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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依舊在一種「天子驕子」環境中長大。

但與上輩子的階級固化通道不同,這輩子他生活在一個多元且自由的時代中。他活得更自然、舒心、熨帖,無需用古靈怪般的機敏去抵抗那些與本性相違的封建規則道理,去掩蓋他的困頓、憤怒與迷茫。他就像上輩子的晚年一樣,活得順遂、平靜且自足。

嚴澹現在能很從容說出那些話:「上輩子老了之後,時常做夢。有一次夢到斗邊坊和西市坊交界的小院落,就是你暫居的院落。我站在巷口遠遠看著院門那邊,你開門了,卻沒有看到我。我想走過去同你說話,你又把門關上了。」

陶清風還沉浸在被沖擊得大腦空白,剛接受了他就是燕澹生的震驚中,「燕兄?」半響才跟上話頭:「你知道我住哪里?」他忽然醒悟過來,「難道當時在我門口的花盆里每次留下一些銀子的人……是你?」

嚴澹點頭道:「聽說你回絕的那些人頗有慷慨解囊的高士之輩,知道你擔心被納入陣營。雖然燕國公府也沒在哪個陣營中,但……」

「但你們本身就是陣營了。」陶清風苦笑兩聲,感激道:「多謝你的考量,當時的我要是知道了,估計是真不敢要那些銀子。」

「我從來沒有……笑過廣川。」嚴澹想到了陶清風當時昏倒時嘟囔的那句話,當時和陶清風不算是很熟,還在疑惑他怎么直接叫名字,不叫「嚴老師」,又為什么要笑他。記憶恢復之後,這一切都有了解釋。

陶清風道:「我相信你不會笑我。但從前……」

士庶之別的天塹,陶清風從不敢逾越,更不敢放任自己……

「廣川,後來我官越做越大,手中權力也變大,我會很痛苦地產生一些無法實現的想法。」嚴澹眼眶紅得更厲害,「我恨我自己為什么不能早點擁有那些訊息和韜略。我無數次在深夜里夢到我回到多年以前,帶著我的權勢、線報和人脈,把你阻隔在半路,不讓你回京城;又或者是快馬加鞭,比驛報更快帶著消息去到你的故鄉;又或者是在你走過朱雀大街時,差使家丁攔截住你的去路;甚至是在你下獄那一天,帶兵提刀把你搶出來,從此浪跡天涯……」

嚴澹邊說著,眼淚涌出:「可是當年的我什么都沒做,什么都做不到。我只是被大哥用馬鞭捆住塞在馬廄角落里,關了三天。餓得動也動不了。我當時真的好恨我自己。」

陶清風情不自禁伸手去擦拭對方的眼淚,哽咽道:「這並非你的過失,你不要為此自責。」

「後來我進國子監,主持開設陶館,這個名字是為你而起的。」嚴澹說,「張小梨的詩『山中丹桂自扶疏,東壁陶館聞天悟。』,我下令有陶館處必栽桂樹。每次去看那些誦讀詩書的年輕學子,我都在想,會不會多年後我能碰到一個跟你相似的小孩子。我就把我的知識和本領都交給他。我了很多弟子,他們每個總有一點地方像你,可都不是你。我一直找不到你。」

陶清風驚訝萬分,鼻尖一酸,眼淚盈眶:「原來陶館……那么新南縣的石碑也是你?」

嚴澹道:「那是你走了的第十年。我借著督建陶館的理由去了南山,在那里和你的太守、縣丞、鄉紳見面。從你的家里起出了文稿。他們給你修了探花祠,我就在那里擴建了陶館。把探花祠擴成一座碑堂。把你的詩作文論選了一部分雕刻成石碑。剩余的我帶回京師,其中你的校勘手稿,我給了弘文局,那時候也正好准備重新組織編修《大興史》,後來也都用上了。」

陶清風心中感動:原來能在《大興史》上看到幾頁殘篇,還有燕澹生一層功勞。

「我一直寄希望……來生可追。我終於又找到你了。燒掉那些書時我就決定,我下輩子一定要去找你。」嚴澹的眼淚滴在手背上,還有一句話沒對陶清風說:要是下輩子找不到,他就下下輩子再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