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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 煙貓與酒 1247 字 2021-02-18

骨灰時讓他親手去接,算是盡了孝了。

前兩天還教育自己不許挑食的人,一轉眼就成了一塊冰冷的碑。季然在給姥姥磕頭的時候都在懵,三個沉悶悶的響頭叩下後再抬首,他抬手撫摸姥姥的名字,碑上貼著姥姥的照片,是好幾年前照的了,那時候媽媽還在,季家在外人眼里一派平安喜樂,姥姥還沒有那么多皺紋,眼睛彎彎的,那么溫柔,是年輕祥和的姥姥。

整個葬禮的流程其實讓季然很緊張,他的腦子里嗡嗡的,始終綳著一根線,總覺得他在完成一項任務,這個任務雖然背負著姥姥的名字,但完全跟姥姥無關。直到這一刻,他的頭腦突然變得清明,什么雜音都沒有了,季然才終於產生出最徹底的真實感。

姥姥真的不在了,不是去買菜,不是去跟李嬸她們打麻將,她永遠從自己身邊消失了,像電視里演的那樣,變成了一塊碑。

他再也沒有姥姥了。

姥姥走的時候,他還在跟同學吃喝玩樂,姥姥那么大年齡了,一個人摔倒在冰涼的地板上,她呼救過么?一定試著想要打電話求救,可是她動不了,沒有一個人幫她。

姥姥該有多難過啊。

季成川怕季然跪久了膝蓋疼,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想要把人扶起來。彎下腰他才看見,季然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淚正大顆大顆地往外涌,他緊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嗚咽出聲,被發現了以後,他一直綳住的肩膀才開始劇烈抖動,喉結上下顫抖,卻依然死咬著嘴唇,使勁推搡季成川。

從喉嚨間泄露出來的哽咽,簡直把季成川的心都扎碎了。

他不顧季然的掙扎,托起兒子的膝窩將人打橫抱起來,向周圍說著「抱歉」,又穩又快地往墓園外走。

季然先是在他懷里又蹬又踹,很不配合,幾次都差點掙出來,季成川攏臂膀,緊緊將他鎖住,司機已經小跑過去打開了車門,季成川抱著季然一躬身鑽進去,在密閉的空間里親吻他的頭頂,輕聲哄著:「沒事了,爸爸在呢,只有爸爸在,使勁哭吧。」

季然就像一條被人從山洞里活活拖出來的瀕死動物,終於無力地癱軟了手腳,攥住季成川的衣襟嚎啕大哭。

第06章

季然哭了個昏頭轉向。

司機平穩疾行,不時從後視鏡內偷偷觀察這對父子,季成川全程沒再多說一句話,他只緊緊抱著季然,像安撫嬰兒一樣,輕輕拍著兒子的後背,為他順氣。

季成川一生只會這一種哄孩子的方法。

季然的孩提時代很少掉眼淚,所有嚎哭的力氣都在鬧夜那陣子耗光了。那實在是季成川最焦頭爛額的一段時光,妙蓉剛走,上有傷心欲絕的丈母娘,下有幼年失母的季然,丈母娘還能逼著自己調整,季然能知道什么呢?只會半夜大哭。阿姨本身性格好,加上心疼小季然可憐,連句重話也不舍得說,哄不好,哭不停,季然只願意要爸爸。季成川初為人父,連孩子都沒怎么抱過,他把兒子接到自己床上的第一晚,陷在被褥中間的季然那么小,一丁點大,抽抽搭搭地打著哭嗝,小臉皺巴在一起,五官全都紅通通的,幼小又脆弱。季成川靠在床頭,看著他,一下下順著他的後背。等那小磨人終於哭累了,癟著嘴閉上眼睛,季成川坐起身,想去衛生間絞條熱毛巾來給他擦臉,剛動一下,手指就被拽住了。

他扭頭看,季然剛剛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了,一汪嶄新的淚水蓄勢待發,幼兒特有的纖長睫毛被浸濕,忽閃忽閃地看著他,滿臉都寫著委屈。樹葉大的小手掌緊緊攥住他的食指,那幾根小指頭那么纖細,輕輕一撥就能撥開,正努力用著最大的力氣,阻止季成川從他身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