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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植提起了筆,伏案疾書。馬日磾,丁宮等大臣緊隨其後,如行雲流水般在雪白的絹帛上留下了行行黑色的字跡。

北軍西園軍同時出京,為了鼓舞士氣,天子在平樂觀下舉行了場盛大的閱兵儀式。

漢軍在樂平觀修築個大壇,上面立起十二層的華蓋,高達十丈。在大壇的東北修築了個小壇,又立起九層的華蓋,高九丈。當日,步騎兵七萬人列隊,設營布陣。天子披戴甲胄,騎上鐵甲戰馬,在大將軍何進和驃騎將軍董重的護衛下,繞軍陣巡視三圈。然後天子站在大華蓋之下,大將軍何進站在小華蓋之下,觀看由七萬將士組成的龐大軍陣列隊走過的雄姿。

「大漢」

「萬歲」

七萬將士同聲高呼,聲若驚雷,氣勢磅礴。

第卷立馬橫槍篇第九章 風卷殘雲 第十五節

大漢國中平五年公元188年十二月。

鎮北將軍李弘率部趕過燕山,向廣平方向緩緩退去。

由於鮮卑內亂,慕容風迫於大草原上的危急形勢,只好放棄了漁陽盧龍塞以及燕山以南的大片疆域,撤回了鮮卑國境內。漢軍非常輕松地收復了失去的國土,現在只要再把遼西遼東烏丸人的叛亂平定了,幽州大戰就基本上結束了。但是,鎮北將軍李弘和他的將士們已經無法繼續趁勝東進了,因為天子連下三道聖旨命令他們回到並州。

目前國內的叛亂越來越多,形勢越來越緊張,天子急需李弘的大軍回駐並州以防不測。天子在聖旨中說,河東有六萬黃巾軍主力,十二萬黃巾軍屯田兵,這十八萬人要是趁機叛亂,京畿和洛陽就完了。另外,天子還說,冀兗青徐四州的蟻賊叛亂假如在明年春天還不能平定,他就要放棄北疆大戰,讓李弘率鐵騎南下剿殺叛逆。所以,他命令李弘最遲要在明年正月率軍回到並州,即使下雪了,也要回來。

李弘的北征大軍旦離開幽州,以幽州目前的兵力很難震懾烏丸人,招撫的難度隨即就會增加,因此幽州牧劉虞連寫了幾封信給李弘,希望他能延緩撤兵的速度。劉虞說,招撫烏丸人的事隨著鮮卑人撤出大漢國境後進展很快,估計本月就會有准確的回音。烏丸人目前處境艱難,他們先是失去了幽州蟻賊這個盟友,接著又是失去了鮮卑人這個強大後援,現在又面臨幾萬漢軍隨時東進攻擊的威脅,所以他們急於受撫。烏丸人知道,如果今年冬天之前他們不能得到大漢國皇帝陛下的赦免,那么明年春天他們將遭到大漢軍隊的血腥屠殺。

李弘和鮮於輔商量之後,決定明年正月正式撤兵,同時為了威懾烏丸人,李弘命令龐德帶著三千黑豹義從往遼西會合趙雲和姜舞。李弘希望他們及時救出被圍管子城的公孫瓚。另外,李弘督請劉虞盡快派兵北上,接管各地的城池和邊塞關隘。

早在六月份的時候,劉虞就從被俘的叛軍士兵里征募了兩萬精壯士卒充做幽州的郡國兵和邊軍。本來他准備讓這些降卒屯田的,但後來因為流民大量涌入,田地嚴重不足,他只好放棄了這想法。不過這些人他直不敢用,留在涿郡訓練。士卒們有飯吃有衣穿,還有份很少的軍餉,個個都很滿足,把劉虞都當做再生父母了,感激涕零。劉虞接到李弘的回書,非常高興。他想現在叛軍已經被剿滅了,張舉張純也跑得無影無蹤,此時用這些士卒應該沒有問題了。

李弘和鮮於輔駐馬立於山坡之上,望著前面整齊的行軍隊伍。神態悠閑。

「沒有和慕容風正面交鋒,你是不是很高興」鮮於輔笑著問道。

「那當然了。」李弘欣慰地說道,「五年前,我和他們起並肩鏖戰,起浴血殺敵,我們都是生死之交的朋友,能不打,當然是最好了。」

「將來,我們總要血戰場,這是命里注定的。」鮮於輔說道,「五年了,有些東西該忘記的,你要把它忘了,就象你過去的記憶樣。」

李弘搖搖頭,堅決地說道:「朋友就是朋友,兄弟就是兄弟,我忘不了。即使將來我死在大帥的刀下,我也忘不了。北疆大戰後,我希望我們和鮮卑人握手言和,我們應該象兄弟樣友好地生活在這片藍天之下。匈奴人能和我們和睦共處,烏丸人也能和我們和睦共處,為什么鮮卑人就不行」

鮮於輔嘆道:「大漢國如果不能強盛,如果不能無敵天下,鮮卑人就不會停止入侵。雖然我們都想和鮮卑人和睦共處,都想這北疆沒有戰火,但我們決定不了。看看本朝幾百年來的戰爭,大漢國稍弱,胡人就入侵,大漢國稍強,我們就出塞打胡人,這北疆的土地上從來就沒有停止過戰火。」

「我記得大帥對我說過,他說對個國家來說,最輝煌的事就是開疆拓土,對個士卒來說,最榮耀的戰績是為國家開疆拓土,這大概就是幾百年來北疆大地上烽火燎原的最根本原因吧」李弘看著鮮於輔,問道,「你覺得大帥說的對嗎」

鮮於輔詫異地問道:「這是慕容風說的」

李弘笑道:「對,我覺得大帥說的對。今天看來,我們也要這么做,否則,鮮卑人永遠都不會和我們和睦相處。匈奴人為什么臣服烏丸人羌人,為什么要俯首稱臣就是因為我們大漢國無敵於天下。我們只有占據了他們的疆土,奴役了他們的族眾,他們才會俯首稱臣,才會和我們和睦相處,北疆的戰火才會熄滅。」

鮮於輔神色凝重地盯著李弘,突然說道:「北疆大戰僅僅是收復失地,不是」

「不。」李弘揮手說道,「我要率軍打過陰山,我要打到落日原,我要把鮮卑人趕到大漠極西之地,我要占據鮮卑人的廣袤疆域,我要讓鮮卑人俯首稱臣。」

鮮於輔象看瘋子樣地看著李弘,「子民,我們和匈奴人打了幾百年,結果如何武皇帝的時候,大將軍衛青驃騎大將軍霍去病,還有無數英烈,他們度把匈奴人打得鬼哭狼嚎,狼狽不堪,但後來呢後來匈奴人恢復了元氣,又殺了回來。要不是兩百多年前匈奴人為了大單於之爭內部分裂,勢力大減,今天和我們對陣的可能還是匈奴人,而不是鮮卑人。今天臣服我們大漢國的匈奴人,烏丸人還有羌人,他們不是因為我們大漢國占據了他們的疆域,把他們打敗了才臣服的,而是因為他們被草原上更強大的胡族擊敗了,他們無處躲藏了,只有向我大漢國俯首稱臣以求得到我大漢國的庇護,躲避到我大漢國來繼續生存的。幾百年來,我大漢國只有武皇帝在國力最為鼎盛的幾十年占據了部分匈奴人的疆土,臣服了西域諸國,以後就再也沒有過這樣的輝煌了。但我們這些後人不爭氣,早把這些疆域統統地丟了。」

「出塞作戰,占據大草原,占據大漠,擊敗諸胡,臣服胡國,這事誰都想做,但我們現在有這個武力,有這個國力嗎子民,你不要被幽州大戰的勝利沖昏了頭腦,以為我們的大軍所向披靡了。這次不是我們擊敗了慕容風,而是慕容風主動撤退,把他剛剛搶到手的疆土又還給了我們。你清醒點。你都是鎮北將軍了,還這樣隨心所欲,亂說氣。」

「羽行,這次我們有十幾萬大軍,如果加上匈奴人,烏丸人,羌人,我們至少有二十萬大軍。我們還有陛下的萬金堂,陛下萬金堂里的錢財至少可以讓我們打上兩年的仗。不過」李弘無奈地說道,「現在國內叛亂迭起,屢剿不滅,這才是我們北上擊胡的最大障礙。」

「遠征鮮卑,不僅僅要陛下的萬金堂,更需要足夠的糧草軍械,需要穩定富強的大漢國,需要上下同心的朝廷。」鮮於輔說道,「今年冀兗青三州七郡國水災導致糧食減產,再加上從上月開始的災民暴亂,西涼叛亂,明年我們就是有錢也買不到糧食。各地的叛亂如果剿殺不利拖再拖,明年大漢國的形勢將非常危急,不要說遠征塞外,就是北方四郡都不定能收復。然而,最讓人擔心的卻是洛陽。」

「如今北軍出京,大將軍離朝,陛下已經為皇統之事做好了切准備,就等著解決大將軍了。」鮮於輔用馬鞭拍拍自己的手,憂心忡忡地說道,「要是大將軍反戈擊」

「所以我們要急著趕回並州。」李弘說道,「陛下催再催,自有他的道理。洛陽不能亂,陛下不能出事,誰要是膽敢危害社稷,危害陛下,殺無赦。」

「陛下不會出事。」鮮於輔說道,「倒是你,千萬不要在北疆大戰的策略上再加上遠征塞外擊殺鮮卑人這條。這事你可以想想,也可以說說過過嘴癮,但不能作為北疆大戰的整體策略上奏陛下。這策略如果惹惱了陛下,北疆大戰可能就打不成了。現在的形勢擺在這里,太困難了。但如果這策略給尚書台和朝堂上那些別有用心的大臣們利用了,我們和十幾萬將士死在塞外倒是小事,拖垮了大漢國,敗亡了大漢國可就是大事了。此事不能兒戲,尤其是在皇甫大人已經離開洛陽的情況下,我們無從知道陛下和朝廷的真正意圖,有可能被人利用,將來就是禍國害民的罪魁禍首啊。」

李弘笑著問道:「你認為陛下和朝廷有可能答應我們遠征」

「皇統旦確立,叛亂旦平定,邊郡旦收回,大漢國就要逐走上穩定振興之路,那時,對大漢國威脅最大的是誰」鮮於輔略顯不安地說道,「子民,那時,只有你對大漢國的威脅最大了,你知道嗎」

李弘大笑起來,眼睛里閃過絲興奮之色,他小聲自語道:「這么說,遠征還是大有希望的。」

鮮於輔不滿地看了他眼,說道:「鮮卑人現在內亂紛起,各部互相征伐,實力大損,的確是遠征塞外的最佳機會。但反觀我們的大漢國,此時還不如鮮卑人,所以你千萬不要冒險。」

李弘連聲答應,他指著北方說道:「羽行兄,你說,現在慕容風在干什么」

「大概在幫著魁頭收拾彈汗山。」鮮於輔微微笑道,「這次南下入侵,鮮卑人損失慘重,慕容風和拓跋鋒為了保存實力,定會偃旗息鼓,各自回領地養精蓄銳。他們要是打個兩敗俱傷,只會好了我們,還有就是好了西部鮮卑的落置鞬落羅。他們兩人都是鮮卑國的梟雄,自會審時度勢做出最有利於部落的選擇,他們不會為了個名存實亡的彈汗山王廷而浪費自己的實力。現在鮮卑國的分裂已經既成了事實,兩人就是使出渾身解數也挽救不回來了。但鮮卑國分裂有分裂的好處,最大的受益者其實就是他們鮮卑諸部四個大人,所以慕容風到彈汗山,戰事也就結束了。」

「大帥不想損耗兵力攻打拓跋鋒,大概也考慮到我們會趁勝出塞收復邊郡。」李弘笑道,「我們沿長城帶屯兵十幾萬,面對須卜骨都侯的匈奴叛軍和被拓跋鋒占據的疆土,怎么會不打不打就沒有天理了。只要我殺了拓跋鋒,就能把大帥逼出來,到時我們再和他決死戰。」

「你不是不願意和慕容風對陣嗎」

李弘揮手笑道:「不把大帥擊敗,我大漢國怎能雄霸大草原」

檀奴催馬上前,小聲說道:「大人,高大人的後營已經走遠了。」

李弘向坡下看看,轉身對鮮於輔說道:「走吧」他抬頭看看身後巍峨的大山,突然臉色變。

遠處樹木林立的山嶺上,人白衣如雪,駐馬而立,白色的大氅隨風飛舞,猶如出塵仙人般。李弘心里窒,心跳驟然加快,渾身上下不由地陣戰栗。

散在四周的黑豹義從各催戰馬,將李弘和鮮於輔緊緊圍在了中間。

「大人,那是扶余國人,可能是刺客。」檀奴大聲叫道,「兄弟們,護著兩位大人趕快離開,快,快」

鮮於輔沖著檀奴搖搖手,「不要慌,那是將軍的朋友。」

李弘久久地注視著,心里又痛又苦,悵然若失。自從上次在沽水河遠遠見過面後,李弘知道風雪已經平安地回到了鮮卑,心里的牽掛減輕了許多,但心里的那份思念卻越來越強烈。如今兩國交兵,朋友兄弟皆已成為過去,即使見了風雪又能說什么

鮮於輔沉吟了下,低聲說道:「子民,去見見她。人活在世上,有些東西必須要失去,有些東西必須要忘卻。」

李弘搖搖頭,「算了吧,見不如不見。」

鮮於輔伸手拍拍他的後背,小聲說道:「見過之後,你就知道了。失去和得到,其實就在念之間。」

李弘苦笑,「走吧,我們還是走吧。」

鮮於輔抬手鞭狠狠地抽在黑豹的馬臀上。黑豹吃痛,長嘶聲,縱身疾馳而去。

檀奴驚呼聲,縱馬就要追上,被鮮於輔高聲制止了,「都給我停下。」

「大人有危險」

「沒有危險。」

風雪望著狂奔而來的李弘,再也止不住心內的傷痛,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流了下來。

李弘看到風雪,心里充滿了喜悅和興奮,剛才的痛苦轉眼不翼而飛了。他突然領悟了鮮於輔那句話的意思,失去痛苦,得到歡樂,其實就在自己的念之間。自己無意於生死卻執著於情義,人生短暫,為什么定要把自己和別人都束縛在個痛苦的世界里生死都已經無意,難道還吝嗇快樂嗎

李弘伸手輕輕擦去風雪臉上的淚珠,笑著說道:「四年多了,你還好嗎你什么時候回談月谷的」

風雪勉強笑,那雙令人心醉的藍眼睛動不動地望著李弘,櫻紅的嘴唇抖動了半天,卻終究沒有說出個字。

「你從談月谷來的嗎」李弘飛身下馬,走近風雪說道,「上次在活水河看到你,知道你平安回來了,我很高興。你看到我率軍攻打大帥,是不是很恨我」

風雪眼含淚花,輕輕問道:「你留胡子了」

「你不認識我了」李弘邊笑著,邊伸手把風雪從馬上抱了下來,「我已經是將軍了,當然要留把胡子。你看我這樣威風嗎」

風雪凄然笑,「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李弘心里顫,苦笑道:「謝謝你來看我。」

兩人相視無語。風雪心內悲苦,淚水又流了出來。李弘笑道:「好了,不要哭了,我們四年多沒見了,說點高興的事吧。闕昆和柯比熊現在都長大了,他們都還好嗎」

「柯比熊現在是伯父的義子,伯父非常喜歡他,還親自教他武藝。」風雪小聲說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不。」李弘望著風雪笑道,「我很長時間沒見你了,陪你說說話。」

看到李弘很長時間沒有從山嶺上下來,檀奴非常著急,幾次要帶人沖過去,但都被鮮於輔攔住了,「大人不就在那里嘛,你擔心什么」

「大人怎么會認識扶余國的人」檀奴問道,「兩人關系好象不錯,坐在起說了很長時間話了。那是大人在鮮卑國認識的朋友」

鮮於輔笑而不語。

前方統軍的鮮於銀發現李弘和鮮於輔沒有跟上來,陸續派出數隊鐵騎來催,山坡上的騎兵越來越多,漸漸有了五六百人了。

風雪起身向李弘告辭,「我走了,我回扶余國了,你多保重。」

李弘跟在她後面,沒有說話。風雪不願意看到族人互相殘殺,不願意看到豹子和大帥互相殺伐,更不願意看到自己的親人朋友倒在血泊里。她已經厭倦了這里的切,她要回扶余國去了。李弘把風雪扶上了馬。

「豹子大哥,你都是將軍了,應該有夫人了。」風雪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眼里含著淡淡的哀愁,小聲說道,「哪天大漢國和鮮卑國不打仗了,我回到談月谷之後,就去看你們。」

李弘望著風雪,黯然點頭。風雪這去,從此杳無音訊,天各方。

風雪撥轉馬頭,悲痛欲絕地看了李弘眼,縱馬而去。李弘心中驀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