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飄滿灰塵,充斥腐朽破爛的味道,牆壁發霉剝落,還有老鼠的吱吱聲。
可是很安全,他們不會找到這里來。再回去,頂多是打一頓而已,忍忍就過去了。
小七把自己藏在角落里,抱著膝蓋縮起來,等噩夢結束。
忽地,他聽到水滴滴下來的聲音,疑惑地抬起頭,看見了一張七竅流血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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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八……別,別過來……」
躺在床上的裴遲宴滿身是汗,攥緊了手里的被子,身體不安地扭動,眉頭緊皺,恐懼爬滿了那張被夢魘困住的臉。
裴敬堂坐在床邊,抓著他的手腕,喊他的名字。
叫不醒。裴遲宴似乎夢見了極為恐怖的東西,被狠狠壓在夢里動彈不得,全身顫抖。
「宴宴,醒醒!你在做夢!」裴敬堂忍怒喝道,伸手拍他的臉,摸到一手濕汗。
「我沒有……沒有丟下你們……」
明明沒有嘶吼,裴敬堂卻聽出了絕望到極致的撕心裂肺。他彎下腰把裴遲宴抱進懷里,貼著他的額頭,不斷耳語:「你出來了,宴宴,你現在安全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遲宴的抽搐停住了,冷汗把睡衣浸透,碎發粘在額頭上。呼吸漸漸平穩下來,臉上的青白色開始慢慢退去。
裴敬堂終於松下一口氣,垂眼深深地看著懷里的人。
真的長大了。和六年前的模樣已經大相徑庭,不知不覺長成了他最喜歡的樣子,最無可奈何的樣子。
裴遲宴醒來,正撞上他來不及回的目光。
「叔叔……」聲音虛弱沙啞。
「嗯。」裴敬堂應著,「又做噩夢了?」
裴遲宴半睜著眼點點頭,尋求安全感似的又往他懷里蹭了蹭,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最近老是做夢。我還夢見小八了……」
裴敬堂揉揉他的後頸,順勢問:「她怎么了?」
「她滿臉是血。」裴遲宴的手有點微顫地伸出來,聲音帶著哭腔,「抓住我的脖子,想掐死我……她說,是我丟下了他們。」
裴遲宴一把抓住他的手掌,不容置疑地低聲反駁道:「你沒有,你什么都沒做。他們也都被救出來了,小八現在活得很好……」
「你別騙我了……」眼淚從裴遲宴的眼眶里滾落出來,砸在裴敬堂的手臂上。
他似乎終於決定面對那個被掩蓋的事實,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他們都死了,我看見小八的屍體被抬出來了……」
當年的事原以為死無對證,那群人了結得匆忙,沒想到漏了一個。
公安局的審訊室里,指認完所有見過的面孔,他們告訴他,那些被帶進地下室的孩子都還活著,已經送去別的福利院了。
他們那樣說,他就那樣信。可到最後,還是騙不過自己。
孤兒院的事被揭發,鴻州官場倒了一大片巨樹,所有有關人員被停職調查,甚至後面的幾年里都不斷有人落馬。官商勾結的網一下子被清空,壟斷撤資,人人自危。裴敬堂冒險的一舉,摘掉了不知道多少顆毒瘤,踹掉了多少塊擋路石。
他是商人,只權衡利益。
但裴遲宴是那場爭斗中,所有人的一刻驚喜,他的一生意外。
「裴敬堂,」他聽見懷里的裴遲宴哭著喊他,「我沒丟下他們……」
「你沒有,當然沒有。」裴敬堂安慰道。
「你也別丟下我……好不好?」
裴遲宴幾乎是在哀求,睜大了紅紅的眼睛要一個答案。裴敬堂的心都揪在了一起,狠狠地疼,九分疼他,一分疼命。
「不丟下你。」裴敬堂說,「這輩子都不丟下你。」
還能怎樣。只要裴遲宴受一點點傷,他就丟了盔棄了甲;只要一句話,他就能舍棄理智,給予裴遲宴深千百倍厚千百倍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