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夜行第329部分閱讀(1 / 2)

錦衣夜行 未知 5906 字 2021-02-15

耳赤地解釋道:「國公,兄弟們從來沒到過這么遠的地方呀,他們」

夏潯擺手道:「我不需要解釋許滸,你給我記住,我們雖然扮的是海盜,可骨子里依舊是官兵,是兵就得聽命令,前邊就算是一座刀山,我叫你爬,你也得爬前邊就是一座火海,我叫你跳,你也得跳」

許滸頹然道:「是,卑職遵命」

夏潯冷哼道:「傷兵留下,等那艘小船修好後,叫他們駕著返回木骨都束,在那兒等候鄭公公的艦隊過來。其余人等繼續趕路,有違軍令者,斬首如果他們真把自己當了海盜,那就按海盜的規矩來,吊死」

許滸怵然心驚,連忙垂首道:「是卑職遵命」

海邊,聽許滸傳達了夏潯的命令之後,費英倫像中了彩票似的,舉著他那條受傷的胳膊,用他剛學會不久的山東腔興高采烈地嚷:「俺受傷了俺要回木骨都束」

「滾你的蛋」

許滸踢了他一腳,沒好氣地道:「誰不去你都得跟著,不聽話老子吊死你」

海路真的是越來越難行了。

夏潯的船隊繼續上路以後,進入了一片更加危險莫測的海域。

這片海域驚濤駭浪不斷,典型的無風三尺浪的環境,有時還會出現前頭矗立如懸崖峭壁,後面則像山坡一樣緩緩推來的巨浪,這種緩慢只是相對於海洋的龐大而言的,當那五六丈高,仿如一道城牆似的巨浪砸下來時,簡直如地裂天崩。

有時還會因為極地風引起旋轉浪,如果這旋轉浪與迎面推來的巨浪疊加在一起的時候,情況就更加惡劣,船隊中的一條海船就是在這樣的巨浪下消失的。

當巨浪撲天蓋地而來,再漸漸湮滅成一團泡沫的時候,任聚鷹所乘坐的那艘大艦不見了蹤影,那艘大船上,有兩百多名士兵,有他們劫掠來的五分之一的財寶,還有整個艦隊最大的物質保證:食物和水。

雖說每艘船上都分配了食物和飲水,但是任聚鷹這艘船上裝載著最多的食物和飲水,這艘船消失後,整個艦隊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他們已經繼續向前航行半個多月了,陸地上漸漸盡是不毛之地,這時不管是調頭返航還是繼續向前,都是令人絕望的大海,食物已經不多了。

夏潯並不知道在那場大風暴中,他們已經繞過了好望角,他們此時停泊的地方渺無人煙,完全是一片沙漠地帶,入目一片赤黃,無頭無尾,自然也無從問起。

大概有史以來也不曾有人到過這兒,所以海邊有豐富的魚類資源,食物是不愁的,飲水不足了,也可以利用海水分離法取得,只是這樣取得的飲水太少,他們不得不趁下雨的時候蓄積雨水。

問題是,他們除了魚沒有別的食物,沒有水果和蔬菜可吃,很多人已經出現了壞血病的症狀。他們現在陷進了兩難境地,留在這里等鄭和船隊的話,卻因為他們是被風浪吹過來的,無法預知鄭和會不會來。可往前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任聚鷹所在大艦兩百多號人的死亡,對士氣的打擊尤其嚴重,有人因暴躁和絕望不但公然反抗上司的命令,甚至公然搶奪分配給其他人的飲水或食物。

天地茫茫之中,人的敬畏心就弱了,如果繼續放任這種行為,恐怕很快就會演變成嘩變。而在眼下這種情況下,一旦發生嘩變,結果就是所有人的死亡。所以,夏潯不得不采用嚴厲措施,將公然違抗軍令者吊死在桅桿上以約束軍心。

探險之路總是充滿風險的,也是必須要有犧牲的,可夏潯現在也不知道他的決定是否正確了。

或許當初在卜剌哇時就停止前進,等候鄭和的船隊更好一些吧擁有那些巨艦,在海上會更有保障,風險要比自己這幾條船上路小的多。

可是,那樣的話就等於宣告自己尋找建文帝的任務失敗,鄭和是否會覺得繼續這漫長的旅程還值得呢畢竟,在他們看來,他們已經駛到了遙遠的天邊,而沿途所有的人都告訴他們,這就是天的盡頭,前方已沒有路。

夏潯輕輕嘆了口氣,看看睡在他膝上的唐賽兒。唐賽兒患了輕微的壞血病,倦怠嗜睡,全身乏力,原來那么活潑好動的性子,這時懨懨的整天沒有精神,那小臉蒼白的叫人心疼。

夏潯心焦如焚,艦隊如今的這種情形是由於他的決定才造成的,他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蘇穎輕輕走來,將一條烤魚遞到夏潯手里,夏潯輕輕地道:「穎兒,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此時的夏潯,一身憔悴,衣衫襤褸,頭發蓬亂,胡子也很久沒有修剪了。

蘇穎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低聲道:「不管是不是曾經走錯了路,現在回頭是死,留下是等死,我們就只能往前走我就不信,這大海沒有盡頭我就不信,這里盡是沙漠」

夏潯的眼睛亮了一下,蘇穎柔聲道:「振作些你不是說,將要帶我們去的地方,也要走好長的路么這正是我們的一次練兵啊不吃苦,哪能練出好兵」

「不錯如果精神軟弱得連這些磨難都承受不了,他們將來如何在遙遠的異域扎根生活」

夏潯把唐賽兒放到蘇穎懷里,站起身來,用不容質疑的語氣道:「繼續往前走老子這次偏就一條道走到黑了」

第1027章 人猿泰山

夏潯最終做出了繼續前進的決定,這個決定幾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員反對,不過幸運的是,這些大明的士兵習慣了服從,而夏潯又擁有極高的權力和威望。

這時候不是講民主的時候,返航是冒險,如果鄭和的船隊不能及時趕到接應,他們在半途就將死在海上,這船將成為一條鬼船,留在這里也是一樣,壞血病會越來越嚴重,只能往前走,走出大海和沙漠地帶,才有一線生機。

夏潯做出這個決定,並不是盲目的冒險,也不只是因為蘇穎的鼓勵,而是因為他心里很清楚,既然他是一直沿著陸地走的,就不怕迷路在茫茫的大海上,而這陸地上的沙漠也絕不會無窮無盡。

他的這份信心,來自於他對地理的了解,而蘇穎的信心,則來自於對他的無條件的信任,至於其他人認同與否,現在夏潯沒時間一一說服溝通了,關鍵時刻,他動用了權力,所有人必須服從於他的意志。

船隊在盡可能地補充了食物和飲水,並對船只又進行一次修補之後便上路了。

這里的海域即便是靠近陸地的淺海區也總是充滿風險,不知什么原因,近海區域無風三尺浪,那海水總像煮沸了的開水似的翻滾洶涌。

據費英倫說,以西方國家的船艦技術而論,這樣的海域對他們是相當危險的,他們的船艦適應的是地中海的氣候,僅有少量船只具備這種在環境險惡的外海活動的能力,擁有這種駕馭技術的船員也有限。

而大明的船只在技術上顯然比他們更勝一籌,這樣的海情他們還是能夠應付的。在有大片岩石的地方,夏潯依舊會停下,讓石匠在懸崖峭壁上刻下明顯的指示路標。

行行復行行,又經過幾天艱苦的航行,陸地上開始出現了一座座山巒,並且開始出現了郁郁蔥蔥的植物,這令絕望的水手們恢復了生氣。

他們停泊在岸邊,上岸采摘野果野菜,這些蔬菜和野果使船員們的壞血病得到了及時的控制,令人遺憾的是,沒有找到河流,在飲水方面,他們依舊得通過海水分離以及雨水來解渴。

終於有一天,遠遠的,他們就看見前方一道狹窄的山口處,激烈的河水奔涌入海,濺起的浪花把整條河流都塗染成了白色,仿佛一條投入大海進行洗滌的布帛。

一直苦於缺水的船員們頓時歡呼起來,船隊在大河入海口停下,船員們歡呼著撲上了岸。水邊有許多動物在喝水,成群的羚羊高大的非洲象,被突然撲上岸的「猴子們」嚇了一跳,紛紛走避開去。

船員們根本沒空理會它們,他們現在眼里只有水。他們脫去衣衫,撲到河里掬起甘甜的河水盡情地喝著又把水撲到頭上臉上,最後整個人都浸到水里,快樂得好像過節一樣。

夏潯克制著撲進清涼的河水的欲望,先帶了蘇穎和唐賽兒向縱深處走,女子好潔,總用海水沐浴身上有一層鹽花子,叫她們無法忍受。在船上是沒有辦法,如今一條大河就在眼前,她們也克制不住了,如果不是海邊水里有那么多的男人,她們早就脫光衣衫,盡情沐浴了。

夏潯把她們帶到上游,這條河周圍的地勢屬於山地地形,河道曲折,河邊滿是茂密的灌木和野草,從來都沒有人煙。只需走出不遠一段,就與士兵們隔絕開來了。

夏潯拔劍在草叢里撥弄了一陣,沒有發現藏著什么毒蛇小獸,河水清澈,近岸處不深,鱷魚也是無法藏身的,這才對她們道:「好了,沒發現什么蛇蟲蟻獸,你們下水沐浴吧,提著些小心,我在一邊給你們把風。」

蘇穎唐賽兒早就按捺不住了,一俟夏潯走開,兩人歡呼一聲,就撲到了水里

美人水靈靈地出浴後,便換了夏潯下水沐浴。

夏潯在河水里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身上好像足足搓去了三斤老泥,這才覺得一身輕松。清涼的河水沖刷在身上,有按摩的作用,讓他一時不舍得起來,他便躺在水中,享受著那河水的沖刷。

岸邊,蘇穎和唐賽兒背對著他坐在一塊大石下,一邊整理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說著悄悄話兒,忽然遠處傳來一聲怪叫,緊接著,又是一聲怪叫,驚得兩人連忙站起,伸手就去腰間拔刀。

這時往怪叫處一看,就見一只「狒狒」連蹦帶跳,「喔喔喔」地一路嚎叫著竄過來,倏地躍上一塊巨石,傍著一棵歪脖子樹,雙手捶胸,繼續發出「哦哦哦」的怪叫。

蘇穎和唐賽兒愕然地看著他,那是費英倫,因為很長時間沒有洗澡,他的頭發胡子都黏連在一塊兒,以致遮得面目五官都有些看不清了,他似乎正要下水沐浴,上衣已脫去,只穿一條破破爛爛的褲子。

蘇穎吃驚地道:「不會吧一路走下來這么辛苦他都沒有瘋,現在反而瘋了」

夏潯在水里用鋒利的小刀剃去了胡須,整理了頭發,正自悠閑自在,聽到怪叫聲忙也上岸,順手抓過一件袍子系在腰間,便跑過來,恰好看見「人猿泰山」的精彩一幕,夏潯莫名其妙地叫道:「費英倫,你瘋了不成」

「啊啊啊親愛的夏潯先生」

費英倫從石頭上跳下來,一把抱住夏潯,夏潯愕然道:「你干」

話猶未了,頰上就被吧唧親了一口,夏潯大駭,一把推開費英倫,蘇穎和唐賽兒一見這費英倫瘋到去親夏潯,登時像被毒蠍子蜇了一口,不約而同地豎起柳眉,殺氣畢現。

結果,因為夏潯一推費英倫,隨便纏在腰間的袍子綳開了,唰地一下落了地,兩女不由啊地一聲叫,蘇穎還好些,畢竟是自己男人,唐賽兒卻羞得一把掩住了面孔,然後十指倏地一分,指縫間露出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

夏潯手忙腳亂地抓起衣衫,胡亂捆在腰間,氣極敗壞地問道:「費英倫,你到底發的什么瘋」

費英倫一把抓起他的手,跳起了扭屁股舞,跳了幾下他又甩開夏潯的手,扭腰擺胯地自顧獨舞起來,嘴里還哼哼唧唧地唱起了歌。

夏潯目瞪口呆地看看他,立即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這貨瘋了,把他給我綁起來」

費英倫根本沒有聽清夏潯在說什么,他發泄地狂舞了片刻,然後又撲到夏潯面前,緊緊抓住夏潯的雙手,臉上所有的肌肉都在哆嗦,以致面孔扭曲成了一副難以形容的形狀,與那滿頭滿臉的毛發一配,仿佛真像一只大猩猩。

「你做到了夏先生,你做到了你太偉大了我的上帝啊我們發現了一條從不為人知的航線夏先生,你是最偉大的航海家你真的做到了」

費英倫語無倫次地說著,激動之下,他用的是母語,夏潯一句也沒聽明白。這時通譯江旭抱著肚子跑過來,因為船上飲用的雨水不潔,他鬧了肚子,結果本來就虛弱的身子弄得更弱了,現在看來,頗有點弱不禁風的感覺。

夏潯指著費英倫問他:「這貨說什么他是不是瘋了」

江旭跟費英倫對答一番,突然也是怪叫一聲,捶胸頓足地大笑三聲,然後便放聲大哭起來。夏潯愕然道:「瘋病也能傳染么」

江旭又哭又笑地對他道:「大人,我們找到出路了費英倫說他認識這兒,我們找到出路了」

夏潯大喜,一把拉住費英倫,不住口地問道:「當真當真當真」

費英倫拉著夏潯跑到大河入海口,在河邊一塊崖石下發現了一塊石刻,上邊都是西方文字。費英倫指著那石碑向夏潯指手劃腳地一通講解。

原來,這條入海口的大河就是非洲第二大河扎伊爾河,也就是俗稱的剛果河。此時還沒有大批的西方人到這一帶探險,但是已經有些西方人來過,而這兒正是他們向南探索的終點。

再往南去,海情更加復雜,近海海面也有劇烈的風浪,對他們的船只是一個很嚴重的考驗。同時,一路旅行下來,他們已經絕望,並不知道繼續航行下去,就可以繞過非洲南海岸,進入印度洋,所以在以前的幾次航海中,他們最遠就只到過這里。

在第一批,或者自認為他們是第一批的探險者到達這里時,他們在這里立了一座簡陋的石碑,記下了他們航行至此的故事。

這些探險家回去以後,有關這里的事情,以及他們為這個河口所起的名字,就在西方傳播開來,雖然現在知道的人還不是很多,但是作為一個消息靈通的海盜,費英倫卻聽說過這件事,他發現這座石刻之後,立即意識到,他找到回家的路了

繼續往前走,他就能回家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條不用經過陸路,不用穿過很多國家就能從大西洋直接駛入印度洋的航道

回家的喜悅新航道的發現,這雙重的驚喜叫他欣喜若狂,他真的快要瘋了

夏潯問明經過後,也不禁又驚又喜,很快,他就集合了全部隊伍。大部分士兵剛從河水里出來,一個個水淋淋的,身上只裹了件簡單的衣服擋住羞處,夏潯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用了最大的聲音,向全體船員宣布了這個好消息。

立即,一只人猿變成了一群人猿,無數的人仰天狂叫,兩側的山谷把他們的嚎叫無限放大著,把幾只剛剛走到河邊准備喝水的非洲獅嚇得夾起尾巴逃之夭夭

第1028章 八十一難

船員知道這剛果河已經有極西之地的水手駛到過,對前行的路便充滿了信心。

又經過一段漫長的旅程,歷經九九八十一難,他們終於到了西天。這里或許不是極樂世界,但是對大海上飄泊了如此之久的人們來說,這里就天堂一般的存在。

「這里有許多小王國征戰不休,我不認為閣下應該在那里停泊,再往前去,是法蘭克王國,不過法蘭克王國同英格蘭王國也在進行戰爭,他們已經打了一百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兒。

所以,我認為或許我們可以調整航向,直接駛向威尼斯,那里的路線我很熟。」

船頭上,費英倫向夏潯殷勤地解說著。

他們剛剛離開摩洛哥,那里是阿拉伯人建立的一個國家。

他們在摩洛哥休整了十天之久,這十天中,飢渴而富有的大明水手幾乎把摩洛哥的妓女全包了,十天下來,當他們終於泄了火氣,心平氣和精神飽滿地登上戰艦准備繼續他們的旅程時,一些女人已經被他們搞得下不了床,不過看到床頭堆放的那美麗的珠寶,她們覺得很開心。

這些東方人的富有和慷慨,尤其是床上的雄風,給她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於到後來,大明的商船沿著夏潯航線來到這里時,一見到那些東方面孔,她們立即就會漲價。

當然,其中也不乏痴迷床第之歡的女人,包括一些貴婦,聽說這件事後,開始主動勾引那些遠道而來的東方人,只為那傳說中的瘋狂。

夏潯船隊離開摩洛哥後,便沿直布洛陀海峽繼續前行,駛入地中海,在他們左邊就是西班牙,也就是一百年後遠洋至大明的佛郎機,此時這里還沒有一個統一的王國,各個小公國在這片狹小的土地上你爭我奪,打得不亦樂乎。

西班牙再往前去是法國,法國跟英國因為土地和王位繼承問題也在不停地打仗,急於回家的費英倫便建議夏潯直接把艦隊開到威尼斯去。當然,他想這么做,還因為他想到了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只不過他並不想把這個擔心告訴夏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