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25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53 字 2021-02-15

「你等等,我先囑咐夫人一聲,免得家中掛念」

夏潯恨恨地放下挽起的袖子,扭頭就朝船上走,梓祺正抱著女兒站在船頭看著呢。

「爹爹,那人是個大壞蛋嗎」

思祺眨著大眼睛看著她老爹拳打腳踢,等他上來馬上迫不及待地問。

夏潯勉強一笑,說道:「嗯,是一個大壞蛋,所以爹爹教訓教訓他」

在自己親人面前,背對著船下的陳瑛及其手下,夏潯就用不著掩飾自己的表情了,他深深地望了梓祺一眼,說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這場較量我輸不了,也不能輸,你安心回家等著,我會回來的」

彭梓祺強忍著沒叫眼淚掉下來:「相公,見機行事,若是事有不濟,千萬自保為主。你若有個好歹,我我可沒臉再見夫人和幾位姐妹了,到時候,唯有追隨相公而去,以死相報罷了」

思祺還小,聽不懂爹娘這番對答的含意,不過她聽著死呀活的,也隱隱覺出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兒,登時乖巧起來,攬住了娘親的脖子,眼巴巴地看著爹娘,不敢再多話。

夏潯微微一笑,對她柔聲道:「多少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怎么會出事你放心,不要多想,先回家去」

說完,他湊過去在小思祺的頰上親了一口,又深深地望了妻子一眼,便轉過身,大步向船下行去

輔國公剛剛回京,就被都察院帶走的消息立即在京里傳開了,這種重量級的大佬出事,立即在京里引起了軒然大波。

下層小民當成飯後談資的多些,其中不無悲觀者,不知道因為輔國公這樁案子,又得有多少官員受到牽連,在金陵城里再掀一場腥風血雨。

而朝堂中的人物,則大多根本不相信,你說誰是白蓮教都成,一個國公爺,位極人臣,尊榮無比,他攙和到白蓮教里去干什么難道還想成仙成佛不成

他們注意的是背後的勢力角逐,低階官員不知就里,根本不知道這是出自錦衣衛的舉告,所以想當然的認為是二皇子一派發動反擊了,這是要徹底搞垮拱太子上台的最大功臣。

而知道詳情的高級官員則想得更多,有的認為這是太子派在大功告成之後,內部開始爭權奪利,進行殘酷斗爭了;有的想得更加深遠,認為這是輔國公權柄威望太重,已經引起了皇帝的忌憚,這是要狡兔死,烹走狗了。

總之,各派勢力紛紛猜測打探著其中詳情,誰也不敢等閑視之。

蓋因這么大的一件事,一旦坐實,誰知道會不會牽涉到自己

茗兒進宮了。

還有一個多月她就生了,茗兒腆著個大肚子艱難地進了皇宮,坐到坤寧宮里便來了一出哭宮罵殿。

她從夏潯幾次救了永樂皇上一家人性命的事情談起,歷數他為永樂皇帝立下的種種功勞,說得淚水漣漣,徐皇後實在招架不住了,馬上就叫人去謹身殿把朱棣給請了回來。

茗兒是朱棣的小姨子,而且在他還不是皇帝的時候,彼此就是極熟的。她在那位氣場無比強大的洪武皇帝面前都能談笑自若,哪會怕這個永樂皇帝,那滿腹的委屈自然又要再向朱棣說上一遍。

朱棣忍氣吞聲地解釋:「妙錦,這事其實朕也是不大相信的,楊旭他加入白蓮教作甚就算彭家真是白蓮教,一定也是把他蒙在鼓里的」

茗兒眼淚汪汪地道:「我家相公怎么可能是白蓮教彭家怎么可能是白蓮教我家相公當初在山東辦差,先在濟南府鏟除了白蓮教會首牛不野,又搗毀了他的香堂,後來在青州府又殺死了陝西白蓮教會首朝廷欽犯王金剛奴

那時候他還不是彭家的女婿呢他殺了那么多白蓮教的人,白蓮教對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白蓮教的人還會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嫁給他么那時他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白蓮教就算想收買,也用不著收買他呀。這等j人饞言,皇上你也當真」

朱棣苦笑道:「妙錦,這是國家大事,朕信不信,那是朕的事,該當查的事,還是得依照律法」

第698章 甘作借刀

茗兒哪里肯依,哭訴道:「皇上,這捕風捉影的事兒怎么查起就不說那什么證人是屈打成招吧,難道無憑無據的,隨便冒出一個人來指認朝廷命官,就該把人關起來查皇上,這官我們不做了,求您免了我家相公的官兒吧,姐姐扶我一把,我腰太沉,跪不下去」

要說呢,朱棣並沒做錯。他是一個國家的君主,不是一個幫派老大,幫派老大可以只要我信任,你誰也別動他。可皇帝不行,他手下的特務機關已經有了人證和口證,你都不吩咐有司去查一下,這算什么皇帝因為楊旭是好人,我們可以說朱棣根本不查他,這是有情有義,可若是謀取了他信任的壞人呢

難道我們寄望於一個皇帝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而無視規矩和律法一個皇帝,不按照國家的法律規定去辦,不依據事實說話,僅憑個人喜惡和信任與否去處置大臣,這不是一個標准的昏君么歷史上多少j臣罪大惡極,難道不曾有人彈劾他不就是昏君包庇,根本不查么,碰上這樣一個皇帝,在他手下做事根本沒有原則可言,你怕不怕

可是碰上女人哭鼻子,朱棣的這番大道理也說不出口了。他被茗兒一番哭訴,數落得一張臉都變成茄子色兒了,眼見媳婦對他沒好臉色,小姨子連哭帶說,說的那些事兒比指著鼻子罵他還叫人難堪,不禁一個頭兩個大。

他忽然覺得,他也需要叫文太醫來給他診治診治才是

茗兒去哭宮的時候,太子朱高熾也派了楊士奇趕到了錦衣衛,可是當楊士奇委婉地表達了太子的意思之後,對太子一向恭馴有加的紀綱卻道:「左中允,輔國公是紀某的知交好友,當年又曾同生共死,一同任事,你道我便願意舉告國公嗎」

紀綱非常痛心地道:「紀某人也是不得已啊那朱圖抓了人證回來,口供言之鑿鑿,你叫紀某如何隱瞞,這等事情,若換了你左中允,你敢匿而不報嗎」

楊士奇道:「紀大人,輔國公不可能勾結白蓮教的,或者他那夫人出身江湖大豪人家,彭家結交三教九流各色朋友,一個不慎,誤交匪類也是有的,但是這事一旦攀扯到輔國公身上太子的意思是,還請紀大人能從中」

「左中允」

紀綱正色道:「我有一句話,或者不甚好聽,卻是肺腑之言。」

楊士奇道:「紀大人請講」

紀綱道:「左中允,你是東宮屬官,當為太子籌謀,聽太子差遣,而紀綱,卻是朝廷臣子。紀綱執掌這錦衣衛,只忠於君上一人,縱與滿朝文武為敵,亦屬份內之事。作為朝廷一個臣子,紀某敬仰太子敦厚孝慈做事勤勉,為江山萬代計,也願全力擁戴太子為皇儲。

可是,紀綱在這個位置上,必須清楚自己的身份,過格兒的事,不能做。我今日若是滿口答應了左中允,哪怕事後一事不做,左中允又如何得知,相信此舉必能哄得太子爺開心,可紀綱不是那樣的人。忠君不得含偽,紀綱願明明白白告訴左中允,今上春秋正盛,太子尚未正位,而紀綱,只能唯皇上之命是從,這才是為臣之道」

紀綱一番話正氣凜然,倒說得楊士奇有些赧然,雖然他清楚紀綱未必真是這么想的,可道理確實是這么個道理,楊士奇無可奈何,只得怏怏告辭。

楊士奇剛走,屏風後面就轉出了朱圖和陳郁南,跟兩只小鬼兒似的飄到紀綱面前。朱圖一副忠心為主分憂的模樣道:「大人何妨答應他呢,答應了他,大人若想插手,那就容易得多,到時候是幫忙讓他生還是幫忙讓他死,旁人又怎知道呢誰敢去問皇上,大人您對皇上說過什么」

紀綱沉沉一笑,說道:「不需要陳瑛雖然是我的死對頭,可是在這件事上,我們卻目標一致,我不需要插手,陳瑛會不遺余力的,如果連他也整不死楊旭我插手結果還是一樣的。」

朱圖一聽又擔上了心事:「舉告的人是我,審訊的人是陳瑛,你一點也不沾手,萬一叫楊旭扳過這案子來,你不替我擋在前頭,我怎么辦」

紀綱見他神思恍惚,目光不由一凝,沉聲問道:「怎么」

「啊」

朱圖回過神兒來,連忙躬身道:「大人神機妙算算無遺策,卑職衷心佩服」

紀綱哼了一聲,擺手道:「下去吧,把你們的證詞再好好推敲推敲,切莫露出破綻。保楊旭的人多著呢」

朱圖連忙道:「是,卑職告退」

朱圖又是一揖,便退向門口,陳郁南就跟牽線木偶兒似的,朱圖點頭他點頭,朱圖哈腰他哈腰,朱圖往外退,他也只好往外退。如果說朱圖這只出頭鳥,還能時不時的為自己爭取一下,他這只受制於出頭鳥的馬前卒,卻是只有受人支配的份兒,連說句話的權利都沒有。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高層決斗,失敗的一方常常還能有個體面的結局,而他們這些出頭鳥馬前卒,唯一的結局就只能是被煎炒烹炸,做了料理

陳瑛字斟句酌,把徐澤亨的供詞以及陳郁南朱圖的證詞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閉目瞑想一會兒,對一名旗牌道:「徐澤亨已經從錦衣衛接過來了么」

那旗牌躬身道:「回部院大人,人已經接過來了,這人已被折磨得不成丨人形,肌膚潰爛遍體生瘡,就剩下一口氣了」

「什么」

陳瑛勃然大怒,拍案道:「錦衣衛這些混帳行子,旁的本事沒有,就會舞刀弄棒地唬人這樣重要的人證,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還能起什么作用混帳真是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混帳」

「大人勿慌,這人不是還活著嗎」

一旁尹鍾岳插了句嘴,對那旗牌道:「快著些,請最好的專治槍棒傷的郎中,立即為他用葯診治,還有,一日三餐,都要精致些,他的牢房好生打掃一下,給他拿套被褥進去,這個人是重要的人證,絕對死不得」

「遵命」那旗牌看了陳瑛一眼,見他並未反對,馬上施禮退下,匆匆去找郎中了。

陳瑛以指叩案,沉思有頃,對尹鍾岳道:「鍾岳,有件事,你得親自去跑一趟。」

尹鍾岳連忙道:「大人請吩咐」

陳瑛道:「從徐澤亨的供詞和陳郁南朱圖的證詞來看,雖然那錦衣南鎮好巧不巧地調了衛所官兵拿賊,將大量人證殺得干干凈凈,可能藏有重要物證的林家老宅,更是一把火燒個精光,可是還有幾個重要的證人,如今是漏網之魚。

你要知道,僅憑徐澤亨一人的供詞,是很難定楊旭之罪的,可若眾口一詞哼哼三人成虎這句話,你聽說過吧嘿嘿嘿嘿」

尹鍾岳半邊臉還腫著,一聽他說起夏潯,便滿臉怨毒,可是聽到這句話,卻不禁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卑職懂了,嘿嘿嘿嘿」

兩個人對著j笑了一陣,陳瑛把笑臉一收,道貌岸然地道:「當然啦,我舉這個例子,只是說明鐵案如山的道理,案子么,還是要據實來查的,輔國公若真有罪,咱們不能包庇,若是無罪,咱們也不能冤枉,咱們要對得起頭頂這明鏡高懸的牌子啊」

尹鍾岳臉上j詐的笑容也迅速變成了一副肅穆剛毅的嘴臉:「大人說得是,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咱們都察院不惟人不惟權,心中但存一個法字行事但憑一身正氣」

大概兩人這么對著吹牛,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陳瑛咳嗽一聲,又恢復了正常模樣,說道:「你要日夜兼程,往山東府去一趟,去那蒲台縣里,找到徐澤亨的娘子孩子,還有那個叫唐賽兒的小丫頭,以及那個老婦人,把這幾個人全都帶回來」

陳瑛微微眯起眼睛,捻著胡須道:「死人的嘴巴是撬不開啦,不過也許有些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從這不起眼的婦人孩子口中,卻能查得明明白白」

尹鍾岳肅然道:「卑職遵命」

陳瑛想了一下,又囑咐道:「如果林羽七通匪,以致全家被殲的事並不是一個巧合,你這一動,恐怕有心人就會再下毒手,搶先滅口了。不能直接去」

陳瑛站起身,來回踱了幾趟步子,止住身子道:「本院給你一道往北京行在公干的公函,你佯做往北京去。從院中調集精干人員,易服私行,分散潛入山東府,先去蒲台縣,控制住這些人,你半途轉道,急赴蒲台,提了一干人證,嚴密保護,押返金陵」

「是」

尹鍾岳興奮地答應一聲,眼中倏地閃過一抹厲芒

第699章 不可唯心治

暫時羈押夏潯的地方在皇宮後面的北安門外,不遠處一座香火並不旺盛的香林寺里。

一座禪房內,夏潯正負手看著牆上一副菩薩畫像,禪門吱呀一聲,一個都察院的差人提著食盒走了進來,他向夏潯鞠了一躬,便走到桌邊,打開食盒,將一盤盤菜餚輕手輕腳地擺到桌上。

夏潯走回來,低頭看了一眼,五六道菜,青的青綠的綠,不禁皺皺眉頭道:「怎么全是素的」

那差人恭敬地道:「國公爺,這里是一座寺廟,不宜進奉葷食。」

夏潯哼了一聲道:「寺廟可以用來關犯人,難道就不可以吃酒肉么」

那差人尷尬地道:「國公爺,這兒不是監獄。」

夏潯拂袖道:「那我是到這兒來修身養性的么」

「這」

「把菜換了,再拿壺好酒來」

那差人哪敢頂撞,只好答應一聲,將飯菜重新撿回食盒,向夏潯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過了不一會兒,大理寺卿薛品匆匆趕了進來,一見夏潯便滿臉堆笑,先向夏潯長長一揖,再打個哈哈道:「國公恕罪,國公恕罪,都是下官思慮不周,擔心國公有些火氣,天氣又熱,所以給您弄了幾道清淡的飯菜,國公爺既然喜進肉食,馬上就換,馬上就換」

夏潯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道:「薛大人,對一個罪臣,你倒客氣的很吶」

薛品笑容可掬地道:「國公說笑了,不過是有些事情還沒查個水落石出罷了,國公爺怎么可能與白蓮教有瓜葛呢太祖年間,下官就在大理寺當差,那時節嘖嘖嘖但有舉告,都是先抓後查,只要抓了,必進詔獄,進了詔獄,有罪必死,無罪也得扒層皮啊。皇上把國公您安置在如此清靜之地,顯然連皇上也是不相信國公會與白蓮教有所勾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