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323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877 字 2021-02-15

能擔任保護夏潯的職責,一身功夫較之普通士兵可是強了不只一籌半籌,有他們幫忙,兩下里廝打起來,只片刻功夫就見了血。

那幾個南洋人雖然拳腳凶悍,打斗凶猛,卻架不住這幾個侍衛功夫了得,加之人多勢眾,一個個都掛了彩,或是臂上中刀,或是腿上血流如注,最後紛紛被打翻在地,這些官兵下船之前也得過囑咐,不可在地方上殺傷人命,免得激起當地百姓反感,因此不敢殺人,可凶勁兒上來,卻也不依不饒。

那些南洋人被打翻在地,紛紛棄了手中刀子表示認輸,他們還不相饒,狠狠又是拳打腳踢,弄得那些人鼻青臉腫,血肉模糊。

自大明艦隊到達港口,拜里迷蘇剌也派了人沿岸維持秩序,這些人都是些衣裝簡陋的土人,光著黝黑的脊梁,穿著草裙,赤著雙腳,扛一桿並不甚直的矛,黑黑瘦瘦營養不良的樣子,一見此處發生斗毆,這些兼具士兵警察和城管職能的土兵立即沖過來,叫嚷著讓雙方分開。

雖然這些土兵沒甚么戰斗力,可畢竟是地頭蛇,他們的王又是大明皇帝認命的,這些大明官兵不能不給點面子,他們悻悻地住了手,依舊罵罵咧咧的。其實他們也不知道雙方為何打架,反正他們看見自己人吃虧了,那就動手唄,幫親不幫理,就這么簡單。

那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幾個南洋人好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哇啦哇啦地一通叫喚,不時指一指那個剛剛從店中出去的土兵,又指指這邊簡陋的飯館,似乎在向當地土兵告狀。那土兵一看動手的人穿著大明軍服,哪肯得罪他們,一個小頭目把手一揮,呱呱大叫幾聲,土兵們便一擁而上,把那些被打得鼻青臉腫滿身是傷的南洋人捆綁起來。

那些南洋人憤怒已極,呱啦呱啦又是一通怪叫,那些土兵也不理會,聽他們罵得急了,還拿矛桿兒捅他們幾下,或者踹上幾腳,等把人綁好,他們就把人帶走了,那小頭目還向幾位明大人點頭哈腰地陪笑著遞了一陣子小話兒。

這時夏潯蘇穎和唐賽兒都站到棚前往那里看著,那店主夫婦也站在前面,看那剛剛從店里出來的士兵受了輕傷,那女人便飛奔過去,扶住了他,低聲軟語地安慰著他。夏潯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那店主道:「店家,這是怎么回事兒」

那店家氣憤地道:「那些人是暹羅人,是從暹羅過來的一伙商人,剛才那個領頭的,是他們之中的一個首領,名叫沙旺素西。」

夏潯一聽不禁恍然:「難怪看他們動起手來凶狠凌厲,拳拳到肉,尤其擅長肘擊和膝撞,原來是泰拳。」

店家道:「我妻貌美,被那沙旺素西看見後甚是喜愛,我妻也愛他強壯,所以每次他到此地經商,常與我妻往來。前日那叫李知覺的中國士兵到我店中飲酒,我妻見他相貌俊逸,談吐斯文,比那沙旺素西的粗魯大不相同,甚是喜歡他,便不再與那沙旺素西往來,誰知那沙旺素西懷恨在心,便約了朋友來尋仇了。」

「什么什么」

夏潯掏掏耳朵,愕然看著那店家,瞧他居然還一臉的不屑與憤怒。

「哥們,你還替那挨打的明軍士軍打抱不平」

蘇穎一旁早氣炸了肺,這樣的男子,為了幾個臭錢,讓自己妻子操持皮肉生意任人嫖宿,簡直是枉披了一張人皮,他還好意思說出來蘇穎便忍不住尖刻地嘲諷道:「你們既然是做這皮肉生意的,客人只要有錢就好啦,還要挑肥揀瘦么」

那店主一呆,訝然道:「什么皮肉生意」隨即反應過來,便很不高興地道:「那人喜歡我妻子,我妻子也喜歡他,小小聚合一番,兩廂情願的事兒,我家並不收他財物,怎么是出賣色相了」

蘇穎登時呆住:「既不圖錢,那為什么此地到底什么風氣,難道難道自己妻子看中了什么人,都能隨意媾和,做丈夫的居然毫不在意這這似乎比相公說的,那北疆草原上任由男子鑽進自家氈帳,與自己女兒顛鸞倒鳳,父母雙親放任不管還要奔放的多呀」

蘇穎還真猜著了,那店主被她誤會,視為莫大羞辱,當下便解說了一番此地風氣,此地風氣果然如此,那妻子若是與人相好,丈夫並不生氣,且以妻子美貌能吸引男人為榮,對那「j夫」還要置酒飯款待。

當然,這「j夫」也要身份地位顯赫才好,總不成比她男人身份還差,那就視為羞辱了,但這羞辱只是因為對方身份低賤而發,至於貞操,如果他們有字典的話,那么在他們的字典里也是沒有這個詞兒的。以前滿剌加歸暹羅管轄,暹羅人自然就是上等人,現如今在他們本地人心中,無異就是以中國人身份最貴重了。

那叫李知覺的士兵受那婦人一番安慰後,便返回軍艦去了,店主見無大事,施施然返回案頭去切肉炒菜,蘇穎站在那兒,被驚駭得好半晌醒不過神來,至於那店主所言,她根本不信。唐賽兒脹紅著臉,好半天才憤然罵出一句:「真不要臉」

夏潯急忙掩住她的口,低斥道:「噤聲」

若不是夏潯此刻正捂住她的嘴巴,這位以造反名載史冊的女英雄恐怕立刻就會扯起大旗,振臂高呼起來:「點天燈騎木馬浸豬籠點天燈騎木馬浸豬籠千刀萬剮殺殺殺殺殺殺殺」

唐賽兒的殺氣值即將爆棚的時候,門口忽地來了一個西洋人,這人是方才那兩伙人的斗毆給吸引過來的,一直站在那看著。衛護夏潯的那些士兵眼見自己人被人欺負,仗義出手救了那士兵,來自暹羅的那些商人被當地土兵帶走後,他們便走回來。

有兩個士兵很機靈,覺得這樣一行動,大家依舊這么散開,恐有會被人看出身負任務,便也走向這家飯館,想要以就餐來掩飾身份,結果他倆剛剛走到棕櫚枝搭成的涼蓬前,就被那個洋人攔住了。這洋人黑發棕眼大鼻子,個頭不高,頭發都是自然卷兒,生了一部濃重的胡須。

「你們好。」

那個外國人滿臉堆笑,用怪里怪氣的漢語向他們打招呼。

兩個士兵按刀站住,警覺地問道:「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那人急忙向他們解釋了一番,可惜他的動作和聲調雖然極盡誇張,而且還換了好幾種語言,里邊夾雜的漢字卻沒有幾個,兩個士兵茫茫然的根本沒有聽懂。夏潯招手喚過通譯,低聲問道:「他說什么,你聽得懂么」

那通譯答道:「他方才說過幾種語言,其中有一種是大食語,我聽得懂。」

夏潯頷首道:「嗯,你去問問他,要做什么」

「是」

通譯答應一聲,上前讓過兩名士兵,用大食語問道:「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那人正急得抓耳撓腮,一聽有人懂得他的話,還能流利地說出同樣的語言,不禁喜出望外,連忙道:「你好,我是來自遙遠西方的一位旅者,聽說你們的船要往西方去,我可以搭乘嗎」

通譯扭頭對夏潯翻譯了一遍,旁邊兩個士兵先不耐煩起來,揮手道:「去去去,一邊兒去我們那是軍艦懂」

那人大概只懂幾句簡單問候的漢語,同樣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不過看他們轟蒼蠅似的動作,倒是猜出幾分,連忙道:「我聽說你們的艦隊有很多商人,還有女人,再多搭載一位旅客也沒有關系吧可以引見我認識一下你們的指揮官先生嗎」

夏潯上下打量他幾眼,對那通譯道:「請這位先生進來」

一見夏潯發了話,那兩個士兵便不再多言,只是扮作游客進了棚子,向那掌櫃要了幾樣小菜,在另一桌坐下進食。那人被容許接近,顯得非常高興,他走進棚子,審視地看了夏潯幾眼,問道:「這位尊貴的先生,您能慷慨地幫助我嗎」

夏潯道:「先生請坐。我是一位商人,我想,如果我同意的話,我們的艦隊或許會允許你的加入,但是我要先知道你是什么人,來自於哪里,為什么到了這兒你要先把你的經歷告訴我,我才能決定」

那人聽了通譯轉述之後非常高興,在西方商人是很有地位的,他對東方的了解顯然有限,所以絲毫沒有懷疑一個大商人可以影響一位指揮著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艦隊的指揮官的能力。

在得到夏潯的允許後,他興沖沖地坐到夏潯身邊,滔滔不絕地解釋起來:「你好,尊貴的先生,我來自遙遠的西方,一個叫威尼齊亞的地方,我的名字叫費英倫達康提,我周游世界,來到這個地方,倒霉的是,我的船被海盜給洗劫了」

這個西洋人滔滔不絕地說起來,通譯可以翻譯他的話,但是對他所說的人名地名,就只能音譯了。

夏潯聽通譯說完這段話,仔細想了想,對「威尼齊亞」這個名字全無印象,想來也是,就算是現代,他所知道的也只是一些西方著名的地方,而無法熟知每一個地方,天知道這個叫費英倫的家伙來自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更何況這個年代,西方許多地方的名字恐怕也與現代有所不同。

夏潯蹙眉道:「費英倫先生,你所說的威尼齊亞是什么地方」

費英倫手舞足蹈地解說:「威尼齊亞是我們的國都,號稱水城,那是完全建築在水上的一座城市,是一個奇跡般的存在,我走過全世界這么多地方,再也沒有見過一處跟我們那兒一樣的地方,我們的國家有一支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當然」

費英倫垂頭喪氣地道:「在我看過你們的戰艦之後,我想,我們得排在第二了」

「水城完全建築在水上的城市,獨一無二,威尼齊內,威尼」

夏潯突然明白過來,失聲道:「威尼斯你是從威尼斯來的」

費英倫驚奇地睜大了眼睛:「您知道我們那兒是的,威尼斯,英格蘭人就是這么稱呼我們的,可是上帝啊我到遠東這么久,還是頭一次遇到知道我們國家的人」

夏潯笑了笑,說道:「閣下不是頭一個到東方來的人,我要去往西方做生意,當然要對西方了解一些。好吧,這位來自於威尼斯的朋友,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呢」

非常健談的費英倫在通譯的幫助下,向夏潯講述了他的傳奇故事。

根據費英倫的介紹,他是一個威尼斯商人,十多年前,因為經營不善,他破產了,壓在肩上的是一筆根本無法償清的巨額債務,他無法在威尼斯繼續生存,只好離開威尼斯,前往埃及的亞歷山大港,想利用他的聰明智慧東山再起,賺錢還清他的債務。

在他看來,想要賺大錢,就得航行到很遠的地方去,帶回本地罕見的商品,才能賺大錢。然而當時埃及的統治者來自於亞洲大草原,是一位虔誠的伊斯蘭信徒,在這位統治者心目中,整個印度洋就是一個大湖,是一個屬於他們的聖湖,所以不允許基督徒穿越開羅,進入他們的聖湖。

於是,他在埃及生活了幾年,學習了阿拉伯語,並且娶了一個當地女子,改信了伊斯蘭教。這樣,他就可以用伊斯蘭商人的身份繼續周游世界而不會受到阻止了。

經過一番准備,他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聯手買下一條船,開始了他的遠航,歷盡千辛萬苦,他們來到了印度古里,這一路經營,他們已經賺了些錢,在古里,他們兜售了自己帶來的商品,購買了大批當地的貨物。

這時候他們聽說,在更遠的東方有一個國家,盛產華麗的絲綢和精美的瓷器,這些商品如果運回國去,每件都可以當成價值連城的藝術品,以極高的價錢賣給那些庫房里堆滿了金幣而無處消費的富人。

他們遠航一次並不容易,這一路沒有被暴風雨葬身大海,已經是幸運之極的事了,如果再想來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機會,於是經過一番商議,他們決定繼續向東旅行,結果就在滿剌加外海,遇到了一伙東方強盜。

那些強盜擁有許多戰艦和士兵,他們只是一條商船,根本無法抵抗,所有的貨物和整艘船都被海盜們搶去了,他的伙伴都被海盜們殘忍地殺死,他也被砍傷,跌進了大海,幸好,他沒有死,順著海水漂流到這里,被這里的原住民給救了。

如今,他在這島上已經住了兩年多了,他日夜盼望能夠回到家鄉,他的妻子還在翹首期盼著他,說著,他還流下了傷心的淚水。費英倫一邊說,一邊還向夏潯展示了他臂上腿上的處處傷痕,他的膚色曬得黝黑,臉頰上也有一道深深的傷痕,只是大半被胡須遮住了。

蘇穎聽他說起還在遠方痴心地等他歸去的妻子,不由觸動心事,惻隱之心大起,便對夏潯低聲道:「老爺,船上怎么也不差一個人,就把他帶上吧,這人的遭遇實在可憐。」

夏潯思忖片刻,對費英倫道:「好吧,我們可以帶上你。我們的船隊,這一次要航行到多遠的地方,現在還無法確定,也許我們會把你送到某個港口,你在那里再尋找其它的商船繼續西行,也許我們會一直把船駛到你們的故鄉去。」

費英倫聽了翻譯後欣喜若狂,連連向他道謝。

夏潯微微一笑,擺手道:「你不用謝,我要帶上你,並不是無償地幫助你。你要受雇於我,以此來抵償你的船資和在船上的一切花費。在解除雇佣關系之前,你必須完全聽從我的命令。什么時候解除雇佣關系,由我來定,你無權自作主張」

蘇穎聽了有些不悅,心道:「老爺好生小氣,救人危難,還要提條件。這人這么可憐,他還他不是真把自己當成商人了吧」

費英倫低頭想了片刻,向夏潯頷首道:「好,我願意與您簽訂契約,只要您能帶我回去,我願意為您服務」

夏潯笑了笑,道:「很好我們的船隊上一次遠洋,只到了柯枝古里,那里恰恰是你遠洋而來的終點,希望這一次有你的幫助,我們可以航行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來,先吃些東西吧」

蘇穎和唐賽兒厭棄這戶人家,連他們販賣的飲食都嫌臟,不肯食用,夏潯清楚他們的想法,不由一笑,向那費英倫問了問,知道他在此地混了兩年,業已有了一處簡陋的住處,幾樣簡單的家什。夏潯便叫通譯把船上用來識別身份和所屬船只的一塊竹制腰牌留給了他,叫他回頭取了自己的東西,持這塊腰牌到港口,自然會有人引他登上自己的船。

囑咐完了,夏潯就會賬離開了,那一桌的飯菜自然都送給了費英倫。

離開小飯館,三人往回走,見蘇穎和唐賽兒依舊一臉的鄙夷和厭棄,夏潯不禁笑道:「行萬里路,讀萬卷書,現在知道四海之外是如何的稀奇古怪了吧我看那店主並未說謊,此地風俗應該就是這樣。你們是不知道,許多地方的風俗比這兒還要不可思議呢。

有些地方貴客臨門,是要以妻子款待客人的,還有些地方,女兒家成親之前,先要把自己獻給族中首領。咱們的船接下來要去的地方,那兒的僧侶比皇族還要高貴,女子成親前,先要到寺廟里,把自己清白的身子交給僧侶,就算身份貴如王妃,也要先陪宿三天和尚呢。

咱們可以看不慣,可人家那也是千百年來形成的傳統,不必把咱們的觀念強加於人。這一路下去,可能還有種種不可思議之處,你們切莫亂加置評,引來無謂的爭執。」

唐賽兒聽他所說種種,簡直比今日所見那對店主夫妻的行為更加的難以置信,不由驚駭地道:「天下間真有這樣的事情」

夏潯回頭瞟了一眼,那費英倫正對著一桌飯菜狼吞虎咽。夏潯微微一笑,若有深意地道:「當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未必不是真的;你覺得千真萬確的事情,也未必不是假的」

第1008章 詐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