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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能多吃口,那問題就解決了。但把餅做大,需要時間,需要齊心協力,有些人未必願意。於是,有些人在做更大的餅,有些人在偷懶賣滑,有些人門心思想把現在這塊餅獨自吃了,這樣各種各樣的花招也就出來了,這就是國政。最好的國政是,用各種辦法讓大家做更大的餅,而最差的國政的是,大家爭吵不休,把現在這塊餅打碎了。為了最大程度地做好國政,需要許多手段,而用得最多的手段就是欺詐。」

「自古以來兵不厭詐,只要能擊敗敵人,即使違背良心欺詐對手,那也是可以接受的,可以原諒自己的。」

鮮於輔暗暗吃驚,心里陣發寒,兩手不由自主地把腿上的毛褥子向上拽了拽。

「這么說,你有對策了」

李弘皺皺眉,「想法不是很成熟。我對你說說,你看行不行。」

目前朝堂上的爭斗,最終目的還是奪回我的兵權。

洛陽收復後,中興大業的基石已經奠定,采用何種平叛策略其實無所謂,直接影響中興大業的是我們的朝堂,我們的中興策略,我們的新政,而對中興大業危害最大的就是我手上的兵權。

只要兵權控制在我手上,朝堂上下寢食不安。

「所以,我打算辭去大司馬職,還是做我的大將軍。」李弘平靜地說道。

鮮於輔駭然心驚,剛想出言阻止,驀然想到李弘必定留有後手,這肯定是以退為進的緩兵之策,還是繼續聽李弘往下說吧。

「在軍中,最為長公主信任的是子烈徐榮,最為外朝大臣所認同的也是子烈,所以」李弘看了鮮於輔眼,「我打算舉薦子烈為大司馬。」

目前朝中資歷最老的,暫時沒有官職的,而又能得到各方認同的將軍只有徐榮。鮮於輔有胡人血琉,麴義的性格飛揚跋扈,兩人都不合適出任大司馬職。

上午,我對丞相大人說了,在太尉大人回避期間,太尉事暫由飛燕代領。荀攸大人這個太尉做不了幾天了,此事最後不論結果如何,他都要主動請辭。這樣將來飛燕做太尉,子烈出任大司馬,你代替飛燕出任光祿勛,再加上衛尉奉先呂布執金吾子龍趙雲,我們六個人在朝堂,完全可以控制兵權。我實在沒有必要頂個大司馬的官銜,成為眾矢之的。「

「如果」鮮於輔猶豫了片刻,遲疑道,「子烈對長公主言聽計從,如果他在兵事決策上聽從長公主的,將來的事情可能」

鮮於輔和徐榮有些矛盾。幾年前在晉陽的時候,長公主曾在北疆強行推行「土斷」之策,當時主持河東軍政大權的徐榮堅決支持,鮮於輔為此和他差點反目,認為徐榮背叛了李弘。現在李弘想退到幕後,把徐榮推到幕前,鮮於輔非常擔心,害怕再次發生同樣的事。

「我正是需要子烈徐榮支持長公主。」李弘笑道,「換句話說,適當的時候,長公主可以通過子烈,擁有部分兵權,以解決在國政決策上碰到的棘手問題,從而極大緩解目前官制中的弊端對國政決策所產生的制約。同時,也通過徐榮參隸尚書事,進步幫助武人影響和控制國政決策權。」

如果徐榮以大司馬的身份參隸尚書事,那么就有六位上公大臣和長公主起決策國事。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太傅大司馬大將軍,其中北疆武人占了半,這對長公主的最後決策顯然具有決定性的影響。

「現在國政決策主要是中書監,而中書監又實際上控制在仲淵李瑋手上,上公大臣們對長公主的影響並不大。」鮮於輔覺得李弘這個辦法未必能產生預期的效果。

「你知道仲淵為什么拒絕擔任中書監,而在外朝做個大司農卿嗎」李弘笑著問道。

「他還不是和你樣,擔心鋒芒太露,成為眾矢之的。」鮮於輔笑道,「那小子狡猾得很,輕易不會做個出頭鳥。」

「不是,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在外朝建立勢力,繼而控制外朝。」李弘搖手道,「他的目標是丞相。」

「他想做丞相」鮮於輔詫異地望著李弘,連連搖頭,「他資歷不夠,除非再過十年,否則絕對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弘用力揮揮手,大聲笑道,「把朝堂上有資歷做丞相的大臣都趕下去,仲淵不就順理成章,入主丞相府嗎」

鮮於輔目瞪口呆,「子民,你想干什么」

李瑋如果做了丞相,既控制了外朝,又控制了內朝,最害怕的不是別人,而是長公主。長公主要做的第件事,就是把李瑋的人統統趕出中書監,或者甩開中書監,重新起用尚書台,以尚書台作為國政的決策中樞。

李瑋要想實現這個目的,需要我們的鼎力相助。也就是說,他要把外朝的大門向北疆武人敞開,讓北疆武人盡可能進入朝堂。

「我們做個設想,如果朝堂上形成這種格局,長公主在得不到幫助的情況下,只有拱手讓出權柄,她沒有任何抵抗的余地。但正因為我們預先設下了子烈徐榮這步棋,長公主有了反擊的實力,她可以迅速做出回應,以尚書台為權力中樞,繼續掌控權柄。」

鮮於輔恍然大悟,「你想重新控制尚書台」

「對。」李弘微微笑道,「上次,長公主和朝廷為了削弱我的權力,修改官制,設中書監為權力中樞,把尚書台丟到了邊,把它變成了個養老的地方。現在沒人關注尚書台,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誰都不會注意到尚書台。」

「最近,長公主下旨,調整了批官吏,趙戩左彥王烈等人都被調進了尚書台,而余鵬則被拜為京兆尹,陳登也到宗正府任職。顯然,仲淵這是在為自己增加外朝實力,而把我們的人調到尚書台養老。好,好事啊」李弘笑道,「這次,我乘著請辭大司馬的機會,把更多的人調進尚書台,將來,局勢變,國政決策就到了我們手上,不費吹灰之力。」

「到了那個時候,北疆武人不但在外朝已經站穩了腳跟,而且還控制了權力中樞尚書台,朝政盡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李弘喜笑顏開,非常興奮地問道:「羽行兄,你看此策如何」

「我先退步,迷惑他們下,讓朝堂上的危機暫時緩和下來,以贏得各方的好感,並得到部分士人的擁護。」

「然後再幫助李瑋入主丞相府,逼迫長公主和李瑋分裂。這樣,我們在外朝可以形成各方勢力之間的制衡,有效制約李瑋,削弱李瑋的實力;在內朝可以控制尚書台,控制決策權,為小天子將來主政打下堅實的基礎。」

鮮於輔想了很久,突然問道:「你要殺多少人」

「不,不,不」李弘連連搖手,「我不會殺人。我不但不殺人,我還要盡可能保護所有可能被殺的人。只有這樣,此計成功之後,我才能穩住朝堂局勢,才能穩住中興策略,才能爭取足夠長的時間等待小天子長大。如果朝堂上直這樣激烈爭斗,不要說平叛策略將再延遲,就連剛剛起步的中興大業都有可能保不住。」

十二月上,櫟陽。

大司馬大將軍李弘堅決要求親審此案,而且連三奏,這讓長公主大感為難。

她首先下旨批准了太尉荀攸的懇求,允許他回避,並拜光祿勛張燕暫領太尉事,主持太尉府的日常事務。同時,她召集中書監大臣議事。中書監陳群竭力上陳,認為此案由天子老師親審最為合適,並力薦太傅楊彪大將軍李弘共同主審。

丞相蔡邕御史大夫劉和太仆孔融廷尉張邈極力反對,連連上奏勸諫。廷尉張邈還親自趕到櫟陽呈述原因,認為不合律法。

長公主委決不下,私下召見大司農李瑋少府張范,征詢意見。

兩位大臣也認為此案應該由廷尉府審理。李瑋說,實在不行,就由殿下親審。殿下去趟長安,露個面,剩下的事就交給廷尉府去辦。年底前,此案定能水落石出。

長公主隨即做出決定,並讓中書監擬旨。

陳群聞訊,大驚失色,連夜派人急報長安大將軍李弘。

十二月中,謀刺天子案發生的第五天,大司馬大將軍李弘上奏天子,請辭大司馬職。

李弘在奏章中聲淚俱下,表示為了朝堂的穩定,為了中興大業的成功,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今臣決心西征,西疆不平,則臣不歸。臣可能就此馬革裹屍,再無歸期,特辭去大司馬職,以免貽誤國事。

朝堂震驚。

長公主手詔大將軍,極力安慰。她和中書監尚書台等大臣仔細商議,但誰都猜不透李弘的心思。難道他當真要放棄兵權大將軍想干什么

第二天早,丞相蔡邕代領太尉事的光祿勛張燕御史大夫劉和等二十多位公卿大臣齊聚櫟陽宮。這次太傅楊彪來了,而且還是第個到。大臣們緊急商議對策。

丞相蔡邕鼓掌相賀,認為此奏足見大將軍的忠誠,天子和朝廷應當接受大將軍的辭呈,並建議廢除大司馬職。

無人響應。

此時此刻,大將軍突然上奏請辭大司馬,絕不是交出兵權這么簡單的事,鬧得不好可能是場血腥殺戮。想想當年董卓在洛陽的暴行,大臣們就不寒而栗。現在還是應該保持絕對的沉默為上策,這等難題還是交給長公主解決為好。

衛尉呂布上奏,洛陽雖然平定,但距離天下平定之日還遙遙無期,此刻萬萬不可拿去大將軍的兵權,以免動搖軍心。

鮮於輔徐榮麴義張燕趙雲袁耀賈詡等大臣也急忙上奏,勸諫長公主不要接受大將軍的辭呈。這里面除了鮮於輔和徐榮,沒人知道大將軍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包括張燕聽到這個消息後,都是極度震駭。

太常許劭大司農李瑋等大臣也接著上奏,認為長公主應該慎重。即使大將軍極力請辭,那最好也要等到天下平定後再接受。

太傅楊彪突然說話了。

大將軍主要是太累,連連在外征戰,就算是鐵人也要累垮了。而且他回到長安後,日夜處理政務,沒有休息過天。尤其是最近,竟然還出現了謀刺天子的大案,他能不憂心如焚,急著要出征西疆嗎所以,臣認為,殿下接受大將軍的辭呈,那才是真正愛惜大將軍。至於大司馬職,不能廢除,還是讓位功勛卓著的將軍出任為好,來可以分擔大將軍的憂苦,二來也能維持朝堂的穩定,有助於中興大業的推進。

長公主和大臣們商討了三天。期間大將軍又來了封言辭懇切的奏章,再次懇求天子和長公主接受他的請辭。

長公主最後采納了楊彪的奏議,接受大將軍的辭呈。

同日,長公主下旨,拜右車騎將軍徐榮為大司馬參隸尚書事。

大將軍接到聖旨後,感謝天子和長公主殿下的聖恩,並再次懇求親審謀刺天子案。

這次沒有任何大臣提出反對意見。

長公主下旨,大將軍李弘中書右令劉放主審謀刺天子案。

荀彧辛評荀諶審榮四人先後走進大堂的時候,他們先是看到了豐盛的酒菜。四個人又驚又怒,看樣子吃完要殺頭了,死得冤啊。十幾天前,他們在酒筵上被抓了進來,睡了十幾天的牢房,人沒有看到個,話沒有說句,接著又要吃斷頭飯走人了。

這時,他們看到大將軍李弘走了進來。李弘笑容滿面,熱情招呼他們坐下。

荀彧冷冰冰地問道:「這是斷頭筵」

李弘笑笑,「天子下旨,讓我主審此案。」

四個人喜出望外。審榮大概太激動了,竟然流下了眼淚。長安的事他們大概都清楚,設計陷害他們的肯定不是李弘,而是李弘的對手。把他們殺了,中原局勢立刻緊張,而且從此沒人相信李弘了,也沒人敢投降李弘了,將來南方的仗會打得非常艱苦,這是李弘絕對不願意看到的。現在李弘主審,此案可能徹底翻盤,他們的命不但能保住,就是他們在長安朝廷的宗族親人也能免除場無妄之災。

辛評坐下後,感激地說道:「這十幾天來,多虧了大將軍的照顧,否則我們」

「慚愧,我沒能兌現承諾,很對不起你們。」李弘搖搖手,「你們暫時在這住段時間,等過完年後,我再想辦法替你們脫罪。」

辛評等人連聲感謝。

李弘指指荀彧:「荀大人,我想問句,如果曹大人知道你因為牽扯到謀刺天子案被抓進了牢房,生命岌岌可危,他會做出何種對策」

荀彧大笑,「大將軍以為呢」

「我想,襄陽的和談使者很快就要趕到長安了。」

荀彧稍顯驚愣,旋即恍然,臉露敬佩之色。

十二月下,李瑋找了個借口,親自趕到大將軍府拜會李弘。

李弘和他閑聊幾句後,突然說道:「仲淵,你是不是應該做丞相了」

李瑋吃了驚,連連搖手,「大將軍,我還想多活幾年,你不要嚇我。」

李弘大笑,「你應該考慮考慮,這是個好機會啊,否則,不要說修改田律了,就連丁立和朱魭的性命都很危險啊。」

李瑋心中暗凜,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送走了李瑋,李弘急書大鴻臚袁耀,速來大將軍府晤。

袁耀接到書信後,大喜,急忙驅車而來。他等這封書信等了十幾天,總算等到了。

第二卷亂世豪雄篇第十章 長河落日 第十節

大鴻臚袁耀向大將軍表達了穎汝士人的感激之情。

此次如果不是大將軍主動放棄大司馬職,長公主和朝廷不會同意大將軍審理此案。大將軍放棄了大司馬的官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等同於向長公主和朝廷交還了部分兵權,滿足了他們的願望。

大將軍為了緩和朝堂上的激烈矛盾,為了確保中興大業基石的穩固,斷然決定以手中的權力換取對穎汝士人的保護,這種胸襟和氣度不但讓穎汝士人感激涕零,也讓朝中大臣們為之折服。

袁耀說了大堆感激的話,李弘笑置之,十分擔憂地說道,此案最頭痛的地方,就是沒有證據證明荀彧和辛評等人見面僅僅是為了敘舊。相反,如果要證明荀彧辛評等人聚在起是蓄意謀刺天子,倒很容易,隨便臆想編造幾個證據,再強迫他們畫押就行了。

袁耀當然知道,任何案子只要沾上謀逆,就算是假的,冤枉的,也會在各方勢力的有意推動下變成真的。這是打擊異己的最好機會,不死人根本解決不了問題。般來說,主審這種案子的官吏,即使有心想查明事實,但面對天子和各種權勢的重壓,面對自己的生命和前途,最後也只能違背良心。畢竟殺人比保人的利益更大,這其中的利弊誰都會權衡。

現在大將軍就面臨這種艱難處境,雖然他不惜切代價拿到了主審權,但他要想翻案,要想保住荀彧辛評等人的性命,要想保護穎汝士人的權勢,難度非常大。

袁耀沒有說話,他靜靜地聽著。大將軍既然約見自己,那定有了解決之策。

「我們沒有真實而又詳盡的證據可以證明此案是個冤案,那么,就算我竭盡全力拖延審訊的時間,最後的結局還是樣。」李弘搖搖頭,低聲說道,「這也是長公主和朝廷答應我的要求,同意我主審此案的原因,他們知道我無法找到證據,無法替荀彧辛評等人洗脫罪名。」

「現在,我唯有利的條件就是時間。我有足夠的時間尋找證據。」

袁耀覺得李弘這句話很荒謬。荀彧和辛評等人身份特殊,本身就具有謀逆的可能,他們聚在起,就算句話不說,也可以推斷他們有刺殺天子的陰謀。這根本不可能找到證據。「

袁耀臉上的沮喪表情落在了李弘的眼里。李弘遺憾地搖了搖頭,「我和你父親還沒有相識的時候,你父親就已經准備殺我了。我們之間的交情就是從那刻開始的。你和你父親相比,有天壤之別。有時,我常常想,你是公路兄袁術的兒子嗎」

袁耀心里顫,神情惶恐,低著頭不敢說話。

「這是件冤案,有人故意設下了陷阱,表面上看這是對付你們,但實際上」李弘拖長聲調,低聲問道,「你說,這是誰設下的陷阱。」

「我覺得是李瑋大人。」袁耀直言不諱地說道。

「是不是朝堂上的人都這么想」

袁耀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臉露憤怒之色。

「這個陷阱好厲害,先打擊穎汝士人,讓李瑋大人成為眾矢之的,然後再聯合所有的人圍攻李瑋大人。待李瑋大人倒了,我大概離死也就不遠了。」李弘笑道,「好計,好厲害的連環計,為了殺我,竟然殫精竭慮,設下如此妙計,騙過了朝堂上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