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284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74 字 2021-02-15

後續的援助未必是現款,還有武器和糧草,糧草好辦,武器就不能是大明官方制式的武器了,因此只能從民間作坊采買。明朝允許民間習武和鑄造武器,因此采買並不成問題,只不過民間武器不包括甲胄大槍這種戰陣上常用的兵器。

好在日本武士的主要兵器是刀,竹槍一類的東西他們可以就地取材,因此所采買的鞭鐧錘抓斧鉞鉤叉,乃至虎牙刀大環刀柳葉刀雲頭刀雙手單刀等五花八門,只要能用來做戰殺敵,都一股腦兒裝了船,悄悄運往日本南朝固有勢力范圍的港灣藏匿起來,只待後龜山法皇出走,一豎反幟,便可取用。

夏潯忙完這一切的那一天,正好是三場九天馬拉松似的科考結束的日子,金陵城中一片沸騰,經過九天煎熬,好似脫了一層皮似的舉子們一俟離開考場,就徹底地放松下來。

不管是自覺考的不錯的,還是自覺沒有發揮出十成實力的,此時都盡情歡樂,青樓買醉紅袖相招,舒緩自己緊張的情緒,補償自己多日來吃不好睡不好的辛苦。秦淮河上,比往日繁華了三倍,到處都是呼朋喚友徹夜狂歡的趕考舉子。

外地趕考舉子很少有臨考才從家鄉赴京的,為了能在京中再好好溫習一下功課,同時避免倉促間誤了考期,很多考生提前一兩個月甚至半年就到了京城,這么長的時間一直住在客棧里的話他們大部分人是消費不起的,所以都租住在長干里大報恩寺一側的棚戶區。

等待發榜的這段日子,棚戶區里每天都是醉醺醺出入的考生,摟著流鶯粉頭逍遙快活的,隨地大小便的,把個骯臟不堪的棚戶區弄得更是臭氣熏天。可是不管考生們怎么瘋狂怎么發泄,貢院街是他們每天必去的地方,雖然明知還沒到發榜的日子,也要到那里走一走心里才踏實。

另外,那種地方總有一些所謂的消息靈通人士,傳播各種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且不論他們所言是真是假,聽著一驚一乍的,起碼能讓他們忐忑不安的心情放松一些。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更多的人包括許多學子,認識了那位據說家里有人在禮部做官的考生家屬。

這人姓麥,叫麥維影,以前常出現在這兒,是因為自家有人正在科考,心中牽掛,難免要就近等候消息。現在如考試已經結束,他家里有人在禮部做官,消息靈通的很,科考結束後,沒必要整天留連在貢院街了。不過據說麥夫子的家就在貢院街附近,所以時而能夠看見他提著一只鳥籠,優哉游哉地到這兒散步。

一開始舉子們並不知道他是何許人也,還是那些認識他的舉子家屬向他打招呼,這才漸漸知道他的身份。這人不像有些傳播消息的人一樣吹的雲山霧罩,但是有問必答,答則必准,他透露的不少消息,隨後都被證實是准確的,到了後來,只要一見他出現在貢院街,就有許多舉子圍上前去,迫不及待地向他打聽批卷進度。

明天就是張榜公布考試成績的日子了,這一天貢院街上的舉子尤其的多。這一天沒有人再去喝酒,也沒有人再去找女人,那些舉子和他們的家眷就好像患了憂慮症似的,漫無目的地在貢院街上晃悠,這兒聊一句那兒說一句,看見哪兒人多一定得擠進去豎起耳朵聽聽。

明日揭榜,高中的一步登天,不中的還要回去苦讀三年,家境實在供不起繼續讀書的,就得扔了書本從此務農,誰不焦慮著急看樣子,等今兒晚上,這一宿怕是沒有人能睡著了。就在這時,那位麥維影麥員外提著鳥籠子又來了。

人群中有眼尖的一眼認出他來,馬上迎上去很客氣地打招呼:「麥員外,您好啊,今兒遛彎的時辰可有點晚。」

麥員外面色不善地「哼」了一聲便舉步走開,與平時和藹可親的模樣大不相同。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便道:「麥員外這是怎么了怕是他得了信兒,家里的公子不曾得中」

那麥員外本要走開了,一聽這話十分氣惱,忽地轉過身,怒氣沖沖地道:「若憑真才實學,還怕我兒不得高中哼那解縉任主考,不唯才只唯親,但有關系門路的盡皆取中,與他沒有關系的舉子平素不和的官宦家的子弟,那是一個不取否則,安得如此」

眾人一聽,麥員外這是真的已然得了信兒了,大家呼啦啦圍上來,七嘴八舌便問:「麥員外,您已知道消息了嗎,誰中了誰中了啊」

麥員外吹胡子瞪眼地道:「本科進士,共取八十四人,我怎一一記得名姓只記得被那解縉取為第一的是他山西老鄉姓李的,第二的卻是鳳陽一位姓林的皇親,哼取士不公」

麥員外只摞下這么一句,便推開人群揚長而去,眾人七嘴八舌議論不休,有人急急計算本科考生人數,八十四人考中,多少人中方取一人,自己有幾分希望,有人則四下詢問有無江西考生鳳陽考生,不曉得誰這般幸運,入了解縉的法眼。

到得次日,貼出皇榜,這榜上盡是取中的進士,排在最後的毫無疑問必是同進士出身,排在中間的少不了便是一個進士出身,而前十名是要上殿面試的,再經皇帝殿試,決出狀元榜眼探花。一般來說,殿試名次與此刻張榜的名單是不會有太大出入的,而且這變化也僅限於前幾名,看誰能中進士及第罷了,對於其他人來說,此刻已是一切蓋棺定論。

皇榜前人頭攢動,解縉取士,第一名狀元是江西李洛路,第二名榜眼是鳳陽林觀海,第三名探花是福建唐縱。人群中有那昨日早聽麥員外說出這一刻取士一二名籍貫和姓氏的,只一瞧這榜單人數,莫不與那麥員外所言一樣,再仔仔細細看上一遍,沒有自己名字,登時就炸了窩。

若是上了榜也就罷了,既未上榜,又事先聽說了那般風言風語,誰肯甘休哪怕是攪黃了別人他也依舊不中,這落榜考生也希望有人倒霉的,有時候人的心理真的是很陰暗。一時間,無數人聒噪起來,大叫取士不公,不知情的落榜舉子正在沮喪,聽了這消息也像斗雞似的來了精神。

貢院街皇榜前人越聚越多,群情洶洶鼓噪不休,到後來落榜舉子們瘋了一般涌上前去,推開看榜的差官,撕爛皇榜,大叫著「取士不公」,便往禮部告狀去也。

陳瑛對太子派精心部署的反擊,終於開始了

第888章 人人喊打

禮部正堂,耳聽得衙門外一片喧嘩,舉子們群情激憤地咆哮吶喊著,幾位堂官急得團團亂轉。片刻功夫,禮部尚書呂震帶著左右侍郎急急趕來,幾位堂官趕緊迎上去,七嘴八舌把事情一說。

左侍郎大怒道:「這些舉子,自家藝業不精,不曾高中,便要尋釁滋事么大人,著人去應天府五城兵馬司喚差役來,把他們轟散了吧」

「不可」

呂震捻著胡須,微微想了一想,說道:「我禮部是管理學務和科舉考試事的衙門不假,但是這主考官卻是皇上欽點的,本科主考是內閣首輔解大人,解閣老品性高潔,若說他循私枉法,取士不公,本官是不信的。」

左右侍郎連連點頭,呂震又道:「舉子們十年寒窗,這科舉是他們一生的希望所在,若是出於誤解,或是受人蠱惑,激於意氣,做出些出格的事來,也是人之常情。你我都是讀書人,都曾經過這科考煎熬,應當體諒他們。」

左右侍郎及一眾堂官主事們覺得尚書大人言辭懇切,句句在理,不由頻頻點頭。

呂晨又道:「再說,如果我們不問青紅皂白,只管將他們打將出去,不但傷了這舉子們的心,令他們對朝廷誤解更甚,而且,對解閣老也不是好事。舉子們會認為我禮部官官相護,也坐實了解閣老循私枉法的罪狀,我們豈不是弄巧成拙么」

左侍郎心悅誠服地道:「大人所言甚是,那我們應該怎么辦才好」

呂震道:「真金不怕火煉我們且安撫了舉子們,將此事奏明皇上,朝廷查個水落石出,將真相公布於天下學子,此事自然平息,學子怨恚可解朝廷威望可持,解閣老身上的污水也能得以洗脫」

眾人連連稱妙,呂震便正容吩咐右侍郎出去安撫舉子,叫他們稍安勿躁,好生回去等著,禮部自會將此事稟報朝廷,還大家一個說法。又叫左侍郎立即進宮面聖,向皇上說明情況,為防事態進一步惡化,釀成不可控之混亂局面,請皇上立即下旨徹查。

而他本人,則因擔心舉子們群情洶洶,演變成一場動亂,因此親自坐鎮禮部,同時聯系應天府和五城兵馬司調人來,以防事態進一步擴大。左右侍郎堂官主事們得了呂震吩咐,立即匆匆奔去,各自忙碌,一時間大堂上就只剩下呂震一人。

呂震高坐在公案之後,手按著一摞卷宗,拇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捻著卷宗內頁,想起解縉當面向他擲駁公函呵斥如訓小吏的那番羞辱,不禁夷然一笑

舉子們在禮部受了安撫,眾舉子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議論一番,覺得禮部既已表明態度,倒不便不依不饒,總不能真個沖擊禮部吧,那豈不是要弄巧成拙眾人正議論間,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請國子監為眾學生主持公道」

眾舉子頓時有了方向,紛紛又向雞籠山下國子監進發。

國子監。

國子祭酒與博士助教直講監丞主簿等大小官員聚在一起,就堵了國子監大門,申訴冤屈的舉子們的要求進行計議。

國子監既是大明全國的最高學府,同時也是官學的最高管理衙門,監學合一,負有行政職能,而且負責主辦新進士的釋褐禮等等,所以對舉子們的事務也有一定的問詢之責。

對於舉子們的投告和申訴,大家的意見很不一致,有人覺得國子監不必插手其事,由禮部解決就是,也有人認為這關乎全國學子,國子監不該等閑視之,還有人一臉的無所謂,管也可不管也可,在那兒打太極拳。

現任的國子祭酒叫陳安之,陳安之盤膝上坐,靜靜地聽著眾人的意見。眾博士助教監丞們相持不下,最後都把目光向他投來,陳安之雙眼似闔非闔,似乎在打瞌睡,可眾人議論聲一停,他的雙眼就霍地張開了來。

陳安之振聲道:「國子監是為朝廷培養人才的地方,我們培養了人才,還要科考錄用,才能為國效力,朝廷取士若有不公,安能對我國子監沒有影響這件事,要管方監丞,你去,請舉子們寫下陳情狀,老夫代他們呈送聖上」

眾博士助教直講監丞主簿等大小官員一見祭酒大人做了決定,不復再言。片刻功夫,候在外面的國子監的學生們先得了祭酒大人的決定,登時振臂歡呼,大聲響應贊美起來。

國子祭酒陳安之,是原都察院右都御使袁泰的門生。

袁泰是洪武四年的進士,曾任酃縣縣丞,後改羅山縣。累任右都御史。為官謙直嚴謹,秉公執法,鐵面無私,是個清如水明如鏡的官兒,甚得百姓愛戴。但是並非好官就全無毛病,這袁泰也有毛病,他的毛病就是投朱元璋之所好,喜歡打小報告。

其實都察院本來就是替皇帝監察百官的,打百官的小報告本來就是他的職責,只不過袁公什么小報告都打,連別人的隱私之事,比如夫妻口角兒子不肖一類的事兒,只要被他聽到,也會報與皇帝知道。

解縉當時正做朱元璋的私人秘書,時常能夠聽到,所以對袁泰極為鄙視,對這種打小報告的行為很是不屑。

後來解縉彈劾兵部僚屬玩忽職守,得罪了當時的兵部尚書沈潛,被沈潛反告一狀,結果被洪武皇帝貶為江西道監察御使,成了都察院的人。而都察院當時派系斗爭十分激烈,解縉既瞧不上袁泰,就成了袁泰對頭王國用一派,代王國用上疏彈劾過袁泰,結果袁泰因此受罰。

但是不久,因為解縉狷狂不羈,到處得罪人,朱元璋覺得他恃才傲物,不加自修,應該磨磨他的銳氣,就給他辦了個「停職留薪」,叫他拿著工資回家繼續鑽研學問去了。當時洪武皇帝曾說十年之後再予任用。

結果洪武逝世,建文當朝,解縉做官心切,迫不及待地跑回了京師。建文當朝後,袁泰重獲重用,聞訊立即彈劾解縉未等到太祖規定的時間就回京,且其母喪未葬,父親年邁,舍而遠行不忠不孝。建文是最講究禮和孝的,就把解縉貶到蘭州一帶當連部文書去了。

等朱棣靖難成功,解縉投靠朱棣,一步登天,袁泰自然又受他的打壓,只好辭官歸去,如今已然病逝。因為兩人這樁恩怨,袁泰的門生陳安之對他自然頗有敵意,眼下既有機會,如何會不加利用

稍頃,舉子們寫下一張聲聲血字字淚的陳情狀,由國子監學生轉了進來,陳安之立即拿了狀子,直奔皇宮,為民請命。舉子和太學生們簇擁左右,鼓噪助威,一路張揚而去。

翰林院,是掌制誥史冊文翰之事,考議制度,詳正文書,備皇帝顧問的地方,翰林學士侍讀學士侍講學士修撰編修檢討等官,另有作為翰林官預備資格的庶吉士們,俱都是天下才子,可謂文曲匯聚之地。

京城里的這場大風波,很快就傳遍了各個衙門,翰林院自然也不例外。

聽說舉子們控告解縉,翰林們大多幸災樂禍,原因無他,蓋因解縉這人嘴臭,自恃才學,目中無人。翰林們既被視為文才最高的一群人,偏偏他又看不上,所以平時一有機會,就會受他奚落。平時吟詩作賦做個對子,被解縉羞辱奚落過的翰林已不是一個兩個。

這文人與武人不同,武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文人落了下風,卻是當面客氣,背里懷恨。解縉自幼神童,穎敏絕倫,詩文俱佳書法大成,奈何目高於頂,恃才傲物,得罪了一大票人而不自知。

他得意的時候,這些人只做心悅誠服狀,眼下他倒了霉,這些人不但看他笑話,還巴不得丟塊磚頭,把他在井底里壓實成了才甘心。

翰林院里只是看熱鬧,都察院里一班筆桿子在陳瑛授意之下,已然揮毫潑墨,寫起了彈劾奏章。彈劾的內容不僅限於取士不公這一件事,甚么陳芝麻爛谷子都被他們撿了起來。文人殺人不用刀,一枝禿筆,殺人不見血,那一篇篇奏章寫的端地厲害。

文化口紀檢口,幾乎是聞風而動,不約而同地發起了「倒解運動」,黃真一看這苗頭不對,托辭找個機會離開都察院,便飛也似的去向夏潯報訊兒了。

錦衣衛連市井間菜價幾何糧米充足與否的事情都要查,何況這文教大事呢。

數萬舉子滿城喧嘩到處告狀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紀綱耳中。因為科考已經結束,紀綱正與葉鐸格葉太監坐在一塊兒商量在應天府選秀女的事兒,剛剛順位遞補成為八大金剛老幺的金川金千戶急匆匆走進來,附耳對他低語一番。

紀綱聽了放聲大笑,解縉曾用「牆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這句尖酸刻薄的話嘲諷他,紀綱在宮里耳目眾多,安能不知只是解縉不但是當朝首輔,更是太子派的中堅人物,紀綱自忖沒有扳倒他的力量,所以一直隱忍在心。

而今解縉成了過街老鼠,紀綱好不快意,他低低對金川囑咐道:「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所言所行,皆不可放過」金川會意,立即領命而去。

葉公公年紀大了,眼花,耳朵也不太好使,忙問道:「紀大人因何發笑啊」

紀綱笑容可掬地道:「哦,方才小金報來從應天府尹那兒拿到的戶籍人數,應天府如今適齡女子逾十萬人,要從中選出八百秀女,易如反掌。如此,必可選出令皇上滿意的秀女,本官心中歡喜,故而發笑呵呵呵」

第889章 不叫的狗

楊家後花園里,四個小丫頭正在快活地蹴鞠。一只球流星似的在她們腳步傳動,腳法非常的熟練。

最小的楊懷遠卻跟屁蟲似的粘在唐賽兒身後。

唐賽兒回京後,被她娘親狠狠教訓了一頓,又被禁足家中,關了好幾個月,才在夏潯的勸說下,允許她在小范圍內活動,這個小范圍就包括到楊家陪幾位大小姐一起讀書。

今兒下午不曉得怎么回事,那位風雨不誤授課一向認真的國子監教授竟沒有來,只讓家仆捎了個信來,說是明天再來授課,今日有事脫不得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