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節(1 / 2)

暗自回神,卻見李思又面露一絲得意微笑望著蘇瑾,見我注意他,同樣對我報之一笑.祝福么,難道真是給你的

我兀自不快,一杯酒已送到唇邊,魏柔輕柔露笑:「蘇姐姐沒見著奴大婚的熱鬧,倒記著相公當時的喜氣.」

蔣遲一拍腦門,「我說怎么唱這么古怪的曲子,原是給你聽的,也不負你給她搭這個台子.」蔣逵只知道我與蘇瑾有舊,聽他大哥這么說也跟著起哄:「說不定還等著進別情的門.」

一桌人除韓裳尚小外都是善於言辭的人,假裝不在意祝了我這一杯酒,李思的眼睛卻微微先下沉了一沉,「世子以為錯了.」

蔣逵正待詢問一二,四角琴聲又起,慌不忙停口,滿樓贊嘆聲、吃酒笑聲頓時停下,又恢復了剛剛前的安靜.

還是四琴同奏,卻不似上一曲聲聲相疊,一層鋪一層,而是零落叮咚從四角間隔幾息寥寥起響.忽而左忽而右,忽而上忽而下,時高時低卻又聲聲入耳,星星點點但每一次音落都清晰的落在心里.

不枉我每人八百兩白花花的銀子,也不枉我另拿出三千兩建這個台子.琴音甫動,舞台周圍所有的燈同時熄滅,台上隱約可見女子輪廓獨立.琴音點點,一盞放著毫光的燈從台上緩緩升起,趁著毫光看台上女子仍是隱約,琴音寥落,燈一直升到一人半高,女子淡淡身姿在琴音里顯寂寥.

紗里女子在灰暗的毫光下似夢幻里的虛影,飄忽游離的琴聲里,白紗中的瓊影都變得飄渺.而飄渺的瓊影向前邁了一小步,正是這一小步,叫人知曉她的真實.

「秋水怨,蛾眉輕皺,相思無盡處,薄紗沾露,月上柳梢頭,去年人何覓.」

輕紗繚繞,歌喉遽發.佳人身影依依起舞,似勝無人處,極輕及緩地擺開纖纖衣袖,極輕極緩的,恍如一輪孤月遙遙與人相望,不見月動,月卻已獨掛中天.

「曾記他,當日花盡殘,與我共惜傷,將花葬,言道明年還來,香冢猶在,月下伴我泣.

葉黃葉落最匆匆,又是花盡日,脈脈盼兮,吟望久,花徑處,驟見夢中人,心欲醉,奔迎淚沾袖.「

琴音每每落在聲斷之處,幽聲每每啟於琴絕之時,伴月將影,情思脈脈,不見人動,只見影動.動人心處百轉千折,拂手顧盼間凄凄低語,舞影零落,不見人醉,但知影碎.

「人驚詫,笑道仿識卿.

悲泣血,年年相思,換得一句,難得有緣,共賞清平月.「

那一盞如豆微光漸漸湮滅,依幽依幽,琴寂舞止,然歌猶未絕.余音縈繞處見風輕雲淡,朗月依舊,惟不曉遙遙佳人:如夢似幻間知清淚暗彈,竟惻惻然,只恨何有此一景.

久久沒有叫好聲,人早已知覺.歌絕好,卻不忍為此情叫好.

我一直在提醒自己這只是一場作秀,那盈盈毫光是一顆價值數萬的夜明珠,那人醉影碎只是輕紗飄動配合光線的效果,那娓娓泣訴只是為了勾起客人的惜玉之心,但一股不可遏制的痛惜由心而發,迅速沖上腦門,幾不可自制.

舞台乍然一亮,輕紗同時落下,台上的蘇瑾亭亭孑立,剛剛歌罷發散的目光猛地一聚,一雙明眸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就這么一聚,直叫滿堂客人都覺得她星子一樣眸子的閃動之處在自己這兒,而正坐對面的我是如同被一錘子打在心窩上,猝不及防中竟下意識的低目避過.

情若連環,恨如流水,甚時是休

第二十七集第四章

不是柔情似水,也不是討求憐愛,那給我的感覺,只是被注視著,虛無的光照在身上,在那道光里空空的.但正是這一種空洞,叫我芒刺在背.

通常想上得台面的人都要練就這一手眼望滿堂的功夫,當然拙笨者可能一輩子也學不會.一般這只是一種登台的技巧,蘇瑾也把這種技巧用的妙到極致,仿佛那不是技巧,那真的是她在用目光肯定你的存在,而我,在另一種注視下失卻了對她的從容.

掌聲喝彩聲此起彼伏,讀書人叫起好來滿口文章,拍手也拍的斯文,這里就不似往日在秦樓的演唱後的肆意,只有偶爾某些個輕浮點的狂客吹幾聲口哨喝彩.

一襲白裳,宛如嬌艷的牡丹,蘇瑾靜靜佇立在台上,不只是妙到極點的歌聲,俏麗的外表能使來摘星樓的人著迷.我知道之後她將要把目光調的柔和,接著在柔和的伴奏下唱一個歡快的曲子.接著還要著為後天的花會造勢

「會有這樣的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就聽重重的拍桌聲,隨後幾個壓低了的勸說聲,隔壁又漸漸安靜下來.

此時氣氛正濃,一席人都在看蔣遲逗著韓裳,沒有在嘈雜的笑聲里注意隔壁的動靜,魏柔卻在我手上一捏,我知她也聽見了,沖她點點頭,再看李思,似乎也微微斜眼.

是張寅這廝他不過一個攀權附貴的粗人,摘星樓一見後我便和蔣遲注意起了他,雖說現短時間內不能知根知底,他在京城的動作都在線人眼里,無非整日整日的流連風月.

以他的嘴臉不來摘星樓那才奇怪,但他那句話卻叫我心頭一凜,還真想做個入幕之賓,我倒要看看,誰還能走得進蘇瑾的閨閣

我患得患失,在那之前我是風流陣仗里無往不利的大少,多少姑娘在一夜之後被我棄如敝履,直到蘇瑾在看到她冷漠的表情之後我開始心痛,我男人的尊嚴卻叫我不能心痛.「我是一個淫賊」這句話是我多么好的逃避.

當我看到李思只把蘇瑾當成自我炫耀的成就,我心里的一絲快意其實是對自己的嘲笑.人是自私的,譬如我可以在竹園的歡樂中選擇忘卻蘇瑾,把那個清麗身影趕出自己的心,看她在紅塵里沉浮.

但不愛和忘記畢竟是兩回事兒.

「這些,不都是因為相公沒有放棄奴嗎」我舉起酒杯,目光從魏柔臉上掃過,她也端起酒,沖我淺淺一笑,雖不像韓家姐妹那么肆意多情,卻是別有一番女人的嫵媚.這和一年前淡淡如水的魏柔哪有相似

那台上的人遙遙相望,這和兩年前暖成滿室春色的溫柔又何曾一樣誰又能料到情人成了陌路,時光改變了很多事,但誰又能說那僅僅是人力所不能到達的改變

所以既然蘇瑾來了京城,不論她要做什么,我都不能再像在秦樓里那樣做一付漠不關心的姿態,正是我的那些姿態,才是解元棄良人謠言起來的根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