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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行 未知 5853 字 2021-02-15

一下接下來的運程,我突然對此很有興趣」

波那提干癟的老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說道:「尊敬的陛下,行走在未知命運中的人,才是無畏的,當你看清未來的一切,也許會失去前行的興趣」

帖木兒哈哈大笑:「不不不,親愛的波那提大師,我這一生都是無畏的,就像我腰間的寶刀,我的戰士,同我一樣無畏,不會因為前途是黑暗或光明而改變。看清我的目標,不會改變我的路,我只是突然真的有了興趣」

波那提微微一笑,躬身道:「那么如您所願,陛下」

他舉步上前,在一張桌前坐了下來,一個弟子立即把捧著的巨大水晶球放到桌前,揭開上邊天鵝絨的黑色絲巾,波那提把他枯瘦如樹枝的雙手輕輕靠上水晶球,空中念念有辭,蒼白的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睛飽含著滄桑,緊緊凝視著面前的水晶球,好像要把目光深深地刺進去。

帳幕中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連帖木兒大帝都坐在那兒,靜靜地等待著,遠處傳來倏爾響起的馬嘶。

過了許久,波那提的雙手從水晶球上移開,臉上帶著一抹奇怪的表情,看了一眼帖木兒,卻沒有說話。

帖木兒忍不住問道:「您看到了甚么」

波那提蒼老的臉頰毫無表情,只用低低的夢幻般的聲音道:「尊敬的陛下,我看到了莫測的未來」

帖木兒神色一緊,向前湊了湊,說道:「當您看到它時,它就應該不再是莫測的未來了,您可以把您看到的東西告訴我么」

波那提眨了眨眼睛,他正凝視著帖木兒,可是那目光卻仿佛穿過了帖木兒的身體,正投射在一個虛無的空間里,用一種茫然的腔調喃喃地道:「水火不相容,可是火星和水星卻驚奇地連成了一線,金牛雙子雙魚的位置都發生了變動,冥王宮的大門轟然打開,冥神的使者扛著巨大的鐮刀,正從虛無中走來」

波那提的喉嚨里沙沙地咕噥了兩聲,兩只眼睛驀然睜大,毫無焦距地瞪著前方,聲調突然變得異常恐懼:「他來了他來了」

帖木兒無法理解波那提的這番話,忍不住問道:「親愛的波那提大師,您能對我說的更明白一些么」

波那提依舊是那副表情,用詩朗誦的聲調,念念有詞地說道:「如今正是令人矚目的生死之秋,天空中出現了驚人的症候,雲間染滿血腥的紅色,冥神的使者束起了戰袍,扛著他巨大的鐮刀,把死亡的陰影投射在天空

他本不該出現在這世上,可他卻帶著他的仆從們來了,一個不該是他的他,雙子在前為他駕著戰車雙魚在後殷勤地服侍他的身左是一個不是女人的女人,他的身右是一個不是女兒的女兒,多么奇怪的組合啊,他們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卻因為命運之神的失誤,錯誤地出現在了正確的地方。

一位偉大的君王,他睥睨天下而無人能敵,可是在冥神的使者面前,卻將心甘情願的俯首就戮是的,他是冥神的使者,唯有冥神,才能將這位最偉大的君王在不該離開的時候請去他的神宮做客這是不可抗拒的命運,所以他在人間的敵人,本該恐懼他仇視他的,卻幫助他;本可弒殺他的敵人,卻甘心為他所用」

帖木兒還是聽不明白他這番話,但是卻已感覺到似乎是一個對他不利的預言,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忍不住喚道:「波那提大師波那提大師」

波那提聽而不聞,聲音卻突然高亢尖銳起來,身子也在激烈地發抖:「他來了他來了回到撒馬爾罕去,快回撒馬爾罕去,只有那堅固的宮殿,那遍灑眾神榮耀之光的地方,才可以得到神的庇護」

帖木兒霍地站了起來,占星術大師波那提身子猛地一震,也突然清醒過來,焦距重新落在帖木兒的身上。

因為對那莫測的預言所產生的恐懼,帳中美麗的侍婢和眾多的宦官們都匍匐在地,驚恐的簌簌發抖,帖木兒臉色鐵青地道:「波那提大師,莫非你所看到的,對我非常不利」

波那提枯瘦的老臉又恢復了古井無波的模樣:「尊敬的陛下,未來的路上充滿了層層迷霧,如果真主要通過我告訴您甚么,那么我已經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實地稟告於您了,現在我所知道的,並不比您更多」

帖木兒沉著臉,拖著那條殘腿,在帳中緩緩走了兩步,倏地站定,臉上露出一絲可怖的猙獰:「他來了,那么他是誰我來了,我是帖木兒我是世界之王我才是冥神行走在人間的使者,永無畏懼從無敵手來吧來吧讓我們一決高下」

第761章 飛天舞

夏潯趕到敦煌時,遠遠看見十余個大小不一列陣而待的人馬,只一眼望去,便不由為之動容。

要在西域立足,就得不斷的與天斗與人斗,沒有一支強大的武裝是不成的,眼前這些隊伍,左右傍依官道的最大的兩支人馬穿得是蒙古式的長袍和皮甲,打得卻是大明的旗幟,顯然是沙州衛和罕東衛的蒙古籍官兵,而其它那些小一些的馬隊,自然就是沙州權貴豪門豢養的親兵了。

不管是敦煌兩衛的官兵,還是那些世家豪門的私兵,陣形雖不整齊,卻都透出沖宵的殺氣,那種氣勢,絕不是光靠訓練就能表現出來的,他們顯然都曾百戰沙場,是真正的戰士。

「進」

夏潯前方一千騎左右一分,催馬前行,比起列陣於前的沙州人馬人數上雖然少了許多,但是氣勢上竟然完全地壓了過去,這是甘涼精騎,論殺氣不遜於對方,而隊伍的整齊勝之百倍,他們哪怕在行進之間,也如鐵板一塊,仿佛整個隊伍是同時提韁同時邁步同時移動的。

不動如山其徐如林。

這是真正久經戰陣的威武之師,整齊的服飾和兵器配備,更加重了這種整齊劃一所帶來的震撼。敦煌的地方將領權貴豪門見了不覺為之心折,心中些許傲氣盪然無存。難怪輔國公如此高貴的人物在此時刻敢遠來西域涉險,這樣一支鐵騎,當真了得。

罕東衛指揮使嗩南指揮同知搭力襲,沙州衛指揮使昆季買佳已然率領沙州官吏和豪紳立即恭迎上去。

「末將罕東衛指揮嗩南,見過輔國公」

「末將罕東衛指揮同知搭力襲,見過輔國公」

「沙州馬魁,恭迎國公」

一一見禮已畢,沙州衛指揮昆季便道:「卑職等聽說國公路上遇到了馬賊滋擾這是卑職等治理地方不力,請國公降罪」

派去迎接的騎兵已經聽到了些風聲,急匆匆趕回稟報,昆季等剛剛聽說,聞聽之下不覺有些忐忑,是以一見夏潯便向他請罪。

夏潯淡淡笑道:「中原地界,十里一城,尚有宵小作惡。西域地方,千里黃沙,涉無人煙,城阜之間,相隔甚遠,有幾個蟊賊也不算甚么。」

他回顧一眼,風裂炎立即一擺手,陣中便押出百十個人來,風裂炎傲然道:「西域一窩蜂膽大包天,竟然襲擊國公儀仗,賊首巴圖已然授首,五千馬賊逃走百余騎,其余留得性命者,都在這里了」

風裂炎一語,立即在敦煌權貴中間引起一片軒然大波。

他們只風聞國公的隊伍半途遇到了馬賊,還以為是哪一股不開眼的小蟊賊踢中了鐵板,卻未想到竟是西域一窩蜂,整個西域最強大的一股馬賊勢力,更沒想到他們竟然出動了五千之眾,這已幾乎是一窩蜂的一半人馬了。

看看眼前輔國公這支人馬,滿打滿算只有三千,一旦交戰,至少得留出千余騎衛護國公吧那么真正參戰者估計最多只有兩千,以兩千對五千,「一窩蜂」的精銳騎兵五千人,居然只逃走百十騎,連巴薩的胞弟巴圖也斃命當場,這

沙州的權貴豪紳們同巴家已經打過多年的交道了,如果他們能奈何得了巴家,豈能容巴家笑傲西域這么多年雙方的實力基本上是半斤八兩的,而輔國公能以少勝多,干凈利落地消滅這支有備而來的馬賊,自己幾無多大損失,這等戰力,頓時讓沙州權貴們刮目相看了。

當他們看到巴圖那顆凍得硬梆梆的人頭時,望向夏潯的目光更是只有敬畏。

這些沙州權貴,包括罕衛沙州兩衛的指揮,名義上是大明之臣大明之民,實際上天高皇帝遠,朝廷政令難及,因此他們在地方上就是土皇帝。本來么,他們只是歸順了大明,接受了大明的官職,地方上的一切制度政治架構全然沒有任何變動,也不像中原一樣三司分立派駐流官,地方上的軍政司法,俱都掌握在他們手中,在他們統治的地方,權力比就藩一地的藩王還大,實際上就是國中之國。

因此,他們剛剛見到夏潯時所表現出來的恭馴,很大程度上只是官場上的客套,心底里並不把這個過路國公太當回事兒的,眼下卻是真的心生敬意了。這個地方,只認拳頭,誰的拳頭大,誰就受尊敬,夏潯剖瓜切菜一般干掉了敢予冒犯的一窩蜂,立即得到了他們的敬畏。

見禮已畢,沙州權貴們眾星捧月一般把夏潯迎進城去,進入沙州衛指揮昆季的府邸。

夏潯注意到,昆季的府邸建築是明顯的伊斯蘭風格,很顯然,他也是回教信徒。夏潯在金陵城里,過得是鍾鳴鼎食的日子,在他想象里,這千里大漠的一個綠洲,縱然再富綽,環境的優渥也有限,可是一進入昆季的府邸,卻意外地發現,這里的奢華豪富堪比王侯,路途所見的一片荒涼都完全不見。

更叫他意外的是,宴席上居然有酒。

實際上,這是夏潯認識的誤區,就像佛教一開始的教義是戒吃葷,這個葷並不是現在的概念,我們現在稱的肉食,當時稱為腥,葷則是指五辛,即大蒜蔥慈蔥蘭蔥興渠。而肉食么,施主施舍什么,僧侶就吃什么,並無特別的要求。直到梁武帝時候,他認為既然戒殺生,就應該不吃肉,一道聖旨,從而成了今日的戒律。

而回教聖人穆罕默德禁酒也有一個過程,一開始他只是盡量禁止信徒喝醉,後來則禁止信徒喝酒後禮拜,但是酒真的不是個好東西,喝醉酒後嘔吐胡說還是輕的,借酒鬧事蓄意傷害的事也是屢見不鮮,於是古蘭經才定下了不可飲酒的教義。

然而這條禁令也有一個逐漸推行的過程,在最初階段,還做不到所有信徒都禁喝酒精飲料。我們看一千零一夜,多是回教國家的故事,那些哈里發王公大臣法官,包括學者詩人歌手樂師等,經常參加酒會,甚至喝醉,這些都是當時上流社會的寫照。

以目前來說,那位發動東方聖戰的跛子大帝帖木兒,也是一個嗜酒的豪傑,西域這些皈依回教的原本無酒不歡的蒙古人依舊保持飲酒習慣也就不足為奇了。

寬闊華麗的客廳中燃起了來自西域他國的異香,猩紅色的地毯上,一班身姿婀娜容顏嫵媚的西域少女伴隨著那滿是異域風情的歌曲翩躚起舞,眾官吏豪紳陪伴著夏潯,歌舞助酒,喝得好不痛快。

難得見到如此原汁原味的西域歌舞,夏潯看得津津有味,昆季和嗩南等人見了不禁會心一笑,只略一示意,等這歌舞結束,這幾個花枝招展渾身香馥馥的美人兒並不退下,反而轉到了席間,傍著夏潯風裂炎塞哈智幾個朝廷大員坐下,殷勤侍酒起來。

塞哈智是個韃官,性情豪放,也很熟悉這一套,登時咧開大嘴笑起來,他只單臂一提,便把那美人兒抱上了自己的膝蓋,攬著她的纖腰,叫她抿一口酒,便嘟起大嘴湊了上去,而另一邊風裂炎更是輕車熟路,一張血盆大口早把人家姑娘的嘴唇兒堵了個嚴嚴實實,一只大手還在她胸口揉發面饅頭似的運動起來。

只有依偎在夏潯身邊的兩個美女未曾受到這般待遇,忍不住便抱住夏潯的胳膊,主動將那飽滿聳挺圓潤動人的部分湊了上去。

夏潯有些吃不消了,他可比不得這些自幼耳濡目染,早就習慣了這般做派的西域豪傑,大庭廣眾之下這般放浪形骸,夏哥哥會害羞的,雖然肘上傳來的軟彈彈的感覺也挺舒服的。

夏潯急忙坐正身子,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有趣兒的事似的,擺脫了兩個嬌娃的糾纏,對昆季等人笑道:「啊今日見了這席間歌舞,本國公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我那府上,有兩個龜茲舞姬,也擅西域舞蹈,平時在府中也有淺唱低吟為本國公飲酒助興的時候,只是金陵環境不比西域,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不如叫她們出來表演一番,大家一起欣賞一下」

夏潯這么有興致,大家當然要捧場,眾人紛紛應和,片刻功夫,兩個身著桃色舞衣,腰系喇叭褲腿舞裙懷抱琵琶狀若飛天的妖嬈美人兒便姍姍走上堂來。

眾人一看,這兩個女子金發碧眼身材傲人,十分的鮮麗妖嬈,那臉上笑顏潤漾,猶如三春花開,舞姿自若,步履輕盈,叫人一見便心盪神馳,不由齊聲喝彩。

昆季看著卻頗有熟悉的感覺,仔細看了許久,才恍惚記起,自己當初重金從西域胡商手中買下兩個絕佳美人兒,似乎就是龜茲人氏,因為當時正巴結著西涼宋晟,便忍痛割愛,轉贈了宋大將軍,莫非就是眼前這兩個女孩兒如果是她們那定是宋大將軍轉贈於輔國公的了。

聽國公說她們曾在金陵府邸中住過的,那么就不是國公此番巡撫西域才收受的禮物,如此說來宋大將軍早就巴結了輔國公

昆季並不大了解夏潯在明廷的勢力,他眼中最畏懼也最巴結的,只有一個宋晟而已。可他竭力巴結的宋大將軍,卻如他一般,要竭力巴結眼前這個錦衣輕袍廣袖高冠的年輕國公,那么這位國公的勢力就可想而知了。

一念及此,昆季對夏潯更加的不敢怠慢了。

第762章 蘇秦的嘴

西琳和讓娜有心在自己主人面前表現,同時也存了與昆季府中舞姬一較高下的念頭,舞得十分賣力。當樂曲聲止,兩個美人兒已是蟬鬢微濕,凝脂般的肌膚里透出桃紅的霞暈,更顯嬌艷。

「好好好」

滿堂賓主齊聲喝彩,兩個美人兒嫣然一笑,將琵琶交予側廂的樂師,柳腰款擺,步履姍姍,徑朝夏潯走去。夏潯身邊那兩個美人兒也是絕色,可是風情與這兩個龜茲美人一比卻又遜色三分,一見她們走來,自慚形穢,便讓開了位置。

兩個美人兒大大方方往夏潯身邊一坐,便霸占了那兩個女孩兒的位置,夏潯對這些女孩兒家的明爭暗斗仿佛全未注意,他笑吟吟地舉起酒杯,對昆季嗩南等人道:「秀色可餐,妙舞助酒,哈哈哈,來,我們滿飲此杯」

眾人都捧杯與他飲了,夏潯便放下酒杯,喟然一嘆道:「各位,我此來實未想到,遍地荒涼之中,這兒竟如人間天堂,難怪這塞上綠洲有西域江南之稱。此地秀美富庶,人傑地靈,猶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勝地,本國公剛剛到此,就已喜歡上了這個地方,真希望以後能常有機會來到敦煌,與諸位這般痛飲,何其歡樂

只是,強敵將至啊那帖木兒征戰天下,滅國無數,兵鋒所至,除了劫掠唯有破壞,凡是被他侵占的地方,就像秋霜打過的草地,一片枯萎,再無生機。若是被他占領了此地,我們這等逍遙自在的日子,可就再難享受了」

眾人一聽,都知道夏潯要談正事了,昆季嗩南等人立即豎起了耳朵,風裂炎和塞哈智兩個夯貨吃「皮杯兒」吃得一臉的胭脂唇紅,卻也正襟危坐,神情嚴肅起來。

夏潯方才談笑風生,盯著舞蹈的美女妙相畢露的胴體目不轉睛,實則心中一直轉著念頭,怎么把話題引出來。要說明自己的意圖很容易,要引起這些西域大豪的共鳴卻很難。跟著誰都吃香的喝辣的,人家為什么就一定要為你拼命

為誰而戰

這是關乎士氣軍心的首要問題。

對自己的兵尚且如此,對這些只是以羈縻政策控制起來的地方勢力就更是如此,所以,夏潯的切入點,就選在了共同的利益上。

寧為雞頭,不為牛後。這些權貴豪紳在西域是逍遙王,他們肯定是不願意做帖木兒的炮灰的,問題是他們對大明有多大的信心如果他們相信大明陳兵嘉峪關,要放棄關外領土,又或者相信帖木兒能占領中土,那么他們沒得選擇,勢必要投靠帖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