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部分閱讀(1 / 2)

十多歲,發須皆白。此時他站在嶺上,望著敵軍陣營,面帶微笑,神情自若。

去年,他還是鉅鹿郡的太守。黃巾軍在他的管轄地首先爆發,其聲勢之大,無人可擋。他勉強支撐了幾天,逃到了安平國。後來皇甫嵩將軍率部趕到,他帶著郡國兵參予剿匪,

「不知道子俊可到了奴盧」站在他身後的審配憂心忡忡地說道。

「正南,你當真認為豹子會日夜兼程趕來求援嗎」郭典懷疑地問道。

「肯定會來,只要我們還能再守七天。」 審配口氣堅決地說道。

郭典嘆了口氣,顯然沒有信心。

「你看到他就知道了,他絕對是條漢子。」審配不容置疑地說道。

「哦。條漢子」郭典轉身面對著他,驚異地問道:「你從蠡吾回來後,直不對他做任何評價,聽子俊說你在蠡吾還把他狠狠罵了頓。怎么今天突然這么相信他」

審配苦笑了下,說道:「他雖然出身低賤,滿身的胡人味,但他不是蠻子,他的武功和才學都很令人敬佩。那天指桑罵槐地罵他,我的確有些不對。我以為他象蠻子樣貪婪狡詐,趁機要挾我們,中飽私囊,誰知道他真的把那筆軍餉全部發給了士兵。有機會我向他解釋下。」

「所以你相信他」

「是的。他對胡人就象對自己兄弟樣,雖然為我們所不齒,但從另外個角度來說,他有大度胸懷。般胸懷寬大的人,都是忠義之士。所以我相信他。」審配很嚴肅地說道。

郭典笑起來,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正南老弟也是忠烈剛直之人,否則也不會得罪許多人。你看,我們還能再守七天嗎」

審配搖搖頭。

郭典大笑起來,「好。今次老夫也嘗嘗血染沙場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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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牛角的頭發又白了不少。他坐在大帳內,冷峻的臉上毫無表情。

「明天,我們發動最後次強攻,不惜切代價,殺掉郭典。」

褚飛燕正蹲在地上看地圖。

他緩緩站起來,望著張牛角殺氣騰騰的臉,輕聲說道:「斥候回報,豹子李弘的部隊已經越過下曲陽,正在飛速趕來。我們應該抽出三萬人馬趕到鐵鶴嶺進行阻擊。」

「大帥,在平原上對陣,我們的確沒有擊敗豹子鐵騎的把握,但伏擊他,應該還是有把握的。他現在不過只有四千人。」大帳內,個中等身材,膚色焦黑,神態威猛的年輕人大聲說道。他就是王當,黃巾軍中的猛將。

「黑子,不要輕敵。」坐在他旁邊的孫親小聲說道,「聽大帥的,不要亂詐唬。」

坐在孫親旁邊的中年儒生就是白繞。白繞出身庶民,家里是方富豪,良田上千頃。但因為出身不好,雖然很有才華,卻處處被人瞧不起。他感嘆世道的不公,加入了太平教,成為方褚帥。他甚至不會武功,但他有錢,有錢就可以買到人。

白繞捻著短須,緩緩說道:「雖然我們有十五萬人,敵人只有三萬五千人,但官軍士兵的個人能力和裝備遠遠勝過我們。四天激戰下來,部隊已經傷亡五萬人。按照大帥的設想,若想明天舉全殲敵軍,這十萬人必須全部投上去。如果抽調三萬人趕到鐵鶴嶺阻擊豹子的騎兵,不但主戰場上的兵力不夠,而且我擔心即使全殲了豹子軍,恐怕這三萬人也所剩無幾了。這似乎違背了我們這場戰斗的目的。部隊傷亡太大,將會影響到下場戰斗。」

張牛角立即贊同地說道:「白帥說得非常清楚了,所以不要管他,我們集中所有的兵力,全力以赴,干凈徹底地消滅郭典。即使豹子的援軍路不停地趕來,最快也要到明天晚上。到那個時候,孤鴻嶺上除了死屍什么都沒有。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為什么還要和他的騎兵過招,白白折損士兵。」

褚飛燕遲疑了下,問道:「不阻擊」

張牛角肯定地點點頭,大聲說道:「不阻擊。」

褚飛燕眼內閃過絲失望。

「燕子,飯要口口吃,敵人要個個地消滅,無需著急。李弘的騎兵我們都見識到了,在平原上和他對壘,我們的傷亡太大,拼消耗我們的確拼不過他。但到了太行山呢也許他就是只病貓。」張牛角緩緩說道,「這次我們先打郭典。打完郭典,剩下的也就是他了。」

褚飛燕笑笑,「我知道,只是心里有些不服氣,為什么他的運氣每次都這么好這次他的增援部隊路長途跋涉而來,士兵們極度疲勞,人數也少,但這么好的機會卻就是不能打他,簡直是怪事。」

張牛角冷冷笑,「沒有人的運氣永遠都會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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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雲層特別厚,太陽就象個紅黑相見的圓盤,時隱時現。幾乎沒有什么風,黑色的漢字戰旗有氣無力地懸掛在高高的旗桿上。

孤鴻嶺上的樹木都被士兵們取暖砍光了,整片整片光禿禿的樹樁上全部堆滿了屍體。官軍的幾道障礙都被黃巾軍士兵成功突破了,迫於無奈,他們只好把戰友的屍體臨時堆積起來,充做擋箭牌。

經過將近天的血戰,雙方死傷慘重,方圓里左右的戰場上屍橫遍野,片狼藉。

官軍士兵已經剩下不到三千人,他們被黃巾軍擠壓到兩個小山包上。左邊是中軍所在地,右邊是輜重堆積地。

戰鼓聲再次敲響,聲震雲霄。

「殺殺」

黃巾軍士兵發出聲驚天動地的怒吼,他們高舉著武器,從四面八方瘋狂地向山嶺上沖去。時間,殺聲震天。

郭典靜靜地坐在帥旗下,望著面前激烈搏斗的戰場,心如止水。

這兩年來,他帶著部隊不知道殺死了多少黃巾軍戰士,今天輪到黃巾軍戰士來殺他,他覺得這很正常。他從來就沒有奢想過自己可以壽終正寢。想想廣宗戰場,下曲陽戰場,皇甫嵩和他帶著士兵們肆意屠殺黃巾軍士兵,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那個時候,他就想到自己終究也會有這么天。在戰場上,殺人,被人殺,有什么區別呢

王當和孫親親自帶著親衛隊殺了上來。

高覽大吼聲,長槍戳入敵人心臟,還沒有等他抽出長槍,王當的戰刀已經凶猛的迎頭劈下。高覽棄槍而退,順手拔出腰間長劍,刺入迎面沖上來的敵兵身體內。

孫親早就瞄准了他,帶著三四個戰士突然圍住了他。高覽措手不及,被連砍兩刀。王當飛起腳,將他踢飛了起來。

看到軍候大人被敵人傷了,高覽身後的士兵擁而上,部分奮力擋住敵人,另外兩人慌忙將他拖到安全處。

「殺殺上去」王當高舉著血淋淋的戰刀,對著身後的戰士們奮力狂吼。

孫親張娃娃臉綳得緊緊的,低著頭路砍殺。黃巾軍士兵踩著戰友的屍體,艱難地往山頂上推進。

張牛角就站在山下。

他看到孫親和王當的親衛隊沖擊受阻,推進的速度越來越慢,臉上不禁閃過絲殺氣。

他突然揮動大手,大聲吼道:

「擂鼓」

戰鼓聲就象陣驚雷,遽然炸響在周圍士兵的耳中,隨即沖天而起,回盪在殺聲如潮的戰場上。

張牛角「唰」的聲抽出戰刀,回頭望著身後的侍衛隊戰士,猛地舉起戰刀,用盡全身的力氣吼了出來:

「為了死去的兄弟們殺啊」

「殺」百名戰士同聲呼應,吼聲伴隨著轟隆隆的戰鼓聲霎時間響徹戰場,他們象潮水般洶涌地撲向了山上。

高覽簡單的包扎了兩下,飛步跑到郭典身邊,大聲叫道:「大人,我送你到對面的輜重車隊去,哪里還可以維持段時間。」

郭典微微笑,不慌不忙地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高覽,是軍司馬秦大人的手下。快走吧,大人,遲恐不及了。」高覽大聲吼道。

郭典打量了他眼。高覽身高體闊,大約二十多歲,面上無須,張方方正正的臉龐,雙英氣逼人的大眼睛。由於這幾天日夜奮戰,他的身上到處都是血跡,皮甲也被多處砍破,幾道傷口只是用布條草草地捆了下,鮮血正在往外滲透。

高覽看到自己的士兵步步後退,接二連三的慘叫著被黃巾軍砍倒,急得大聲叫道:「大人,快走吧。」

「那就是張牛角。」郭典突然站起來,指著前方大聲吼道。

高覽順著他的手勢看去。

十幾步外,張牛角帶著幫侍從,就象支犀利的長箭射了進來,所向披靡。他的左邊是孫親,右邊是王當,各自帶著幫親兵,奮勇跟進。三支隊伍形成個堅實的品字形攻擊陣勢,急速推進。

張牛角看到了郭典。仇恨就象團巨大的烈火突然在他的心中爆燃。

「郭典,殺死郭典」

張牛角再也不顧生死,他就象頭瘋狂的猛虎,竭盡全力地嘶叫著,咆哮著,殺了過去。

郭典冷冷地望著他,臉上掠過絲譏諷之色。

黃巾軍士兵聽到大帥的叫喊,精神為之振,他們就象突然被敵人砍了刀似的,嚎叫著,象嗜血猛獸般張開血盆大口,撲了上去。

高覽虎吼聲,當先迎了上去。張牛角刀劈下,高覽提刀就擋。

張牛角那刀挾帶著滿腔仇恨,雷霆萬鈞,豈是高覽能夠接下。高覽頓時如遭重擊,戰刀斷裂,虎口迸裂,張嘴噴出口鮮血。張牛角順勢腳將他踢得凌空飛起,重重地摔向遠處。

十幾個擋在郭典面前的戰士立即被如狼似虎的黃巾軍士兵宰殺了干二凈。隨即更多的官軍瘋狂地撲了過來,更多的黃巾軍士兵瘋狂地殺了上去。直站在輜重車隊里指揮戰斗的審配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他指揮士兵們迅速搬開車陣,他帶著所有的士兵,沖了出去,全部沖了出去,沖向已經被黃巾軍占領的山包。

張牛角看著郭典,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凄慘而悲涼。

郭典望著他,面含笑意。能夠死在自己的對手手上,未嘗不是人生件快事。

張牛角刀梟首。

隨即身後的士兵們擁而上,亂刀齊下,將郭典的屍體頓時剁成了肉醬。郭典身後高大的帥旗轟然倒地。

張牛角手舉刀,手拿著郭典血淋淋的人頭,滿臉淚水,對著昏暗的天空縱聲狂吼:

「師父我給你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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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卷立馬橫槍篇第三章 風起雲涌 第三十四節

公元186年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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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李弘帶著四千鐵騎趕到孤鴻嶺。

黃巾軍已經撤退。

李弘不敢停留太久,命令士兵們立即散開,四下尋找幸存的傷兵。

孤鴻嶺方圓四五里,樹木都已經被砍光。整個山野之間,躺滿了雙方士兵的屍體,密密麻麻的,數不勝數。無數的武器和戰旗被任意丟棄在血淋淋的戰場上。間或還有幾匹戰馬孤零零地站在屍叢中,發出低低的嘶鳴,偶爾也會聽到幾聲痛苦的呻吟聲,但無從知道它們是從那個角落里發出來的。風漸漸的大了,隱約傳來呼嘯之聲,就象戰死的冤魂在放聲悲號。難聞的血腥和屍臭味伴隨著瑟殺的寒風彌漫在整個孤鴻嶺的上空。

李弘也是第次看到這么血腥的戰場,士兵遺骸之多,死狀之恐怖,令人觸目驚心。他渾身冰冷冰冷的,就象突然掉進了冰窖。

趙雲面色慘白,兩眼恐懼地望著眼前的戰場,嘴唇不停地哆嗦著。張郃面顯膽怯之色,小心翼翼地躲到戰旗後面。射虎心驚膽戰,寸步不離地跟在李弘後面,雙手緊緊地抓住戰馬的韁繩,好象生怕自己被躺在地下的死人拽下了馬。

玉石,恆祭,射瓔彤,鹿歡洋,棄沉,弧鼎和幾千胡族士兵,也被眼前的血腥戰場震駭了,但他們畢竟久經沙場,隨即恢復了心神。

士兵們在號角聲的指揮下,大聲吆喝著,縱馬飛馳而去。鐵蹄肆意踐踏在屍體鋪就的地面上,不是濺起蓬蓬的鮮血,就是帶起個個的斷肢殘臂,更加增添了戰場的恐怖和血腥。

文丑凄厲地叫喊著,狀若瘋狂。他跑到中軍陣地上,哭著,喊著,不停地翻動著具又具的屍體,但他看到的熟悉面孔沒有個是活著的,都死了,全部都死了。

「有活的嗎還有活的嗎」文丑舉起雙手,聲嘶力竭地哭叫著。

李弘回頭望望鄭信。鄭信抬頭望天,正在喃喃自語。

「守言,這孤鴻嶺上大約死了有六七萬人吧」李弘輕聲問道。

鄭信恐懼地看了戰場眼,苦笑道:「大概有十萬人吧。」

「有這么多」李弘不相信地反問道。

「孤鴻嶺戰,張牛角總算揚眉吐氣了。全殲官軍三萬五千人,這可是個巨大的勝利,只怕黃巾軍從此更加猖獗了。」鄭信無奈地說道。

「不知道郭大人怎么樣了」李弘長長地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郭大人和他們之間仇深似海,恐怕已經被黃巾軍挫骨揚灰了。」鄭信難過地說道,「可笑我們還日夜兼程的狂奔,連老命都不要了。」

突然,他想到什么,小聲說道:「子民,假如此時黃巾軍還在和郭大人的部隊糾纏,我們人疲馬乏地趕到,立即就會被黃巾軍吃掉。」他恨恨地望了李弘眼,繼續說道:「你是不是想把我們的小命都送掉你要知道,現在這四千人,都是你真正的血本。將來你即使不當官了,不帶部隊了,但這些胡人還是你的忠心部下,他們只會聽你個人的命令。在北疆,只要你登高呼,他們立即就會雲集麾下,為你賣命效力。你把這樣的部下往敵人的刀口上送,你是不是瘋了」

李弘感激地望了他眼,勉強笑道:「兄弟就是兄弟。」

鄭信追問道:「當時你是怎么想的我中途叫你歇兩次,你理都不理我在別人眼里,你這么做也許會贏得忠信的美名,可是,在我們這些老戰友的眼里,你就是瘋子要是里大人還活著,他定會罵你的。」

李弘突然聽到鄭信提起里宋,心里痛,半天說不出話來。鄭信看到李弘臉悲凄,知道觸痛了李弘,悻悻然不再做聲。

李弘指指眼前的戰場,緩緩說道:「如果被張牛角圍住的人是我,你會怎么做」

鄭信啞口無言。

「雖然我們不認識郭大人,他的部下也不是我們的朋友,但我們都是舉著同面大旗戰斗,都是為了大漢國而戰斗。救他們,和救自己的戰友,自己的朋友有什么區別嗎這是道義,做人的道義。」

李弘嚴肅地說道:「換了是我在孤鴻嶺,不要說只有四千人,就是只有百人,你也會義無反顧地殺過來。」

鄭信神色凝重地望著李弘,輕輕說道:「我懂了。」

直在邊聽他們說話的趙雲忽然叫起來,「大人,還有活著的。」

李弘和鄭信驚喜地轉頭看去。棄沉和幾個士兵抬著個人,在十幾個士兵地簇擁下,飛步趕來。

李弘飛身下馬,大步迎上去。

審配胸口上中了箭,背上也被人砍了刀,但他奇跡般地竟然沒有死去。

看到李弘那張披頭散發的臉,審配吃力地說道:「李大人,你來得好快啊。可惜」

「可知道郭大人的下落」李弘邊查看審配的傷勢,邊大聲問道。

「沒有。」棄沉說道,「我們仔細搜查了,只有十幾個人還活著,其中還有個軍候。他被敵人踹斷了肋骨,直昏迷不醒,所以僥幸逃過劫。」

審配望著圍在自己周圍的髡頭胡族士兵,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他當著李弘的面曾經辱罵過他們,但今天卻是他們將自己從死人堆了救了出來。

「大人,他身上的箭簇入肉很深,流血不止,最好馬上拔出來。但長箭的位置離心臟非常近,如果硬拔出來,恐怕」棄沉指著審配胸口的長箭,擔心地對李弘說道。

「暫時不拔怎么樣」鄭信說道,「黃巾軍大勝之後,匆匆撤退,連戰場都沒有清理,可見他們當時疲憊不堪,急於整軍休息。現在已經過了段時間,如果他們卷土重來,我們立即就會被包圍。還是先撤退吧。」

李弘問棄沉道:「暫時不拔行嗎」

棄沉搖搖頭,「傷口直在流血,估計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他要是隨我們乘馬離去,路顛簸,馬上就會死的。」

李弘望著渾身血跡的審配,時無語。

「大人」鄭信焦急地催促道,「天就要黑了。」

「命令部隊集結,立即離開。」李弘大聲說道:「告訴玉大人,帶上傷員,連夜撤往下曲陽。」

李弘轉身對射虎大聲叫道:「小虎,點起火把。」

「黑豹義從留下,桶形結陣,小心戒備。」

急促而低沉的牛角號聲頓時響徹戰場。散落各處的騎兵戰士們紛紛打馬沖向戰旗,准備集結離去。

黑豹義從在弧鼎,棄沉的指揮下,以黑豹戰旗為中心,迅速結成桶形防御陣勢。十幾支火把被點燃了。

鄭信知道李弘要干什么。他知道李弘的脾氣,過去在盧龍塞做斥候的時候,他就是這個德性。他絕對不會丟下個戰友獨自逃生。

玉石打馬狂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