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阮卿珏還是挺幼稚的
第55章無言(二十)
模糊的記憶中東皇總會帶著他踏上天涯海角,指著浩瀚的星空說,「你一定要找回自己的自由。」
哪怕遙不可及。
哪怕沒有人知道真正的自由是什么。
東皇說,他是立於世界最高點,永世孤獨的王,亦是牢籠中最美的鳥。他擁有舉世無雙的神力,亦有無人能及的孤獨。曾經有一只鮫人伴他須臾,後來被他親手殺死了。
他來不及悲傷,來不及訴說自己的愛恨情仇。
人崇敬的神是可以指引他們走向正軌的導標,而不是一個同他們一般脆弱無助,渴望自由的囚徒。
東皇是神族第一個棄欲者,也是最先失去一切的可憐人。
阮卿珏曾經無數次尋找神的信仰,目及九州,腳踏王土,每一份祈禱背後都是凡人為幸福而窮盡一生,奉獻一切的掙扎。
而神,垂眸憐憫對待眾生,接受人們的祈禱,卻只能在最後將自己推向深淵。
神並非萬能,卻不及人類貪婪,卻比人類更愛這眾生。
因為他們看過這塵世無數春夏秋冬,因為他們走過這塵世山川河流,他們種下的果樹早已成蔭,他們開辟的河道早已流過每一處田地,他們為這個世界創造了最為璀璨的文化,卻終有一天會淪為人奢求貪念的工具。
無數凡人不足百歲而逝,輪回往復卻不曾與神有一面之緣,而神卻要天官賜福,獻己求安。
如果說凡人的信仰是神,那神的信仰便是千山萬水,生靈不息的紅塵世界。
哪怕他們從未從這片土地上帶走過什么。
哪怕他們終有一天將被人們遺忘…
他想神終究還是死了,而現在端坐在眾人之上的,只是一絲願為生靈奉獻一切的執念罷了。
他不知昏迷了多久,白帝早已離去。雨後清涼的世界沒有生機,吐出嫩芽的枝條也在這場雨後再次沉睡。
寒意,蒼茫了這片土地。
有人蹲在他身邊將一粒葯丸強行塞進他嘴里,他試著睜開眼,黏合在一起的眼皮需要用盡他全身力氣,可當他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
他知道他為什么會有就此放棄生命的沖動,縈繞在鼻間的香氣是白帝送給他最昂貴的禮物。
會讓他想起自己究竟欠了這世界多少,為什么神是為人奉獻一切,他卻是將王朝毀滅的劊子手?
那人看著他那雙失神的眼,嘆息著,「我暫時要封住你的視線,以後如果你服軟我就幫你解開。而剛才給你吃的,是可以讓你腐體重生的葯。因為你的血實在是太臭了,內臟也比我想象中腐爛程度要嚴重的多…哎,你就這么討厭自己嗎?把自己想象成最污濁不堪的東西,身體無論受多少傷都不與治療,你要東皇看了得有多心疼?」
阮卿珏早已不去想義父,他重新閉上眼,沒有一雙洞察一切的眼,做條只能看到微毫距離的魚,倒是再無法知曉他們的目的了。
那人站起來,像是在彈身上的塵塵埃。他語氣帶著孩子才有的俏皮,卻有著老成的無奈,「阮卿珏,你現在需要的是一個肯為你出生入死的將軍,而不是一個被你庇護完好的兒子。所以空桑從今天起,該消失了。」
「不行!」阮卿珏失控地嘶吼,血液不斷從七竅里流出來,整個人又狼狽又脆弱。
他被血液嗆得不住咳嗽,大司命是棄欲神。如果封印就此解開那空桑就是死了。
一個沒有欲的神,只剩空殼的神。他最害怕的結果。
那人無視他蜉蝣撼樹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