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索連日不曾歇好,飲食也不足,獄中又寒涼陰森,加上擔驚受怕、心情起伏,他那單弱的身子哪里禁得住,咳了一夜,終於病倒了。
在此關了大半個月,一堂未過,連個來審他的人都沒有。獄卒除去送飯,也從不理會他。這一病,竟無一個人知道,只有他自己窩在牆角,恍恍惚惚,不知所以。
好容易捱到人來,卻不是別個,而是將他批捕的言浚。
蕭索暈一時、睡一時、夢一時、醒一時,乍看見他,還以為又是夢境。言浚也不走、也不惱,就站在那里,一身雪白雲鶴袍,與黑漆漆的牢獄格格不入。
好容易看清來人,蕭索慢吞吞地翻身下床,跪在他面前,叩首道:「學生蕭索,見過御史大人。」
「起來罷。」言浚負著手,長身玉立,自有一段威嚴氣勢。
蕭索卻未動,倒不是賭氣不想動,只是病了許久、四肢乏力,實在動彈不得。「不知大人找學生何事?」
「你病了?」言浚已察覺出異樣,回身喝問:「看管他的獄卒何在?」
那獄卒見御史大人親臨,早已在旁侍立,聽見問,忙回話:「小的馬平,正是管他的獄卒。」
言浚冷然道:「人犯病了,為何不請獄醫來看?舞弊案是皇上下旨刑部與御史台同勘的大案,蕭索乃本案重犯,你等如此怠慢,若耽誤了查案,擔待得起嗎?」
獄卒忙磕頭頓足地告罪,將蕭索扶到床邊坐著,又急急跑去請獄醫。
言浚回來說:「本官此來,是有些事想問你。」
蕭索垂目道:「大人有話,問便是了。」
言浚坐到桌邊,開門見山地問:「那個撞死的試子李鳳城,你可識得?」
蕭索點點頭:「有過幾面之緣,卻未說過話。他……」
「怎么?」
「他似乎對學生的誤解頗深。」
言浚正色道:「你可知此案牽涉有多深廣?凡是微有嫌疑的,都抓了進來。如今那些不能證實的人都放了出去,只你和幾個確鑿的作弊之人還關著,這也是有緣故的。那個李鳳城留下的手書里,指名道姓地說你是走了門子的考生。批捕你的文書,是聖上下旨,刑部簽發,誰也沒法子更改。」
「他怎能……」蕭索猛地站起身,只覺一陣頭暈眼花,忙又扶著牆坐了回去。「學生與他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他怎能如此陷害於我!捕風捉影的謠言如何信得,他……他……」
「你莫要激動。」言浚解釋說,「原本他的指證沒有實在的物證,也不打緊。但偏偏你是今科選出的頭名,這便有了嫌疑。」
頭名……
他還以為自己此次必然名落孫山,豈料是頭名。寒窗苦讀二十四年,屢試屢敗,今日中得頭名,卻又落得如此下場,當真可笑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