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斷有電話打入,瘋了那般。
金何坤眼睛發紅,布滿血絲。他盯著陳燕西如飛蛾,又如羽翼破敗的飛鳥般,一次次撞擊包圍圈,想要去到沈一身邊。
陳燕西已講不出話,他甚至要動手打人。一遍遍,一遍遍朝那里摸索而去。
可他並不想怎樣,也不是去呼喚沈一的名字。
陳燕西只用撕裂的喉嚨輕聲說:「國旗,國旗。」
旁人聽了很久才聽清
「小胸前的國旗臟了。」
「你們幫他擦擦。」
那上面全是血,求你們幫他擦一擦。
從出水開始,潛水員死死捂住沈一的嘴巴。他們叫著他的名字,沒有任何回應。鮮血順著下巴淌入大海,裁判上前用嘴給他往里吹氣。
「急救!急救人員!」
「呼叫直升機!他媽的趕緊叫急救隊員來!」
陳燕西從頭到尾神恍惚,他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後來陸潔告訴他,沈一下潛時速度太快,「他是飛下去的。」
飛下去。
這是原話。
四十米,五十米,六十米.....直到觸底。他甚至成功摘牌返回,那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深度。陸潔等人第一次看見米數時,甚至有幾分驚訝。
這無異於豪賭。
「上升幾十秒後,他不動了。」
「聲吶監測顯示他一動不動,大家開始緊張,以為他遇到不好的事。當時浪大又有風,海面上什么也看不見。」
「大約停頓十秒,裁判知道他一定出事。然後潛水員都去找他。」
找到了。幸好找到了。
陳燕西站在太平間的房門外,怔怔看著腳尖。他想,小是要當爸爸的人了。他想,我還是沒有將他保護好。
比賽依然要繼續。隊內其他運動員返回賽場,留陳燕西一人在這里。
他站在門外,想給沈一的女友撥個語音電話。
應該要說什么,對不起?還是節哀順變。
這時候任何語言都蒼白無力,他或許內心早有預料,小這輩子肯定會在潛水上栽一跟頭。但沒想到這么快,這么徹底,此生再無機會悔改。
陳燕西胸口極痛,眼睛干澀得要命,喉嚨也疼。他撥通電話時,那頭瞬間接通。
兩人先是沉默許久,陳燕西啞啞地「喂」一聲,說:「我是陳燕西。」
那邊女生嚎啕大哭,不知能不能用撕心裂肺來形容,但那感覺明顯比這個詞語更慘痛。詞語太貧瘠,人的痛苦有時是無法用言辭描述。
能講出來的,都不算痛苦。
女生哭著,哭得聲音都嘶啞。陳燕西慢慢說著,聲音也嘶啞。
「你別、別哭了。」
「我們下周帶他回國。」
「我們......」
然後呢。
陳燕西反復講這幾句,先前編排好的安慰,一句都派不上用場。他想咧嘴笑一個,想輕松點,想跟她說,他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他其實不該在這里。
不該在這狹小的房間里。
他屬於碧海藍天。
陳燕西說不出,女友斷續哭著,幾乎是嘶吼著質問:「為什么你從來不考慮我!」
「為什么潛水那么痛苦你還要去!」
「為什么你就不願回來!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你說啊!」
「這究竟是為什么!」
陳燕西心想,是啊。為什么。我們為什么要去潛水,潛水是什么。
他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