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說這世上還有誰真正能戳中秦寄軟肋,只怕也唯有林辭卿一人。
「林大人,你的好徒兒在這兒。」
眼前的黑布再解下時,已經在一帳篷內。帳篷里空空盪盪,唯有角落里放著一張矮塌,上面躺著的正是昏迷不醒的李承。
他看起來非常不好,臉上有許多擦傷,身上應當也有,胡人不懂護理,有些地方已經快爛了。
……但是還好,他還是有呼吸的,盡管微弱,但總歸是有的。
這比死去,已經好太多。
「放了他。」林辭卿冷然道,「我已經來了,你們留著他也沒用。」
「還是有用的。」
胡人一笑,悠然朝他走過去,道:「若我放了他,你只怕會立刻了斷自己,介時我拿什么去和秦寄談條件?」
「留著他,起碼還可以多一張底牌。倘若你敢尋死,我立刻就送天啟的太子去陪你。」
林辭卿目光冷然,如一方深潭,一動不動地與胡人對峙。
半晌,他驀然道,「你可知道,你們族人,有多少死在我手上?」
「……」
胡人一愣,沒反應過來。
林辭卿微微笑了一下,吐出口氣:「沒有十萬,也有九萬吧。」
「你威脅我?」
「不,不是。」林辭卿看著他,安然自若地接著道,「提醒你一下罷了。你有那樣多的族人死在我手上,現在好不容易得來機會,你就不想替他們報仇?」
「……」
「秦寄不會來救我。」林辭卿道,「他並非真的愛我,於他而言,我不過就是個玩物罷了,與後宮里的那些女人,並無多少不同。」
胡人微微眯起眼。
「你們告訴他我在這兒,只會暴露自己,招來殺身之禍。與其那樣,不如放了李承,好好與我清一清從前的恩怨。無論凌遲也好,分屍也罷,我都可以奉陪。」
林辭卿靜靜地看著他,眼底波瀾不驚。
胡人靜默良久,半晌道,「林大人,你對自己,可真是下得去手啊。」
他眯著眼打量林辭卿清雋蒼白的臉頰,冷笑道,「但我為什么要一定現在同你算賬?介時三軍對陣,兵臨城下的時候,我要在天褚所有百姓和秦寄的眼前,一點點將你剝皮去骨!」
「哦,是嗎?」
林辭卿並不慌張,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自若道,「那恐怕,你沒有那個機會了。」
「你忘了,秦寄並不愛我。為了困住我,他將我鎖在後宮里,還對天下人宣告林辭卿已死……真正愛一個人,是不會想毀了他的……這里的疤,還是他上次差點親手將我掐死,才留下的呢。」
林辭卿抬手,輕輕指了指自己脖頸處,在靠近鎖骨的位置,果然赫然躺著道極深的指印。
「你如果真的將我帶到戰場上去,他只怕會一箭將我射死,介時天褚兵士受到刺激,軍情激憤,你更加討不到好。」
胡人眉頭緊擰,眼里顯出一絲狠厲之色。
「……所以,放了李承。」林辭卿極輕道,「有什么賬,來找我算。」
「你有死志。」
胡人長久地盯著林辭卿,片刻後,緩緩道。他圍著林辭卿轉了兩圈,有些驚奇地咂舌:「……真是奇怪,像你這般的人,居然會不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