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80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70 字 2021-02-15

見他做什么彼此見了面,被瓦剌人警覺,若再將他藏起來,豈非雞飛蛋打」

夏潯笑道:「殺他做什么對此人,山人自有妙用,這事你卻不需知道了。」

夏潯現在面對小櫻時已不再有那么大的戒備了,他能感覺到,小櫻對他已再不心懷仇恨,不再把她父親戰死沙場的結果歸結於他的身上,所以即便是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後,也能開些玩笑。

小櫻聽了這話卻氣憤起來:「我怎么就不用知道了,你利用過了,就想卸磨殺驢嗎」

夏潯看著眼前這頭漂亮的驢子,有點忍俊不禁的樣子。

小櫻想想,也覺得這句漢人的成語用的不妥當,又氣咻咻地道:「你想兔死狗烹嗎」

旁邊趙子衿「噗嗤」一聲笑,咳嗽道:「本官覺得,過河拆橋比較妥當」

小櫻白了他一眼道:「我剛想到,不用你說」

門口,費賀煒對辛雷低聲道:「聽說這位姑娘是大人的老相好兒,結果始亂終棄」

辛雷瞪他一眼道:「你聽誰說的」

費賀煒道:「趙欽差自言自語時被我偷聽到的。」

辛雷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扯淡你仔細看那姑娘,眼角未化頸項皆軒,眉鎖腰直頸細背挺,分明還是一個處子,怎么可能被人亂什么過」

費賀煒欽佩地道:「不會吧,頭兒,連這種事你都明白」

辛雷矜持地微笑道:「干我們這一行兒的,什么事兒都得明白點,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用上。這相人的本事,我是跟快活樓的老鴇子王媽媽學的呢。」

他瞄了帳中一眼,又壓低嗓音對費賀煒道:「我覺著吧,始亂終棄是談不上的,不過你瞧他們眉來眼去的樣兒,會不會始棄終亂,那就很難說了,歡喜冤家一般都這樣兒的。」

費賀煒信服地道:「這也是頭兒跟王媽媽學的么」

辛雷道:「那倒不是,這是我在三觀樓戲院看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時,自己揣摩出來的。」

費賀煒:「」

夏潯揚聲喚道:「老辛小費,你們在那嘀咕什么呢,過來,咱們一塊議議今晚的行動」

第874章 騙子相會

傍晚的時候,終於下起了滂沱大雨。

雨下得又急又驟,雨水連成了一條條線,連天接地,打在人臉上有種痛楚的感覺。好在他們早就扎好了帳篷,所有人都避到帳篷中去,連個放哨的人都沒有,在這么大的雨中,根本不用擔心會有人偷襲。

雨太急,便難以持久,大雨下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停下來。但是雨下的時間雖短,雨量卻很大,整個營地雖然扎在地勢較高的地區,依舊到處濕漉漉一片。

巴根將軍經驗老到,選擇的地方很好,不但不蓄雨水,而且雨後的地面因為有草皮的緣故也並不泥濘。可是大雨滂沱時,哪怕身在帳中,雨水也從腳下嘩嘩淌過,那種潮濕卻是不可避免的。

很快,營地里就發生了幾起沖突。

事件的起因是中原來的漢人老爺兵受不了這種潮濕的天氣,他們說這樣濕淋淋的睡不著覺,會影響他們的睡眠,影響了他們睡眠,就會影響明天的行程。

他們還搬出了一個軍醫,捻著胡須跟巴根將軍大談中醫,說「風寒暑濕燥火」乃致病之六邪,而六邪之中以濕邪最為難治,濕氣遇冷則為寒濕,遇熱則為濕熱,比氣候干燥下的冷熱更加難受

巴根將軍被這些玄之又玄的理論弄得頭大如斗,最後不得不做出讓步,允許這幫漢人老爺們自行上山伐木,帳中生火,把他們的帳篷里邊都烘干了。

緊接著這幫老爺兵就開始伐樹,他們拖拉著一棵棵大樹,在營地里毫無顧忌地走來走去,驚散了牛群羊群,刮碰了牧人的帳篷,惹得那些敢怒而不敢言的瓦剌牧人只敢悄悄地用蒙古語突厥語咒罵,偏偏明軍士兵里頭有些懂得一點他們語言的,勃然大怒之下,不免動手推搡毆打。

有那年輕氣盛的瓦剌人不肯束手挨揍,剛一還手反抗,馬上就有一幫老爺兵上前助陣,兩下里拳腳相加,打得不亦樂乎。還有些明軍士兵在山林和帳篷間穿梭,看到那些正忙著生火做飯的瓦剌婦女中有些年輕標致的,占些口頭便宜也就算了,還有人上前動手動腳,不免也同男主人起了沖突。

類似的行為這兒一起,那兒一樁,把個營地攪得烏煙瘴氣,巴根受馬哈木所命,既不敢惹怒明人,又不能過於偏袒,對明廷大兵欺負本部牧民和調戲族中少女的行為置若罔聞,只得扮救火隊員,到處奔波調停,趁著這種混亂,夏潯和辛雷費加煒和小櫻已悄然摸向萬松嶺的住處。

四人先混在上山伐木砍柴的明軍士兵當中,回來的時候,便已換了一身牧人裝束,悄然閃進帳幕群中。在這里倉促扎營地方有限,就無法做到像在馬哈木營地中那樣壁壘分明了,明軍的帳篷和馬哈木部民的帳篷都是一頂接一頂地挨擠著的。

天色昏暗,伐木返回的士兵又拖曳著樹木在一頂頂帳篷間胡亂游走。各處不時有人發生沖突,夏潯三人很容易就離開了大隊,他們在瓦剌人的帳幕間行走,也不會引人注意。別說旁人不見得就能看清他們的相貌,縱然看清了,那牧人也未必就能認識所有的人,要知道這支遷徙大軍不只有明軍和馬哈木本部的人,還有太平和把禿孛羅部落的人,成分非常復雜,正適宜混水摸魚。

四人悄悄接近萬松的帳篷處,這才悄悄隱藏下來。

夏潯道:「寶音哈敦送來的消息上說,本來為了掩藏他們的身份,馬哈木給他們還配了妻子兒女,不過與哈什哈沖突一起,這些布置就用不到了,那女人和孩子,俱已還回了本家,平時守在他們兩人身邊的,只有三個武士,負責衛護他們的安全,限制他們的自由。咱們要跟他取得聯絡,得避開這三個人的耳目,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這很為難」

小櫻道:「少說廢話,你既帶我們來了,想必早就有了主意,不妨說來聽聽。」

夏潯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先有什么定計我也得摸到帳前,看清里邊具體情形才好決定。」

小櫻白了他一眼道:「那就是說,你還沒有想好辦法嘍」

夏潯想起謝雨霏,不禁嘆道:「我有一位夫人,智計百出,不要說只有三個人守在他們身邊,就算是重重大軍把他們看得風雨不透,她也一定想得出法子。」

小櫻沒好氣地問道:「你那位夫人在這里么」

夏潯很干脆地答道:「不在」

小櫻用力地扭過頭去,理都懶得理他了。

夏潯盯著那頂帳篷,帳篷的簾兒挑著,里邊的情形卻看不大清楚,偶爾會有一個人走到帳口,四下眺望一番,這種情況下想要不動聲色地見到萬松嶺談何容易。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蒙古長袍的漢子又走到了帳口,嘟囔幾句之後沖里邊喊道:「朝魯,今兒避雨匆忙,一時怕是沒人想到咱們了。你跟我走,咱們自去取些食物回來。」

帳中又走出一個長袍男子,兩人穿著濕重的皮靴,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開了。

夏潯扭頭向小櫻問道:「他們在說什么」

小櫻給他翻譯了一遍,夏潯低頭沉吟道:「這樣的話,帳中還剩下一個看守,雖只一個,我們不能傷他性命,還不能叫他有所察覺,要接近脫脫不花依舊為難,得想辦法把他引開才行。小櫻啊」

夏潯一扭頭,頓時一怔,奇道:「小櫻姑娘呢」

費賀煒道:「答完了大人的話就走開了。」

夏潯愣道:「她去哪兒了」

過了一陣兒,小櫻悄悄摸了回來,未等夏潯追問,便道:「我或能引那剩下的一個人離開,但是只得片刻功夫,你若三言兩語不能說個清楚,我就沒有辦法了,那去取食的兩個人也快回來了。」

夏潯雙眼一亮道:「你有辦法把那人引開」他急急思索片刻,說道:「只要你能把他調開片刻,我就有辦法」

小櫻凝視了他一眼道:「好那就看你的了」說完,小櫻就站起身來,拍拍皮袍,理了理頭發,大模大樣地向那帳篷處走去。

「有人在嗎」

小櫻向帳中用蒙古語大聲說著,一個蒙古壯漢出現在帳口,警惕地看著她。小櫻穿著一身蒙古女人的衣袍,連發飾也是一樣,臉上稍稍做了些偽裝,還擦了幾道泥痕,這都是從山林中回來時,為了不引人注目,由夏潯幫她打扮的,雖對她的姿色起到了一定的掩飾作用,但依舊明麗可人。

「什么事」

那個蒙古大漢沉聲問道。

小櫻沒有站得太近,藉著天色的昏暗,她那略顯尖翹的鼻子和淡藍色的眸子才不被人注意。如果站得太近,就會被對方看清這些特征,她曾幾次隨豁阿哈屯出入馬哈木的營地,擔心這大漢恰是認識她的一個。

小櫻有些窘迫地道:「柴禾太濕了,我們生不著火,連食物都沒法煮,這位大哥,你能幫幫忙么」

蒙古人是很好客的,對有利害沖突的人,他們可以拔刀相向,但是對沒有矛盾沖突的陌生人,也能盡其最大可能給予幫助,這是草原人的一種生存之道,草原上環境險惡,生存不易,誰都有落難的時候。如果不能彼此幫助,生存的希望就會大大降低。

千百年下來,這就成了他們自幼遵循的一種本能,他們在游牧的時候,如果遇到陌生的落難者,一般都能給予無私的照顧,甚至拿出自己平時都舍不得吃的東西,務必叫客人滿意。眼下只是幫人生個火不過是舉手之勞,對方又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哪個男人能拒絕這樣的請求

只是,那個壯漢負有看護大汗的責任,雖然在這兒不用擔心大汗受到攻擊或者走失,可職責在身,終究不宜擅離職守。那大漢只稍稍一猶豫,小櫻便趕緊指著前邊一頂帳篷道:「哦,並不遠,就在前邊那頂帳前,幫我一下,好么」

那大漢終於下了決心,他扭頭朝帳里咕噥了一句,大意是說營中比較混亂,不要四處走動,就隨著小櫻走去,小櫻連聲道謝不止。原來方才小櫻離開,就是四下尋摸可資利用的借口,前邊帳篷正有一家婦幼生不著火,小櫻搭訕幾句,說要幫她們找人,便回到了這里。

那人一離開,夏潯便對辛雷和費賀煒低語幾句,一起撲向帳篷。

萬松嶺躺在被褥上,周身一種濕粘粘的感覺,讓他心里很煩。

剛剛成為一國之主時的喜悅早已盪然無存,他覺得現在這種生活,平淡乏味,遠不及當初在江湖上捻風搞雨的痛快,而且這個狗屁大汗要權沒權要錢沒錢要女人沒女人,眼下這生活和一個普通牧人無甚區別,還不及在中原做騙子時逍遙。

他甚至動了逃之夭夭,回中原繼續做一個江湖人的打算,只是這卻要從長計議才成,否則單槍匹馬的,他如何逃出這茫茫草原

萬松嶺躺在榻上,翹著二郎腿,嚼著一根草莖,無聊地思索著的時候,他的徒弟公孫大風卻在一旁架柴生火。這頂帳篷要睡五個人,是一頂大帳,那三個侍衛卻只生了一堆火,他覺得濕寒難耐,便想再生一堆,只是那柴木濕氣重,剛一生火時漚出的煙氣十分濃重,熏得他跟小鬼兒似的,臉上一片漆黑,只剩下兩個白眼仁兒了。

夏潯三人飛身撲進帳來,借著帳中火光一看,立即認出了萬松嶺和公孫大風身份,夜千千早已繪下了兩人的形貌,那個擅畫春宮年畫的家伙,畫起肖像來倒有八九分逼真。

「不要亂動,聽我說話」

夏潯一把摁住了公孫大風,辛雷和費賀煒搶上去架起萬松嶺,便一陣風兒似的離開了帳篷。

夏潯道:「公孫大風,切勿驚慌,我等是受夜千千所托而來,有事與你等商量,韃子看管甚嚴,難得找到機會。若他們回來向你問起,只說你師傅出去尋個地方大解就是,一會兒我們就送他回來」

夏潯又對公孫大風飛快地說出幾個他家人的名姓,便飄然而去。

公孫大風一手拿著濕柴,蹲坐在火堆旁,茫茫然好似黃粱一夢

第875章 誰更無敵

山林是一片片的白樺樹,樹下的野草不甚茂密。近營帳處已被剛剛扎下營來的人砍的七零八落,遠遠近近的,還有一些零星的伐木者正在砍伐著柴禾,辛雷和費賀煒架著萬松嶺刻意地往樹林深處走了走。天色已黑,林中更是黯淡,縱有正在伐木的人,也只看到三個牧人閃進了樹林,不會有過多的想法。夏潯緊追其後,遁入樹林深處,一路過處,擦碰著矮樹灌木,雨水撲打在身上,袍子濕了一片。

萬松嶺心中十分驚恐,一直想要掙扎,但是兩只鐵鉗般的大手牢牢地卡住了他,根本動彈不得,兩柄鋒利的短刃就抵在他的肋下,令他不敢呼救。待到了叢林深處,辛雷和費賀煒才把他放下,依舊鉗制著他,沉聲道:「莫動,我們大人要跟你說話」

「大人」

萬松嶺聽到對方一口的鳳陽腔,隱隱便猜出了對方身份,心中不由暗暗叫苦:「糟了,明軍來抓我,莫非是已查到我是脫脫不花這下可壞了,我縱然否認,他們又豈會相信」

正不知所措的當口,夏潯已踱到他的面前,微笑道:「呵呵,萬松嶺,鳳陽一別,咱們可有些年頭沒見了啊」

萬松嶺一呆,訝異地看著夏潯,遲疑道:「你是」

萬松嶺在鳳陽官道上扮行商,想要調包夏潯的貨物,與他打過短暫的交道,後來他在金陵被惜竹夫人和謝雨霏戲弄的灰頭土臉,卻沒有夏潯的直接參與了,因此這可以說是兩人十多年後頭一回重新相遇。當日只是匆匆一見,十多年來夏潯的音容相貌又有了一定的變化,萬松嶺乍一看,又怎能認得出他來。

夏潯調侃道:「貴人多忘事,看來你萬貴人已經忘了我是誰了,沒關系,不記得昔日的我不要緊,我如今是朝廷上的人,萬貴人只要記著,我是你的貴人,那就夠了。」

「你是我的貴人」

夏潯道:「你如今搖身一變,變成了脫脫不花,這身份一旦暴露,就有殺身之禍。而我,卻可以保證你的身份不會泄露,還可以讓你這個傀儡大汗擺脫他人的控制,真正做一回威風凜凜的草原之王,你說我不是你的貴人又是什么」

萬松嶺慢慢定下神來,上下打量夏潯一番,沉聲道:「你到底在說甚么,我脫脫不花根本聽不懂」方才他還在擔心自己縱然辯稱不是脫脫不花這明人也不會相信,此時聽出對方別有所圖,卻又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脫脫不花了。

夏潯笑道:「萬松嶺,真佛面前,不燒假香你的好徒弟夜千千如今就在我的手上,那自幼撫養你長大對你猶如慈母的姐姐一家人,也在我的手上,而真正的脫脫不花雖然死了,可是他的兄弟噶多爾濟也還活著,你的真正身份能瞞得住我么你放心,我費盡心機地找到你,並不是想要揭穿你的身份,恰恰相反,我還會千方百計地幫你解除後患,叫所有人都相信,你就是千真萬確的脫脫不花」

萬松嶺的肩膀垮了下來,垂頭喪氣地問道:「你到底是誰,你想要我干什么」

夏潯知道時間有限,不能叫萬松嶺失蹤太久,所以簡短捷說,急急把來龍去脈對他說了一遍。萬松嶺啞著嗓子笑了兩聲,道:「我明白了,馬哈木要把我當個牽線木偶來擺布,現在,你們也要插上一手,多一個人來擺布我,是么」

夏潯道:「錯牽線木偶只有那么幾條線,多一條線並沒有什么用處,我們要的,僅僅是從馬哈木手中搶過一條線來,而我們想要維護這條線,勢必要給予你相當大的幫助,你現在的處境並不妙,答應與我們合作,對你來說,有利無弊」

萬松嶺沉默不語。

夏潯道:「你想清楚,如果你是真的脫脫不花,我們現在就可以處決你可你是假的,而你這個假貨,我們有足夠多的證據戳穿你,就算我們不殺你,只要我們把真的阿噶多爾濟送給哈什哈,根本不需要我們動手,哈什哈就會很高興地替我們揭穿你的真面目,然後你就會因為冒充脫脫不花,而被瓦剌人殘忍地處死」

夏潯悠然道:「我聽說草原上有一種刑罰,是驅千軍萬馬從你身上踐踏而過,不用刀劈斧砍,就用那馬蹄,硬生生把你踩成爛泥鈍刀子割肉疼,碗口大的馬蹄一直踩下去,一直到把人踩散踩碎踩爛,踩成一堆肉醬,那滋味兒恐怕更不好受」

萬松嶺機靈靈打了一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