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點!」
臆想中洶涌的海水未至,倒先落入了一個有些冰冷的懷抱。陳燕西在後面穩穩托住金何坤的氣瓶,單手環著對方腰際。
陳燕西戴手套,五指緊扣的觸感十分真切。金何坤察覺有濕熱氣息噴在耳邊,吹過脖頸。如一條小蛇,撓得他渾身顫了一下。
若非時機不對,他簡直認為陳燕西是在勾引。
「我托著你,穿腳蹼吧。」
陳燕西站在後方,明明比金何坤矮了不少,卻莫名叫人安心,不由自主想去依靠。
金何坤偏過頭,不著痕跡地躲一下。耳根發癢,有些心猿意馬。
陳燕西抿了抿唇,忽然說:「潛水,不是一件你可以用來『輕視』的事。海洋是這顆行星最後一片凈土,而潛水是去拜訪她的方式。那扇門為所有人打開,只要你想去。」
他頓了一秒,接口道:「只要你是真的想去,但前提是,你得慎重對待自己的生命。」
「敬畏自然,旅程往往很危險。」
陳燕西的語速極慢,清冽嗓音里夾了慵懶。像個朗讀者,舒服得不行。
金何坤穿好腳蹼,聽完這話,心口那團火悄無聲息地散了。他提了下嘴角,第一次有人將「我擔心你」說得如此委婉。
其實也挺可愛。
待他穿好腳蹼,從陳燕西懷里站起。金何坤水性一般,嘗試好幾分鍾,才找到一點所謂平衡感。
於是陳老師帶著他往深處走去,及至海水淹沒胸膛,兩人停下。
金何坤不說話。
陳燕西盯著他看幾秒,忽笑得有些囂張,「怎么,被我罵怕了?想日我,還是日我先人?」
「等著,想罵我的海了去了。先到後面排隊,啊。」
「......」
想日你倒是真的。
金何坤提口氣,「陳老師,我有個問題。您是如何靠著嘴炮,活到今天的呢。」
陳燕西示意他戴上面鏡,「能靠什么,生命的奇跡,懂不懂。」
奇跡存在二十八年,陳燕西覺得自己挺不容易。他看著金何坤稍顯笨拙地重復基礎動作,兩人沉入海里時,隔著一串串氣泡,陳燕西很不專業地走了個神。
其實也有幾次,他本不該再繼續存活於世。在潛水中,自負魯莽、沖動盲目皆為一種致命的動力。
那時他為少年,拎不清「下潛深處」與「渴求上岸」的意義。
直到他徹底走入陰影那天
「現在我給你示范,如何彌補備用二級頭沒放好,導致在潛水過程中飄到身後的問題。」陳燕西側身,將備用二級頭放置身後。他沒繼續刻薄金何坤剛才的失誤,選擇與「蠢貨」和平共處。
「以手臂貼大腿劃過,摸到氣瓶處,再以三百六十度往前畫圈,你就能找到自己的備用二級頭。來,試試。」
這些動作不難。金何坤雖對潛水興致不高,但長期以來習慣優秀,下意識做到完美。授課順利,陳燕西挺滿意。
金何坤見他愉快不少,心底松口氣。可別再惹陳燕西噴火,否則今天真會發生流血事件。他的脾氣也不算好,在甚高頻里抬過杠的管制員能繞地球大半圈。
但莫名的,金何坤遇上陳燕西就總想退讓。
可能自昨天提出那個問題後,金何坤發現這人身上有某種氣質,與自己太相近,所以惺惺相惜。
金何坤咬著二級頭,沒入海水時,耳畔唯剩簌簌呼吸聲,與汩汩海水撞擊耳廓的聲音。這是一種全新體驗,只幾秒,世界從此靜謐。
他均勻呼吸,氣泡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