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謝陵倒緩了口氣,復分了半杯茶予他,陸岐接過,默然飲下,兩廂無話。
倒是陸岐先破了這寂靜:「家父也愛這壽眉,愛極了,山人也是?」
「嗯。」謝陵見著少年提及他爹時,眸光熠熠然,想來當是他極崇拜的人物了,如非是他認錯,他說的便當是自己了。
說來這般,謝陵倒對之前的自己產生了興趣。
謝陵燃了小爐火,起身問山溪討了一瓢水,摻入白葉,替這少年烹一杯新茶。他不知為何,只是想如此做,又做得甚為熟練。
陸岐看著謝陵提鑷調匙,待沸水走珠,又濾滓拂葉,分得半盞遞至面前,不禁濕了眼眶。
他覺得自己比從山叔叔總是差點,大概就是他不能做到何時都面不改色。他攬袖拭淚,解釋道:「讓山人見笑了,幼時家父也是這般煮茶予我。」
「他,必然待你極好。」謝陵替自己摻了半盞,呷來一口,繼續道,「不像我,幼時便是孤兒。」
「是啊,但在我眼里,家父待誰都極好,只是都旁人碎語他。他們不知他。」
「你知他?」謝陵笑著搭了一句,陸岐卻沉思了半晌。
「我,不知他。但我知家父不當是世人所言模樣。」
謝陵聽他這句話,眉微展,復起身到陸岐身側,替他添盞。
「那他當是什么模樣?」
陸岐看著眼前人,這歲月似未在他容貌上留下任何痕跡,風節貫骨,清俊逸然。
他舉杯做了恭敬模樣,低聲應道:「當是山人如今的模樣吧。」
他這番話倒惹得謝陵無奈笑來,想嗔一句,又覺此舉不當,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陸岐看著眼前人的笑顏,他想或許,那一箋「昭行」,當作此解;如此光景,如能再多些時日就好了。
然而事與願違。
惠玄歸來時,正看著謝陵替他兒子添茶,心下一緊。怔愣不過須臾,他回神便吩咐道:「今夜膳後,惠玄在寺門前候謝施主。」
「有勞大師了。」謝陵應聲,頷首致謝。
今夜風大,月掛於空,卻不太明亮。
膳後謝陵取了外褙,喚了小僮掌燈往寺門,卻見候在寺門前的不是惠玄和尚,而是素來跟在他身旁,替他理事的小僧。
謝陵上前,全了禮數,詢道:「小師父,惠玄和尚呢?」
「方才有人在門前留了信,師父拆開來看是一張五色箋,師父讓我在此處等您來了,告知您而他先行了一步。」
「五色箋上可寫了什么?」
「山門兩開,入夜歌來。」
謝陵蹙了眉,五色箋本是真人之物,本該是約以情愛的紙箋,再故人去後多年,突然被人送來,總讓人覺得別有深意。
「你師父可還有別的交代?」
「師父說今夜月色不好,山中要不太平了。」
謝陵依言抬首看了天,悠悠道:「今晚月色確實不好,遵照你師父言語吧。如明日我二人未歸,你只管照常引僧誦經。」
復而又側身向小僮交代道:「如我三日未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