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千條,襯在陳燕西身後。兩三束斜陽,顯得他灑脫又孤寂。車一直往前開,金何坤坐著,恰有末路狂歡之感。
他不時偷瞄對方,描繪那勾了金邊的輪廓。像天地廣大,無物入眼。
良久,陳燕西說:「潛水也很危險。」
可最重要的東西,往往在陸地上無法看見。潛水是一條逆行的路,好似一個斷層,偶爾將他與現實世界剝離開來。
金何坤回到旅店時,已近六點。陳燕西送他到樓下,方向盤一轉,一踩油門又走了。說是要去潛店,等會兒回來。
金何坤從樓上拿兩件外套,他斟酌片刻,用微信提醒陳燕西。
月食七點開始,可能八點多才會進入正題。你也不用太趕。
陳燕西秒回。
我什么時候答應和你看月亮了。
坤爺自覺有點打臉。
現在答應也來得及。露台等你。
金何坤低燒未退,擺好兩個汽車輪胎。自己穿上外套,又給陳燕西留一件。他手捧保溫杯,懶散地盯著街上人潮。路燈串起一線光,投射很遠。
直到現在,金何坤也沒放棄「吃肉」的想法,反而那略微下流、骯臟的念頭,更加豐盛。
雖被陳燕西弄得五迷三道,金何坤到底是個成年人。拎得清「激情沖動」與「日久生情」的區別,也明白何種感情可為,何種感情不可為。
比如旅程中的艷遇,那都是荷爾蒙作祟,當不得真。
金何坤等到七點半,陳燕西准時回來了。陳老師手里提著兩杯飲料,踏進露台時,正語意嘲諷地打電話。
「巴厘島四五月的水溫還行,差不多二十四到二十六度。什么,你問我不穿濕衣行嗎?朋友,你咋不裸/體了?」
陳燕西還是那個陳燕西,插科打諢信手拈來,嘴炮懟人的功力仿佛成。他說完,低頭瞧見金何坤,將飲料遞給他,大大咧咧坐在輪胎上。
圓月已升空,明亮得好似一輪太陽。
雲層稀薄,據說國內大部分地區天氣不行,狀況慘淡。
那晚,兩人坐於露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竟也講了許多故事。關於潛水,關於飛行。說到一半,陳燕西生出點惺惺相惜。
他且以為,飛行與潛水應是一對兄弟。一個飛往蒼穹,一個潛入深淵。他們皆為生活在豎直方向上的人,需要清醒熱愛,才能在見識過藍天與大海後,還有返回陸地的欲望。
月亮開始出現缺口,似天狗食月。
陳燕西抬頭望著,沾了酒漬的嘴唇迷人性感。
金何坤本在發笑,因陳老師一句詼諧的吐槽而開心不已。慢慢地,他又有些笑不出來了。
此時他的眼里,只有陳燕西。這人認真中帶點桀驁,笑起來又特有感染力。
而陳燕西的眼里,只有月亮。
他著迷一片墨色天空,讓金何坤心尖一跳。他仿佛從別人身上,瞧見自己幼年的影子。
同樣的仰望蒼穹與星辰,信仰如此純粹。
金何坤轉過頭,眼眶發紅。他再一次忍不住了,低燒未退,身體又開始發燙。他干脆咬著吸管喝一口,借著刺激上頭,叫了聲。
「陳燕西。」
對方回頭時,金何坤上身一傾,抬手扣住陳燕西的後腦勺。似怕他掙脫,五指稍微用力地抓住了陳老師的頭發。
唇間一熱。
陳燕西呆怔,而金何坤沒停。他以牙齒輕咬住陳老師的下唇,幾乎不給對方反應時間,舌頭便循著唇縫,凶猛霸道地鑽進去。
金何坤很燙,連舌頭也燙。陳燕西抓住他的手臂,修長五指驟然攏。再緩緩地、緩緩地放開。手背上青筋隆起,如一條條蜿蜒小河,暴露緊張。
「放松,」金何坤半睜眼,如野獸般循循善誘。「乖。」
說完又輕笑一聲。特浪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