要連夜趕去探望。

烏蘭圖婭不禁聽得呆住了,夏潯今夜去探望朝鮮使節,明日赴京見駕,自己這仇,豈不又是遙遙無期了本來天賜良機,今夜就是報仇雪恨的最好機會。天知道事情竟然壞在自己手里,若是不叫人去襲擊那朝鮮使團何至於此

一時間,烏蘭圖婭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夏潯向家人交待了一番,便帶著人急急趕向前宅去了,這陣子動靜把兩位羅斯姑娘也吵起來,直到夏潯離開,兩位姑娘才又回房睡下,烏蘭圖婭站在房門後靜靜地候著,等到後宅平靜下來,她便躡手躡腳地出了卧房,直奔夏潯的書房。

到了那兒一看,那碗醒酒湯還擺在那兒,烏蘭圖婭暗暗松了口氣。這位楊部堂已經對她動了色心,只要她的身份不暴露,殺他不過就是晚上幾天而已。她端起那碗湯,悄悄出了屋,把葯倒在地溝里,又悄悄地回了屋。

只是上床歇下之後,時而想著今日唾手可得的報仇機會無端失去,還被人白占了一番便宜,時而又想著被他欺侮時那種從未體會過的難言滋味揮之不去,輾轉反側的,竟是一夜難眠。

夏潯急匆匆到了前廳,見丁宇還在那兒喝呢,他大著舌頭推辭道:「不成了不成了,你們你們合伙兒哄俺吃酒,一會兒還有事,不能喝了。」

那些武將便笑:「好,這是你自己個兒認輸的,不能喝了,那就唱個曲兒,以唱代酒。」

丁宇眉開眼笑地道:「這卻使得」

便咳嗽一聲,捏著嗓子假聲假氣地唱道:「罵你聲無情的小冤家,昨夜兒是你自說,許著咱今宵這般時刻。描眉敷粉巧打扮,西廂里等你到五更,不見人耶,難不成再推到明夜」

夏潯心里頭這個氣呀,尤其是他這戲詞兒,怎么聽著這么別扭呢

夏潯大步走過去,對丁宇喝道:「站直嘍」

丁宇扭頭一看是他,下意識地便挺直了身子,問道:「部堂,干啥」

夏潯提起官靴,照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沒好氣地道:「繼續喝吧」

丁宇茫然看看夏潯的背影,抄過一只酒壇子來摟在懷里,嚷嚷道:「來來來,咱們繼續部堂大人都說了,輸了,就踢一腳贏了喝酒」

總督府前,親兵們已把馬備好,全副披掛得等在那里。夏潯一走出來,左丹便快步迎上去,夏潯把手一招,把他引到一旁石獅子下面,從袖中摸出一只青花葫蘆小瓶,這只葫蘆瓶比拇指粗些,一指長短,上邊緊扣著個蓋兒。

夏潯道:「你不用隨我去北京,只管在這給我盯緊了她,這瓶兒里的湯水,回頭找只家雀兒喂了,看看有毒沒有」

左丹伸手把那小瓶兒袖在懷里,低低應了一聲:「是」

這時,遠處馬蹄急驟,張俊調了一個千戶所的兵,奔著總督衙門來了

濟南,趵突泉。

南靠千佛山,北望大明湖,三股泉水涌若玉輪,突出水面數尺,其聲隱隱如雷,冬夏不歇,日夜不停。

趵突泉泉北,宋代所建的「濼源堂」,暫時就做了朱棣的行宮。

青磚白粉筒瓦坡頂牆的院子,一處臨池的飛檐處,便是一座雕梁畫棟的樓閣。

窗子開著,窗外就是趵突泉池,雖然天色已晚,時而還會有一條三尺多長的大金魚突然躍出水面,被廊下掛得宮燈照得金光一閃,又「卟嗵」一聲砸進水里。

樓閣中,徐後和茗兒正在絮絮低語。徐後道:「你這姐夫,也不像話。妹子新婚燕爾,便把你的夫婿調到遼東去,一連幾個月,人影兒都不見。」

茗兒微暈著俏臉,說道:「他去遼東,也是為朝廷做事嘛他在外忙碌,我該好好操持家里免得他牽掛才是,姐姐帶我出來,終是有些不妥」

徐後白了她一眼道:「傻丫頭,姐姐還不是為了你不要因為海誓山盟一番,就會一輩子不變了。男人吶,就像一頭公牛,為了你,他可以去與別人拼死拼活,可他為你舍得了命,卻不會為你守活寡的。記著,男人飛得再遠,手里也得有根線兒拴著,要不啊,難保他不移情別戀。這夫妻之道,也是要用心經營的」

茗兒吃吃地笑,說道:「就像姐姐拴著姐夫一般么」

徐後舉手佯打,嗔道:「臭丫頭,姐姐好心幫你,反來調侃姐姐。」

茗兒哈地一笑,便縮進了被里去,腦海中忽地浮現出與郎君新婚燕爾,恩愛纏綿的諸般羞人景致,藏在被下的小臉,突然便是一熱

第十七部 善戰者

第604章 捧殺

薩爾滸。

本來的歷史上,兩百年後,如今剛剛歸附大明的蒙哥帖木兒的後代努爾哈赤,就是在這里大敗明軍,從此明清在遼東的攻守之勢徹底發生了大轉折。

薩爾滸在撫順城東,渾河南岸,薩爾滸是女真語,本意是木櫥,形容林木茂密。這里山多林密,正是馬賊出沒之地。不過如今這里駐扎了一支明軍的隊伍,山賊馬匪就一個也看不到了。

天光大亮時,夏潯趕到了薩爾滸,那李判書已經得到及時的救治,清醒過來。

先前的消息有誤,李判書的傷勢並不重,主要是因為馬賊的箭簇上淬了毒,當時見血毒發,昏迷不醒,報信的人就誤以為箭傷很深。其實馬賊用的毒是取自山中一些有毒的草木淬在箭尖上的汁液,毒性不烈,縱然是劇毒,淬在箭尖上葯量也不是很多,經過一番治療,如今已經清醒過來。

夏潯一見李判書傷勢不重,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他在就地搭建的帳篷里探望了李判書,向他保證一定會嚴厲打擊遼東的胡匪馬賊,並盛情邀他去撫順暫歇,等余毒祛凈再著人護送他回朝鮮。結果李判書歸心似箭,急於趕回去請示國王,趁著永樂皇帝巡幸北京找他交涉,解決遼東勢力和領土的劃分問題,所以執意要馬上啟程。

夏潯還有要事在身,見他執意要走,也不強留。便令趕來護送的軍隊一直護送他東去,等趕到有村鎮的地方,再給他弄輛車子,直到他完全康復,可以騎馬為止。

一場虛驚,算是就此解決了,只要李判書安全就沒有大問題,至於護送人員和李判書隨行人員的死傷,是不會引起什么嚴重後果的。不過經此一事,夏潯算是注意到了遼東的胡匪馬賊問題,以前他忙於更高層面的事情,一直無暇理會這些事情。

借著這個由頭,夏潯便讓張俊在自己走後,開手著手部署打擊遼東各地的山賊土匪,眼下遼東軍事動向還是以防范韃靼,確保北京不受馬蚤擾為主,不過一些事情可以先行籌備,包括偵察馬賊的數目其大小頭目的背景,慣常活動的范圍,為下一步實施軍事打擊打好基礎。

張俊自然唯唯諾諾,滿口答應。

夏潯在撫順住了一天,因為他是快馬而來,其余人等雖然也是往南而來,但是那些人大包小裹的有很多車輛,行程必然較慢,今天至多傍晚時分才能趕到沈陽。夏潯就是及時趕去,也要在沈陽住上一夜,他已一夜未睡,又是酒後狂奔,著實有些乏了,不如就在撫順歇上一晚,從這兒到沈陽並不遠,明日再去正好與大隊人馬一同上路。

駐守撫順的衛所官軍難得迎來這么一位大人物,連忙著人上山下水,弄來各種當地野味。這里最多的就是各種河魚,味鮮肉美,若精心烹調一番很是可口。擺上一桌全魚宴,雖不名貴,勝在地方特色濃郁,夏潯已放下了心事,便在撫順安安穩穩地住了一天,次日一早才趕往沈陽,會合大隊人馬一同南下

唐傑與赴京官是同一天離開的開原,他是快馬而行,沒有那么多需要攜帶的東西,即便同時啟程,也能趕在夏潯的前面抵達北京。離開開原城時,唐傑已經聽說朝鮮使節遇刺的事了,唐傑喜不自勝,這條可以攻訐的罪名自然也是被他牢牢記在了心里。

他的夫人可雲沒有與他一起走,一來帶了家眷行程就慢了,二來自獨生兒子死後,夫人悲慟過度,生了疾病,便留在開原歇養。唐傑從北京來的時候,一家三口,有妻有子,何等團圓美滿如今再回北京,已然物是人非,心中不無悲涼。

好在,仇恨是祛除悲痛最好的良葯。

唐傑如今滿懷怨恨,矢志報仇,倒不覺還有多少喪子之痛了。

唐傑一路馬不停蹄,到了北京趕到行五軍都督府。

五軍都督府內內外外煥然一新。

為了迎駕,丘福把城牆城門街道連著各種重要的府衙,全都修繕漆飾了一番,弄得跟過大年似的。

唐傑進了行五軍都督府的時候,丘福正與行部尚書雒僉商量迎駕的一些具體事宜。唐傑知道雒僉與丘福走得極近,彼此相處甚為友好,可這事兒畢竟是不便對人言的,本想等雒僉走了之後再說,只是沒想到一看見丘福,他那眼淚便忍不住地流下來。

丘福大吃一驚,連忙問起經過,唐傑當著雒僉不便說是奉了丘福差遣,回遼東搜集夏潯瞞報戰功的罪狀,只說自己回鄉探親,結果兒子驚馬踢傷人命,死者的父親乃一女真野蠻,欲動私刑打殺其子,其子無奈反抗,不慎又錯手將那苦主打死。結果遼東總督楊旭不循司法常例,竟然請了王命旗牌出來,將他的兒子當場處決。

丘福一聽臉就黑了,新仇舊恨,涌上心頭,一時間怒不可遏。

行部尚書雒僉吃驚地道:「皇上賜輔國公王命旗牌,是用來宣撫遼東軍鎮的。令公子一案,不過是一樁普普通通的案子,輔國公何以竟請出王命旗牌來」

丘福咬著牙根,冷冷地道:「楊旭這番作為,自然是沖著老夫來的」

一見唐傑熱淚橫流的樣子,丘福也不禁心中難過,唐傑中年喪子,近因是自己派他去遼東搜羅夏潯證據,遠因恐怕就是因為自己與楊旭結怨的事了,如今一俟得了機會,楊旭當然要整治他的親信。丘福自然愧疚萬分,連忙上前攙了唐傑坐下,好言寬慰一番。

唐傑趁此機會把他搜羅的那些罪狀,包括朝鮮使節遇刺一事向丘福說了一遍,憤恨地道:「那楊旭對自己的百姓刻薄殘酷,對那些歸附的韃子蠻子,卻是百般優容,放縱他們在我遼東頤指氣使,現如今整個遼東已被他攪得烏煙瘴氣,匪患橫行,連朝鮮使節的車隊都有人劫,遼東如今情形可想而知」

丘福重重地點頭道:「你若不說,老夫實還不知遼東如今已到了這步田地,你放心等皇上到了北京,老夫一定重重地參他一本,替你討回公道」

雒僉冷眼旁觀,見此情形便起身道:「唐大人,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變。國公,雒某告辭了。」

丘福聽了,忙拍拍唐傑肩膀,起身送雒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