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閏元和閏深了。
靜度道長以在外研習為由,將兩徒弟丟在了天硯山,想讓他們沾染幾分謝氏虎族的俠風義骨。閏元閏深必須在這段時日里跟隨虎族兒女一道,上學堂修文習武,過那些俗家弟子的生活。
此時閏元正坐在石潭邊,聽著叮咚泉水聲,他在帽前燃起了一團亮光照明,誦讀師父臨走前布置的《南華經》。
川蜀之地喜食椒,連修道的樂山派也不例外,二人不好意思麻煩天硯山為他們改變食譜,決定自己燒飯吃。
於是前往灶房燒飯的任務便落在了師弟閏深身上。
閏深燒飯去了,清澈的石潭邊就只剩下閏元一人。他靠坐著一塊假山石,讀著讀著眼皮子撲扇著耷拉下來撐不住,要睡著了。
「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可使如、如死灰……呼呼……」
一道輕鼾聲斷斷續續地響了起來。閏元躬起後背,垂下額頭,呼嚕打起了盹兒。
忽然,在他身邊的草地上,傳出了一片的動靜。閏元睡得淺,這一點風吹草動足夠將他這個修行多年的道士驚醒。
他迷糊地向四周掃視,竟看到了一只蹲坐在草地上的黃貓。
閏元立即不困了。他對黃貓起了興致,喊了一聲:「咪咪。」
黃貓駝起背部,閉起了眼,尾巴繞到了兩只小饅頭似的前爪上搭著。它背對著微波粼粼的潭水,額頭上是一圈左右對稱的狸花紋。
「咪咪。」閏元伸手摸了摸黃貓渾圓的後背。
手剛一碰到背部最頂端,黃貓的身體便打了個抖。它聳起耳,睜開眼,斜視過來。一看是閏元,便復又閉上眼睛恢復到了原狀。
「我知道你是個小妖。」閏元在它頭頂輕輕說道,「但我的劍沒有響,就說明你是一只對我沒有威脅的妖怪。」
他在黃貓兩耳之間的花紋上捋了一捋:「你的腦袋既圓又鼓,分外可愛……?我怎么看你這樣眼熟?」
閏元來回打量了黃貓一圈,可又說不上是哪里眼熟。
黃貓自顧自地蹲坐在那睡覺,對他的自言自語絲毫不理會,就好像當他是潭邊的一團空氣。
「算了,反正狸花貓都長得差不多。」
石潭中央圍著一圈荷葉,一枝花莖從中挺拔而起,冷紅色的蓮花盎然綻放著,有淡雅的香氣徐徐飄來。
旁有水鳥啼叫,偶爾可以聽見「啾啾」幾聲清麗的聲響,幾丈遠的地方有從茂密矮樹,知了一陣一陣此起彼伏地嗡鳴著。
《南華經》被閏元棄之不顧,孤零零地躺在石頭縫里。
閏元一手摸著貓頭,一手撐在草坪上,心想若以後能過上這種恬淡的生活,這輩子也就沒什么遺憾了。
日後他須得心無旁騖地修道,才能抵達這樣安然的境界。
水色倒蓮清,蟬鳥吱不知。
今夜聞天意,何日見芙蕖。
他見黃貓對他並不排斥,便將它抱入懷中,蹭了蹭它背上的毛。
「天硯山的山水宜人,養得黃貓毛發柔順,摸起來也舒服得很。」閏元眯起眼,口無遮攔道,「聽說過養貓的,怎么沒聽說養食人花的……因為貓可愛,食人花凶殘。」
就在這時,他感到手背一癢。
他甩甩手臂,睜眼一瞧,隨即叫出了聲:「啊!」
原來爬上他手背的是只半個巴掌大的蜘蛛。
毛茸茸的蜘蛛站在人貓中央,似是還打算繼續往他身上爬。
「啊!救命啊!」閏元一個蹬腿跳到了假山石後面,屁股跌坐在石潭里,下半身徹底浸濕了。
閏元喊道:「師弟……師弟!快來救我!」
可惜師弟遠在灶房,根本聽不見他的呼救。
閏元牢牢扒著假山石,指甲蓋瞬間沒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