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讓尋骨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長生早已是比生死之戰更令他瘋狂的存在。

那種軟弱無力的、被世人稱之為「愛」的玩意兒，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摧垮了他多年的驕傲與尊嚴，讓他在戰斗開始之前便已輸得一敗塗地。

這還真是諷刺。

他向來以人類取樂，最終卻心甘情願地敗於人類之手。

遇到長生之前，殺人也好，放火也罷，尋骨從未後悔過什么。

因為這種事本就沒什么好後悔的。他殺人類，就和人類殺牲畜一樣。

至於那些神神叨叨的生與死，恨與怨，更是些無聊透頂的玩意兒。

然而遇到長生之後，他卻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後悔這種本該與他無關的情緒。

他不止一次地後悔過，自己為何要出現在十年前的宗門大比上，為何要看那場混著殺意的驚世之舞。

如此一來，他也不會失控般地魂牽夢繞。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因果輪回的話，那他倒是切實嘗到這么多年肆無忌憚的苦果了。

這枚苦果他可以認，可在咽下這苦果之前，他至少要宰了將絕！

畢竟他輸給長生也就罷了，他決不允許自己再輸給將絕這種滿心仁義的蠢貨。

那只會讓他惡心透頂！

早在尋骨落入下風時，帝闕便已猜到了這家伙接下來的選擇。然而當尋骨真的壓抑著怒火開口叫他的名字時，他多多少少仍是感到有些意外。

因為尋骨是頭凶性十足的野獸。正常情況下，他這樣的存在寧死也不會低頭，更別提放下傲骨主動與人聯手對敵了。

可惜，但凡遇到長生，尋骨便再無半分正常可言。

甚至於不止尋骨，就連他自己，也早已游走在失控邊緣。

想到這里，帝闕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自己隱隱作痛的咽喉。當年度過長生境時經歷的那場幻境再度侵襲著他慣來冷漠的心神。

那是一場旖旎過頭的幻境，也是一場他不怎么想回憶的幻境。

也許很多人會好奇，在那場幻境里他究竟是怎么被修為和經驗都差他那么多的長生所殺。

答案其實出人意料的簡單，也出人意料的可笑。

一切不過是因為他根本就沒反抗罷了。

記得那場幻境之中，他如往常般斜靠在龍椅上看著長生撫琴。

然而一曲終了後，長生並未如往常般離去，而是踏上台階，一步步向他走來。

帝闕冷眼看著長生側身坐到了他所在的龍椅上，就這么不發一言地任由著對方笑著低頭靠近自己。

當長生抬手攬上他脖頸的那一刻，無論是幻境中的帝闕，還是在外旁觀的帝闕，心里都很清楚這是個不死不休的陷阱。

然而即使他明知這是陷阱，卻依舊被蠱惑到提不起半點殺意。

就算後來長生真的抬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帝闕也只是覺得有些可惜罷了。

可惜那個吻終究沒有落下。

很可笑不是嗎？連帝闕自己都未曾想過，他骨子里竟然還有如此荒唐的一面。

荒唐到被人殺了後，竟然還是舍不得那個人。

有時候帝闕都忍不住懷疑，長生是不是還有第二個攝人心神的天賦？

但凡是他們這種隨心所欲又對愛情不屑一顧的人，都逃不過以他為名的枷鎖。