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一直吃到凌晨一點,白晚很久沒有這么放肆過了。走出小店,月上中天,丁曉齊喝醉了,走路搖搖晃晃,一直往他身上靠,白晚被酒氣熏得一陣陣惡心,卻不能不管他,力地架著他往前走。
白晚正准備叫一輛車送丁曉齊回去。忽然,一輛黑色路虎從眼前一晃而過,又眼見著慢慢地退了回來。
「白晚?」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真是冤家路窄。
「你們喝酒了?」傅野聞到一股子酒味混合著串味,不由擰起了眉頭,「還去吃烤串?你不要嗓子了?」
「就一點點兒。」白晚莫名心虛,下意識就想解釋。
傅野打量著爛醉如泥的丁曉齊,搖了搖頭:「上來。」
「?」
「你上車,我給他助理打電話。」
「……」
也不知傅野是怎么打聽到丁曉齊助理電話的,十分鍾之後,兩道車燈掃過來,一輛奔馳開到路邊,把丁大師接走了。
路虎車里一下子只剩下了傅野和白晚兩個人。
明明空間大了,白晚卻感覺悶得慌,傅野的存在感愈發地鮮明,簡直到了每一根頭發絲都晃眼的地步了。
他去拉車門:「我先走了。」
「你開車了嗎?」傅野說,「我送你吧。」
「不用了。」
傅野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這么晚了,叫車也不安全,不要以為你是男生就無所謂,被劫財劫色可就不好了。」
「……」白晚剛邁出的一只腳又了回來。
他砰一聲關上車門:「行,那麻煩你了。長音大道64號碧水家園,謝謝。」
這是拿他當做司機了?傅野感到好笑,點火、掛擋、一踩油門,路虎疾速地躥了出去。
深夜的馬路空曠而寂靜,傅野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倚著半開的車窗,將車子開得行雲流水,姿態非常瀟灑。但他沒有再和白晚搭話,白晚也一聲不吭,側頭望著車窗外流逝的夜景。夏夜的涼風灌進車內,他們仿佛兩塊被海風吹拂的礁石,表演著千百年來的沉默是金。
過一個紅綠燈時,白晚不經意地瞟了一眼後視鏡,心頭猛地一顫。
傅野正望著他,不知望了多久。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閃著暗夜般的眸光,著實將白晚的心燙了一下。
他慌忙閉上眼睛,假裝要睡覺的樣子。
傅野嗤笑一聲,回了目光。
白晚靠在後座上,緊緊地閉著雙眼,睫毛卻在不停地顫動。他搞不懂傅野那個晦暗不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傅野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們現在算是什么關系?同事?朋友?還是針鋒相對的敵人?可是朋友不會冷嘲熱諷,敵人不會送自己回家……白晚完全被傅野搞糊塗了。他處理人際關系,從來都是簡單粗暴的。對於人心的揣摩,也許還不及傅野的百分之一,如果傅野想耍他,他絕不是對手,但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白晚想到這里,撐著眼皮想要坐直了。酒意卻一直向頭上涌,讓他的四肢百骸都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不能睡,不能睡。傅野還在這里。白晚不斷地提醒著自己,雖然他知道傅野不可能、也不屑對他做什么,可就是不想在這人面前露出一絲一毫失控的樣子。但他越想越昏沉,驀地腦袋一偏,就不省人事了。
一個空靈、悠遠的人聲飄進耳朵,將白晚帶入了一片青翠欲滴的雨後森林。在這片森林里,一草一木是歌,一花一鳥也是歌,而木屋外淅淅瀝瀝的春雨,更是美妙靈動的音符,滴滴答答打在他的心上。
他的心,悠然轉醒,睜開眼睛。
原來,那聲音是車載音響里放的一首英文歌。
白晚茫然地怔了一刻,才慢吞吞地坐起來,身上蓋的衣服倏然滑落下去。
他一把抓住那衣服,定睛一看,竟然是傅野的飛行夾克。
一股淡淡的男性體香鑽進他的鼻子,是傅野身上那種荷爾蒙的味道,與體內殘留的酒一起,刺激得他有些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